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3)
作者:
蒸汽桃 更新:2023-03-03 06:18 字数:4660
有时候他半夜稍微有点不舒服,一醒过来就有人护着他拍背安抚。
家里有人照应的确是舒服。
但顾长浥毕竟不是小时候那个贴心小棉袄了。
用他自己的话说, 他俩就是欠债还钱的纯生意关系。
按照现在这种相处模式, 姜颂天天吃人家做的饭,晚上睡觉让人家揉胃, 早上起床让人家顺背醒神儿。
别说是债主和欠债的关系, 就算他是顾长浥的前监护人, 也已经不那么合适了。
现在他欠着顾长浥的, 顾长浥要住他家里无可厚非。但那些说什么不能超过一个小时离开他视野的孩子话, 是没必要依着了。
他决定今天就要找个机会跟顾长浥说说。
客房收拾得挺好, 床也宽敞, 要是他不愿意住过去, 那姜颂就自己搬, 把主卧让给他。
中午饭没吃,两片药咽下去他胃里面就没什么知觉了。
姜颂把枕头团好,蒙上被子就睡了下去。
梦都没做一个。
厨房里有轻微的动静。
粥已经连着桶落在酒店里了,新的粥熬起来又费时间。
顾长浥把冰箱里现成的青菜和面条切碎了,煮熟以后浇了鸡汤卧了荷包蛋,轻手轻脚地拿到卧室。
人蒙在被子里, 蜷成了一团。
被子的起伏有些急促,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顾长浥把被子剥开一点,露出来姜颂的睡颜。
和顾长浥的不一样,姜颂的睫毛很卷翘,闭上眼睛的时候显得年龄很小。
因为被子里面呼吸不大顺畅,他粉红色的嘴唇微张,像是早春的稚嫩花蕾。
他秀气的眉头微微皱着,在眉心凝成一个浅浅的川。
起来。顾长浥口气生硬,抚在他后背上的手轻拍了两下。
姜颂累得厉害,并不容易醒,眼睛眨了两下就又合上,眉头拧得更紧了。
姜先生,起来吃东西。顾长浥声音稍微抬了抬。
嗯?姜颂醒得很慢,看向他的目光有些茫然,什么?
起来吃东西。顾长浥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姜颂把脸向着枕头里埋,我不吃了,你忙你的。
顾长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倒是没烧。
他的语气放缓了一些,为什么不吃?又不舒服了?
没有不舒服,姜颂稍稍清醒了一些,清了清嗓子,就是不饿。
顾长浥皱眉看着他。
明明在酒店里还说饿了。
不饿也吃一点。顾长浥托着他的肩膀,想把他扶起来。
姜颂的胃不行,饿着一顿都不是小事。
姜颂向后躲了一下,把他的手让开,我自己饿了会吃东西,这点儿小事还是不劳顾总费心了。
止疼片的效果开始消退了,但是他不想这个时候示弱。
这一次让了,这个小兔崽子肯定得寸进尺,后患无穷。
不劳我费心?顾长浥冷淡地笑了一声,我能费什么心?还是说你想我现在打电话给邢策的母亲,免得姜先生有个闪失?
姜颂没想到这个崽子今天刚见了小姨,就已经能搬出来威胁他了。
你给人家打电话干什么呢?人家跟你客气几句,你就什么都当真?姜颂心里清楚苗红云女士并不完全是跟顾长浥客气,但他也没觉得她对他俩的关系有个正确的理解。
只是他当时也不好纠正罢了。
对,我什么都当真。顾长浥盯着他,尤其是别人信誓旦旦许诺我的那些东西。
姜颂知道他又在提几年前那桩事。
他送他走那桩事。
但他和顾长浥没什么可解释的,只是直白地说:那顾总的确还有成长空间。
顾长浥再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切齿,叔叔教训得是。
姜颂吃没吃饱,睡没睡好,还得跟这个不孝子较劲,两粒止疼片根本扛不住。
他摸索着从床头找药,刚准备再抠出来两粒,药就被顾长浥拿走了。
你姜颂想往回抢,但他地理上不占优势,稍一直起身,胃里就抗议了。
他没忍住窝起腰,轻轻嘶了一声。
顾长浥立刻弯腰护住他,招呼也不打就把他抱起来了。
顾总别动不动就抱我,我当不起。姜颂稍微缓了一下,撑着他的膝盖要下来,刚刚一动额头上就见汗了。
顾长浥捂住他的上腹,低声说:我错了。
听见他认错,姜颂有些解气,也有些莫名其妙,你错什么了?
