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牧野没搭腔，我也没再看他。
  我害怕失去一往无前的勇气，更害怕从他嘴里得知不希望听到的真相。
  我们从死人世界的入口一直往西走，沿路南侧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海水幽深、难以辨认色泽，北侧则是无垠的参天古林，黑压压的连绵一片，不知深有几许。
  唯独脚下海砂铺成了一条路，也是唯一能让这么多人下脚的地方。
  按照亚塔的记忆，那片海和地球上的某处同名，也叫作死海。死海实则为死气凝结，只是太过于浓郁，所以化作液态。死海的尽头是另一片大陆，仙界中人，就被关押在那。
  北边的古林，则仿照亚库星的一处风景创造，那是亚塔的故乡，在宇宙征服者出现时，被燃起的战火烧得精光。
  古林之外，是死人世界原住民的生活之所，虽与仙界中人遥遥相对，却又彼此毗邻。
  因为亚塔留下的禁制，他们永远也无法相遇，但在极地磁场的作用下，死力与仙界火源的对抗、和谐，却可以达到最强。
  狐三娘回到死人世界的时间并不长，我们沿着砂路行进，约莫二十分钟左右，牛头便停下脚步。
  它是这里的生灵，自然在许多事情上，比我更敏锐：“天神大人，她就在弥生林中。”
  弥生林，正是北侧古林的名字。
  其实不用它开口，我也已经感应到了狐三娘的气息。
  如今，她就坐在弥生林最外围的一块石头上，两眼怔怔遥望着死气沉沉的死海出神。
  曾经实力低微时，我也探查过狐三娘，但那时候的我，根本无法判断她的来历。
  如今不同，得自风予扇的死力虽不稳定，但我还是轻易知晓，她的气息与死人世界轻易融合了。
  狐三娘的确来自死人世界！
  “孙，孙仲谋？”
  等我到了跟前，狐三娘终于回过神来，她惊讶至极，美眸睁圆，吃惊地开口：“你怎么会来到这儿，难道你已经…”
  “不对，它们为什么也在这里？你！”
  亚塔的意念响起：“这只狐妖也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
  我有些疑惑，就开口问狐三娘：“老狐狸，死人城里的亚库人死了，我也都知道了。”
  “你竟然，不，不可能！”
  狐三娘愕然到了极点，她眼里充满了恐惧，但恐惧的尽头，却又有一丝丝喜悦与悲哀：“他是创造了世界的神明，万物皆在他的掌控下！”
  “弥生林是亚库人奴仆的住所，你为什么要到这来？”我没有理会这些风言风语，转而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既然是死人世界的生灵，那狐三娘理应出生在弥生林以北的世界。
  要知道死人世界跟地球差不多大，这就相当于她横跨了半个地球，才能来到弥生林以南。
  也唯有如此，她才会因为距离出入口太近，被强行拖入了人世。
  过了好一阵，狐三娘终于重重呼出一口气：“看来你真的都知道了，如果他真的死了，那我也没必要隐瞒什么。”
  “我出生的地方，有许许多多像我一样的妖魔，我们虽然能自由修炼、自如活动，但却永远不能穿越北极、横渡死海。”
  “妖魔的能力、寿命皆在人之上，但也会死。千千万万年来，不知道多少妖魔都想去看一看自己没有见过的世界…”
  狐三娘的眉宇间，多了丝忧愁：“这份渴望感染了我，我知道换作是你，也一定想知道，死海的另一端长什么样子，死人世界外面又是什么样的？”
  我点点头，但凡是活着的生命，都一定渴求自由：“所以你就来到了这？”
  “不。”
  出乎意料，狐三娘摇了摇头。
  她瞥了眼牛头与一众阴兵，似乎有些紧张起来，不过最后还是将其中隐秘，说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想一想，如果我是为了去看人世，又怎么可能止步于洛阳呢？”
  我心里猛地一惊！
  她说的没错，如果想看遍人世，那需要游历的地方太多了，离开洛阳之后，她也不可能急匆匆想回到这里。
  “几个月前，我从其他妖魔口中得到一个消息，据说有人为了打破天神的禁制，已经准备了无数岁月。”
  “用不了几天，出入口的封印会被破坏，它们希望我能加入其中，共同讨伐创世神，拥抱人世！”
  第438章 千钧一发
  “什么！”
  我身躯一震，整个人都激灵一下子：“你没骗我？真的有人这么说过？！”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没必要骗你。”狐三娘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破除封印者…
  我实在想不到，吴三爷交待我的事，居然在这种时候找到了线索！
  消息是自死人世界流传而出的，也就是说，破除封印者极有可能和狐三娘一样，是死人世界的一员。
  “或许这条消息对你有其他意义，但那跟我无关。”
  狐三娘呵呵一笑：“被束缚自由那么久，这些年天威不显，对离开死人世界的渴望，令无数妖魔狂喜。”
  “我也跟他们一样，以为人世是归宿，离开了这里会更好，可是…”
  她脸上淡淡的笑容微微僵住，随即迅速化作惶恐、疑惑与忧虑，她像是在畏惧着什么，脑袋颤抖般地摇晃着。
  “可是当众多妖魔来到死人世界的出口，在两个世界的封印真的遭到破坏的刹那，一阵强大到难以抗拒的可怕力量，就将我们大多数都吸收了进去！”
  “他们并没有离开死人世界…那股力量将他们碾碎成渣滓，吸收了他们所有的力量，血与碎掉的骨渣搅拌在一起，像是炼狱，又好像一种祭祀仪式…”
