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默安静地想着。
  如果暖暖做了全职太太，他不要求她为他十指纤纤做羹汤，只要在他疲惫回家的时候，有一盏灯亮着，在等着他。她可以养花，可以养草，偶尔写点文字。
  她时间自由，日子充实。
  如果暖暖选择做职场女性，当然，这个选择也很好。
  每天早晨，他和她一起出门上班，中午得了空就一块吃饭，傍晚下了班，他会开车去接她。
  两个人一起去超市买菜回家，一块张罗着晚饭。饭后，他听她说着工作上遇到的苦恼或趣事，或是稍加宽慰，指点，或是陪着她一块笑。
  只是，那个夏末秋初，谁都没有去那所大学报到。
  提前租好的公寓，也没有等到两个年轻的主人。
  ……
  许家默捧着面碗缓步走了出去。
  热腾腾的面碗中升起氤氲的雾气，笼着淡淡的白气地扑到脸上，他的心情忽然好了一些。
  那枚戒指，待在抽屉的最里面，不正是说明了一切吗？
  太在乎，才容不得任何的瑕疵。
  那个录音文件是深深扎在许家默心里的刺。
  不碰的时候，或许可以忽略它的存在。稍稍碰触，就会疼痛入骨，不死不休。
  韩小暖的死里逃生，给许家默带来很大的震撼。
  那么执着，那么的在意，只是因为他的暖暖始终没在他的身边。如今她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那根刺可以拔掉，那处伤痕也可以慢慢痊愈，不是吗？
  许家默走进房间的时候，韩小暖已经坐起身了，她安静地坐在床边，双眼红肿，神色沉重。
  许家默端着面走了过去，她木然地接过，一手捧着碗，一手拿着筷子，闷头大口大口地吃着。
  许家默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
  韩小暖很快就把那一碗的面吃完，她把碗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吸了吸鼻子，闷声道，“许家默，你走吧。”
  许家默没动，漆黑的眸盯着她看。
  想着刚刚发生的场景，韩小暖还是心有余悸，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今天这种局面，是我最怕看见的，也是最不想你知道的。如今已经发生了，我也无能为力。你没出现的时候，我很好，若颀很好；你离开之后，我还是会很好，若颀也会很好。”
  “暖暖，我不会走。”
  许家默站在她的面前，神色郑重，“你我分开足足七年之久，这七年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我也一天未曾好过过。”
  “许家默！”
  韩小暖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目光淡漠，语气坚定，“我不会再相信你的话了，你不明白吗？”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又微微发胀，不想泄露自己的脆弱，她仓皇地垂下眼眸，继续说着，“扎在我腹部的那一刀，是提醒我自己有多傻，也断了你我之间任何的可能。你有世家的未婚妻，你们珠联璧合，你去过属于你们的生活。我和若颀即使每天只是粗茶淡饭，我仍然会好好照顾他，我们母子俩会认真过好每一天。今天你我就把话说清楚，你说过不会再要若颀的抚养权，以后你想看他，自然是随时随地可以和他见面。只是许家默，你我从此以后，永远都不要再见面了。”
  这长长的一段话，韩小暖一口气说完，几乎不敢停顿。
  她不敢相信自己。
  一旦停顿了，她怕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把一个在自己心里扎根多年的人连根拔起，那种彻骨的疼痛，怕是比腹部那处伤及动脉的刀伤，还要疼痛百倍。
  她知道自己很没用，更是痛恨自己的不决绝！
  韩小暖微微勾着头，长长的头发拂到一旁，露出修长好看的脖颈。消瘦的身子安静地坐在床边，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泄露了她此时紧张忐忑的心情。
  许家默慢慢蹲下身来，抬手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柔声地说道，“暖暖，你生我的气，这么惩罚我都可以，只是我不会再放任你离开我。我知道你一直在意我已经订了婚，其实我和陈姣眉之间的订婚，只是双方认可的交易。”
  交易？
  韩小暖心思一动，抬眸迎上他的视线。
  许家默对陈姣眉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她看不出来。可是陈姣眉看向许家默的时候，那眼中的深情蜜意，她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那个女人是爱他的。
  看出韩小暖眼眸中的疑惑，许家默唇角漾起淡淡的笑意，他抬手揉了揉她细柔的发丝，继续说道，“陈姣眉一直想要成立自己的品牌，她需要我的支持，我也需要一个女人来搪塞住我妈的催婚。我和她订婚，却永远不会和她结婚。”
  头顶上男人的大手一下一下抚摸着自己的头发，韩小暖很不习惯，别扭地偏过头，躲开他的手，声音闷闷地说道，“你的事和我没有关系。”
  掌底落空，见她刻意地避开自己的手，许家默嘴角的笑意加深，声音也更是温柔，“暖暖，和你分开那一天开始，我就没有和任何女人亲近过。就连陈姣眉，和她订婚后，也一直都是分房睡的。除了礼节上的接触，我从来都没有碰过她。”
  “谁要听你说这些。”
  韩小暖气闷地皱着眉，“你和其它女人之间怎么样，和我有没有关系，不必说给我听。”
  见他靠得这么近，她又气又恼，伸手就去推他，连连催促着，“你走，快走！”
  抵在胸口的小手纤细白皙，许家默的心底柔软一片。担心她用力会牵扯到伤口，也就任由她推搡着自己。
  轻叹一声，许家默好声好气地哄劝着，“等你复查过，主治医生说你没事，我就走，好不好？”
  这样的他，很温柔。
  韩小暖缓缓抬眸望着面前的男人。
  深色的长裤，灰色的毛衣，还有脖颈处露出的衬衫衣领。
  最后，眼眸落在他的脸上。
  他容颜依旧俊朗清冷，只是消瘦了好多，五官更加深邃。
  听如玉说起过，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就瞧见他抱着自己坐在一片血泊之中，面如死灰。
  最后他吐血昏死了过去，是和自己一起被送到了医院。
  韩小暖心底纠结。
  住院这一段时间，他的付出，她都看在眼里。
  可是许家默，你到底是要怎么样！
  浓情蜜意，重修旧好的是你，冷漠绝情，逼着自己走投无路的是你，如今温柔以待，痴心相守的还是你……
  许家默，你知不知道，我看不透你了，我也不敢再相信你了。
  其实韩小暖只是把心里的委屈和伤心发泄出来，见他已经让步了，也就没有理由再纠缠。
  抵在男人胸口的手慢慢垂了下来，落到一半，蓦地被许家默伸手接住，顺势握在手心里。
  许家默的手温暖干燥，韩小暖的手却是异常的冰凉，他用力地握住，轻声道，“暖暖，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我会和你一起承担。”
  “不需要了，许家默。”韩小暖轻叹，语气淡漠，“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吗？我已经不需要了。”
  一时之间，无人再说话。许家默眉眼冷峻，薄唇紧紧抿着，神色游离。
  良久，他缓缓开口说道，“暖暖，是我需要你。从始至终，都是我需要你……”
  能救赎我的人，始终只是你。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牵扯到了伤口，腹部一直在隐隐作痛。
  韩小暖的脸色看起来很是不好，“我很累，想睡一会。”
  简单交代一句，她挪着身子就躺回床上。
  “好。”
  许家默知道她是把他刚刚的话听进去了。
  左右也不急在一时，他伸手把被子拉过来，动作轻柔地给她盖好，然后把她微凉的手也慢慢塞到被子下面。
  韩小暖神思倦怠，轻轻阖上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