不难受了行不行。顾长浥手心贴住他的胃部,眼睑有些发红。
姜颂觉得自己也没怎么着他,话说得也不重。
小兔崽子这就含眼泪是什么意思?
不是,俩大男人,一天到晚你说抱就抱,我觉得不是特别合适。你有什么想法你就直接说,你哭什么呢?越说到后面,姜颂的口气越软。
哪怕恨自己不争气,他也是真看不得顾长浥这样子。
他本来就是清冷甚至有些凌厉的俊俏长相,现在金色的眼睛泛红,湿润的睫毛成了簇,看着越发教人心软。
我就稍微有点儿胃疼,没有很难受。他也不知道怎么这气生着生着就成了自己哄顾长浥。
坐在顾长浥大腿上本就高一些,他低下头轻揩顾长浥的眼睛,这有什么可哭的呀?你都二十好几大老爷们儿了,怎么老是说哭就哭呢?我胃疼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他叹了口气:有了通天的本事,到底也还是小孩子。
顾长浥沉默了一会儿,把面条端给他。
姜颂这会儿不敢拒绝了,老老实实接在手里,舀了一点慢慢吃。
碎面条本来没什么可吃的,但是顾长浥把味道调的很好,吃了一点他就觉得有了些胃口。
我在吃了,别哭了。姜颂一手拿着碗,一手给顾长浥揩眼泪,老天,你这发大水呢?
他本来打了腹稿让顾长浥搬到别的房间去,现在这情形,他也没法开口了。
吃,顾长浥脸上还沾着泪痕,语气却依旧冷淡,要凉了。
姜颂小口小口吃了差不多半碗,刚想说吃不下了,顾长浥就把他的碗接了,赫一岚和姜先生的关系就那么好?他做的蛋糕,你一定要吃?
那当然不是。
姜颂好声好气地跟他解释:那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我吃不了,准备让他带回去的。但是你过来直接驳人家面子,那他对你印象肯定也就不好了。
我为什么要他对我印象好。顾长浥的目光阴沉沉的,和他湿润的眼角并不匹配。
姜颂感觉跟他讲不明白,也不打算接着跟他较劲。
他僵在顾长浥身上,怕自己一动这个崽子又要哭,轻声征求他的意见:要不然,我先起来?
吃饭的时候顾长浥一直在默默给他揉胃,吃完就已经完全不难受了。
顾长浥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肚子,把他睡衣拽好了才把人放下。
见小崽子哭了一鼻子,姜颂那两天都挺让着他,赫一岚的事也没再提过。
顾长浥不大跟他说话,他也乐得个清净。
晚上八点睡,早上八点醒,有时候还会睡个午觉。
这种睡半轮醒半轮的日子过了一阵,姜颂的身体明显有了起色。
前段时间他身体太差,洗澡都得让顾长浥帮忙。
好在顾长浥也只是扶着他进浴缸,等洗好了再把人抱出来。
坦裎相见这种小事姜颂是不大介意的,毕竟他跟顾长浥一起生活过那么些年。
顾长浥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自己也没什么地方能让顾长浥觉得新鲜。
而且他当时是真的自己站不了多久,没个几分钟眼前就开始发黑,自己洗澡的确不是很现实。
但现在他身体好多了,也不打算一直麻烦顾长浥,就跟他说:今天我自己冲冲就行了,不用浴缸了。
顾长浥正在用电脑看邮件,闻言抬起头来,不行。
姜颂没想到自己的正当要求居然被这么直接地拒绝了,这有什么不行?
你身体没好,摔倒了很麻烦。顾长浥明显觉得这个事没什么可商量,很快又低头去看屏幕了。
姜颂就觉得离谱,我洗个淋浴,也就十分钟的事儿,怎么能滑倒呢?而且滑倒了就站起来,能有什么麻烦的?
石膏才拆了多久,姜先生就忘了骨折的前车之鉴?顾长浥头也不抬地回答他。
那时候我是没睡醒,现在我醒着。姜颂隐约觉得顾长浥未免有些太看不起他了,但是他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脚底下也朝着浴室挪,我很快就洗好。
啪。顾长浥把笔记本合上,利落地站了起来,不行。
姜颂算是弄明白了,顾长浥就是蹬鼻子上脸界的杰出标杆。
自己这两天什么都依着他,饭一送过来他就张嘴,被子一盖上他就阖眼,让起床他就起床,让遛弯他就遛弯。
配合着前几天媒体添油加醋的顾氏boss挟姜家公子从xx酒店快步离开,围观群众不免忧心京城一美结局惨淡,顾长浥显然是找不准自己的定位,要骑到他头上当爸爸了。
我自己过这么多年了,能不能洗澡我不知道吗?姜颂不理解,转头跟顾长浥理论。
你自己过这么多年,把自己过成什么样你不清楚吗?顾长浥两手抄在裤兜里,首先在身高上就赢了。
姜颂卡了一会儿,但是我真的可以自己洗澡。
证明给我看。顾长浥略微垂视着他。
姜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这怎么证明?