  “我害怕极了，还活着的妖魔都害怕极了，那个时候忽然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们，封印虽然被打破，但只是一时的，我们哪怕立刻了死人世界，也早晚要回来，否则就会魂飞魄散，空留下一具皮囊。”
  我眸子微睁，死人世界和人世不一样，看来这里的原住民，也无法适应人世，一旦待得太久，就会同人类进入死人世界一般死掉。
  狐三娘紧接着说：“那个声音还说，如果想永远留在人世，就必须到洛阳杀掉一个人…”
  一言及此，她看我的眼神忽然变得古怪许多，我为之一愕，连忙看了看自己：“他说的难道是我？”
  “你太高估自己了，那个人叫吴三邪，他学会了创世神的圣典《参地眼》…现在你应该知道，普通人是不可能学会的，吴三邪绝对有非同寻常的来历，甚至整个吴家都根本不是单纯的人类！”
  狐三娘一番话，让我如遭重击！
  她的推断完全说得通，证据是死的，亚塔作《参地眼》等时，虽以人类文字书写，但其中深奥玄妙，定然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
  况且吴三爷交待我找到破除封印者一事，也跟狐三娘所说的对上了。
  想到这里，一个念头也猝不及防地从我脑袋里蹦了出来，我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个声音的主人，难道跟吴家是死对头？！”
  这次轮到狐三娘大吃一惊：“不是吴三邪？”
  “但这些已经与我无关了。当时，那个声音说完，又是一股强大的吸力，我们被强行带到了人世，我几经周折，才找到洛阳。”
  可离开死人世界后，狐三娘无法发挥正常实力，即便面对没有吴三邪、吴三爷的吴家，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杀不了吴三邪，她不敢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回到死人世界。但当时她注意到一些人世的奇特之处，在死人世界中，人世的入口只有一个，但人世当中，却有多个前往死人世界的入口。
  她试了一些，这些入口拥有可怕禁制，以她的实力根本无法通过，唯一的好处，便是可以稳定神魂，使得自己能在人世多待些时日。
  “后来我找到跟我一同离开死人世界的妖魔们，才知道我们太弱了，回去唯一的路，就只有死人城的入口。”
  狐三娘苦笑：“我又千方百计打探消息，得知有些妖魔已经动身折返，有些还留在人世，至于各自如何，却是谁也不知。”
  回到死人世界的妖魔，无法将消息传达到人世，狐三娘等自然无法知悉。
  而尚在人世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会死。
  狐三娘又不可能是吴三邪的对手，进退维谷之下，她惶惶不可终日，也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男人出现了。
  秦天。
  打秦天在洛阳出现，她就感受到其血脉与人类不一样，那种久远留存在死人世界生灵心中的恐惧与神秘，令狐三娘立刻知道了秦天的特殊之处。
  听到这里，我如遭雷击，想不到亚塔并没有骗我，秦天真是他的后人！
  “可这怎么可能？亚库人和我们根本就是两个物种，怎么…”我的脑子里嗡嗡直响，根本难以思考。
  狐三娘摇摇头：“存在即是合理，或许亚塔用了什么特殊手段，总之秦天的确是他的后人。”
  她引诱秦天，用了不知道多少时间，终于得到亚库人的血液，这才敢重新启程。
  “不对，你说过死人城还有仙界入口，可刚才这些并没有涉及。”我一直想知道的就是关于仙界的事，可狐三娘根本没说。
  狐三娘又是摇头：“我一直以为亚库人宫殿的左偏殿通往仙界，但现在我们都知道了，所谓的仙界并不存在。”
  “胡说！当初你言之凿凿，现在怎么改口了？”我诧异莫名，这跟她之前说的根本不一样。
  让我想不到的是，狐三娘根本没搭理我，她仰起头再次看向茫茫死海，眼神渐渐变得空洞。
  这幅场景带着一丝诡异的意味，亚塔残存的意念忽然出声：“她的寿命到了尽头，马上就要死了。”
  什么！
  我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这只狐妖在人间消耗了过多力量，死亡不可避免。”不远处，牛头也恭敬地解释道。
  想不到狐三娘竟然就要死了…
  想起我们一起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在死人城对付的转世佛与毒虫，一起揭开死人城的真正面纱，距离如今，还不到一天时间。
  “向死而生，你不用为我难过。”
  狐三娘终于回过神，她的笑容极其淡然，身体却在发生着变化，一条狐狸尾巴露出来之际，她又开口了：“还有许多妖魔在人世徘徊，它们知道更多事，但也很危险…”
  第439章 守恒定律
  “该离开了，再多停留片刻，你就再也无法离开死人世界。”
  脑海中回荡着亚塔残念的声音，我望着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狐狸身形的狐三娘，心里不知应该是什么滋味。
  最初相识时，还是秦天被她拐走，我跟妮儿前去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