听着儿子哽咽的声音，许光易又是心疼了起来，“昨天傍晚，机缘巧合之下，我和那位韩小暖也说过几句话，看得出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家默，你心里到底在计较着什么？”
  见许家默没说话，他哼了哼，握着手杖往地面上点了点，“这下好了，孩子的娘生死未卜，我的孙子又哭得可怜，你自己也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你可真是……要不是看你病着，我真想打你一顿！”
  病房里静谧一片，许家默良久都没有出声。
  许光易以为自己刚刚那句话说得太重了，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爸！”
  忽然，许家默嘶哑沉闷的声音传来，令许光易微微一愣。
  许家默的声音很低，声音在喉间辗转着，闷闷的，听着却很清晰，“要是能让暖暖没事，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一声不吭。”
  他说着说着，眼眶发热，怕父亲看见，忙伸手遮住。
  饶是如此，许光易仍旧很是震惊不已。
  上一次看到许家默落泪，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好像已经是小学五年级的小学生，个子高高的。
  那一年公司的资金链接出现了危机，许光易夫妇需要飞去国外，归期不定。许家默提出要求，说是要转学到姨母镇上的小学上学。
  许光易没有同意。
  小镇子上学校的教育资源怎么能和大城市的双语学校相比，更何况，许家默上的那家是贵族学校，除了学费贵的吓人之外，教育水平还是很不错。
  许家默见父母没同意，他只提出一个要求，父母一个星期之内必须赶回来，不可以再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
  许光易当时正在为公司的事上火，一个闪失，有可能这么多年的心血就要付之东流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决此事。最坏的结局，可能他会欠下巨额外债，再无翻身的机会。
  后来，他发了很大的火。
  一向懂事的儿子竟红着脸和他大吵，闹着非要转学去姨母家。
  一气之下，许光易打了儿子一巴掌。
  虽然他已经克制住自己的力量，可望着儿子那红了大片的脸颊，许光易后悔的不得了。
  那是他第一次打许家默，也是最后一次。
  让许光易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许家默当时捂着脸颊，不敢置信地愣了半晌，忽然眼泪就落了下来，他眼眸里面的失望和伤心，像潮水一样地朝许光易涌了过去。
  小小的少年，声音清冷，“暖暖她就不会这样对我！”
  自那以后，许家默和自己的父母渐渐变得无话可说。
  再次听到暖暖这个名字的时候，是许家默的姨母临终前。
  那个被疾病折磨得只剩一口气的女人，回光返照的时候，拉着许家默说了很多话。
  许家默对这个疼爱他的姨母提出的条件全都答应，只是最后，他的姨母提出要见一见那个叫暖暖的女孩，他犹豫了很久，到了最后还是没有答应。
  姨母走的时候，许家默很伤心，却愣是一点眼泪也没掉。
  每一年姨母的生祭死祭，许家默都从未缺席。
  那次是许光易第二次从儿子口中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原来这个叫暖暖的姑娘，对他是那么重要的一个人。
  回想起以前的事情，许光易对自己的儿子很是亏欠。
  “家默，爸爸对你感情的事不会过问，也不会插手。要是你真的喜欢人家姑娘，就处理好身边所有的后顾之忧，安安稳稳和人家姑娘过日子。”
  望着儿子痛不欲生的表情，许光易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知道自己儿子的狗脾气，也就装作若无其事一般继续说道，“家默，你也不要这么担心，我已经和主刀医生了解过情况了。韩小暖那一刀没有伤到内脏，只是伤到了腹部动脉，出血比较多，脾脏也受了些伤，已经摘除了，醒来之后，好生养着，以后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发。”
  “真的不严重吗？”
  许家默担忧地追问，“爸爸，你不是叫了市里的专家，还要陆伯伯……”
  “她是我孙子的亲妈，我孙子都哭成那样了，你当爹的不心疼，我还心疼呢。”许光易哼道，“让他们过来，无事最好，要是有个万一，也好早做准备。”
  许家默这才放下心来，他松了一口气，“谢谢你，爸！”
  “你不用谢我，我不是看你的面子，我是哄我孙子高兴。”
  许光易站起身子，“你养足精神后，给人家姑娘赔礼道歉去，有一点做的不好，不能让我孙子满意，你就别怪回家我用家法伺候你！”
  “我会的。”
  许家默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陈姣眉那里……”
  “她那里，我去和她说，你先把这边事情处理好。”
  许光易哼道，“你一向沉稳，这次行事怎么这么鲁莽！你们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幸亏我去得及时，让张杞和老陈把这件事压了下去，要不然明天的头条新闻就是你！好事被变成坏事，到时候，我看你这图书馆还捐不捐！”
  “是我的错，我没想到暖暖她，她会这么决绝……”
  许家默目光沉沉地说道。
  “你连自己有个儿子都不知道，你还能知道什么！哼，我看你还是好生休息吧，看能不能把脑子找回来。”许光易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现在这种的局面，你我都不适合出面，我让老陈出面就行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你养足精神，把我的乖孙子给我哄回来。”
  “知道了，爸。”
  有了父亲的准话，许家默才敢稍稍松口气，借着点滴里的药性沉沉睡去。
  韩小暖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有苏醒过来。
  尽管市里的专家也是再三保证，病人抢救得及时，手术也很成功，病人苏醒的早晚视人而定，没有确切的时间点。
  可许家默根本听不进去，他几乎一整天都是不吃不喝地守在病房外面。每当护士进去换药水，或者是量体温，他都要问病人情况如何了。
  韩小暖昏迷的第三天，许家默整个人已经是濒临崩溃。
  汪瑞宣来的时候，看到后，都于心不忍，劝他回去休息。
  “暖暖到现在还没有醒，除了等，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
  许家默挫败地说道。
  “若颀那个小家伙，也是苦着一张小脸，吃不下饭。你要是倒下去了，让孩子怎么办？”
  见许家默憔悴不堪的面容上，只有那双好看的黑眸还有着几分神采。汪瑞宣心里一软，长长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秦姨那里我已经安顿好了，医院外面到处都是记者，我不方便常来。小暖醒了之后，我就把她交给你了。许家默，你一定要把活蹦乱跳的韩小暖还给若颀，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嗯，一定。”
  见汪瑞宣一反前两天的剑拔弩张，突然这样说，许家默的心里涌出暖流，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汪瑞宣可能也觉得自己的态度转变得太快，略一迟疑，他沉默了一会，示意了一下，“一块出去抽根烟？”
  许家默看了看病床上安安静静躺着的韩小暖，然后冲汪瑞宣点点头，“好。”
  两个人直接下了楼，找了一处吸烟区坐了下来。
  “我要守着暖暖，若颀这几天要劳烦你和宋如玉照顾了。”
  烟雾缭绕中，许家默眸色平静地说道。
  煎熬了这几天，许家默确实也平静了很多，脸上看不到韩小暖出事从当天的癫狂，可整个人也好像失去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