我不插手可以,但是我要在旁边保障我的财产安全。顾长浥又拿出那副谈生意的口气。
你要看着是吧?姜颂今天跟这个崽子卯上了,谁不看谁是孙子。
他一个三十郎当岁的大老爷们儿,洗澡还能怕人家看?
他大步进了卫生间,三下五除二就把身上的睡衣脱干净扔洗衣机顶上,走进浴室里。
顾长浥也进来了,在浴室的门框上靠着。
一低头看见自己肋骨和大/腿上的长疤,姜颂的动作有片刻的拖沓。
但一想之前顾长浥抱他泡澡的时候肯定早见过了,也并不怎么在意。
浴室里被琥珀色的灯光拢着,他身上的疤痕并不太起眼,像是他精瘦身躯上覆着一层羽毛状的淡淡阴影。
浴室里的暖风徐徐淌过,散开精油里细细的木质香。
那是顾长浥身上常有的味道。
姜颂弯下腰,脊梁上一串骨节凸出来,仿佛羊脂玉磨就的佛珠。
他进了淋雨间拧开水龙头。
热水淋下来,那佛珠上就好似新揉了油,泛出柔和的光泽。
头发打湿了,被他五爪金龙地拢到脑后,露出他光洁白皙的额头。
我跟你说了我能自己洗。他的嘴唇被水打湿了,润得如同红玛瑙。
随着他说话,一星白亮的光斑盈盈地闪。
浴室里的温度渐渐高了,氤氲出温吞的水汽,在空中缓慢游走。
姜颂压了一泵洗发水在手心里,搓出泡泡之后一把糊在了头上。
好长时间不自己洗头,他才意识到顾长浥给他洗头的时候是多仔细,从来不会把泡沫弄进他眼里。
不像他。
还没搓两下就迷眼了。
一旦失去视觉,别人的注视就仿佛无处不在。
他边闭着眼睛洗边跟背后的顾长浥说:我自己没问题,你出去吧。
起了雾的玻璃后面,他的身形影影绰绰,水珠洒上去,间或滑出一道水痕,斑驳地露出他的后腰。
那一段苍白流畅的凹陷,恨不得让人神魂俱灭。
听不见顾长浥的回应,姜颂快速把头发冲干净,你出去了吗?
他又冲了一会儿,空气里的氧似乎变得稀薄了。
姜颂按着胸口深吸了两口气,下意识地扶住了墙面。
热水关了,瓷砖触手微凉,让他稍微感觉好了一些。
他缓了两三秒,往手心里挤了一团沐浴液。
那是他常用的,英国梨的甜香瞬间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他的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只是热水一浇下来,他又有些喘不上气来。
肩膀上的泡沫都还没冲干净,他就把热水关了,拄着玻璃门的把手,推开一点小声向外问:你还在吗?
头晕得让他有些难受,不锈钢的扶手上沾着水,抓起来轻微打滑。
外面还是没人搭理他。
他没把门全推开,就看不见浴室门口。
咬咬牙冲完得了,顾长浥可能已经回起居室了。
这么想着,姜颂就把热水又拧开了。
氧气就像是被热水稀释了,每一口呼吸都变得艰难无比。
姜颂扶着墙,勉勉强强把身上冲个差不多,两个腿都直发软,几乎没力气推门。
长浥他低低喊了一声,有些后悔高估了自己。
逞这个强干什么?有人给洗澡不好吗?
再不来人他就要跪在淋浴间里了。
他咬了咬牙,支离破碎地喊出来:顾长顾长浥!
玻璃门从外面打开了,他几乎是摔进了顾长浥怀里。
顾长浥身上棉质的衬衫湿漉漉地把他贴着。
除了一处滚烫,那个怀抱冰凉冰凉的。
姜颂甚至隐约感觉到有冷水成滴从顾长浥发梢滴落。
他不明白,晕晕乎乎的还在操心,大冬天的,你去冲冷水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没写啥啊小美都过了,审核小仙女别卡我了呜呜,爱你!感谢在20210905 20:04:31~20210906 16:2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