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顾小情回到家的时候，秦源之站在落地窗前目光一直落在远远的小区小径上，直到顾小情从车子下来，他才收回了目光。
  每晚顾小情都会单独和秦源之坐一会儿。
  今天也不例外。
  和顾小情一起回来的还有周菲菲，自从那天和顾小情聊完，周菲菲在家变得越来越平和，就好像不曾有过离开的想法，甚至有一段时间，顾小情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周菲菲当初说那番话只是一时兴起，并非本意？
  刚一进家门，云阿姨便走过来，对周菲菲说道：“龙少爷找您。”
  周菲菲点点头，跟着云阿姨上楼去了。
  顾小情则走到沙发这边，停在秦源之的身边，笑盈盈地问他：“你在看什么呢？”
  秦源之回眸，一双好看的眼睛盯着顾小情，好像在和她说话一样。
  “最近有在弹钢琴吗？”顾小情指了指秦源之身后的钢琴。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弹钢琴、吃饭和睡觉。
  秦源之是沉默的，他不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
  顾小情是知道的，他能听懂她的话，他的眼睛闪亮亮的，比之前已经有光彩多了。
  陪着秦源之又站了一会儿，她拉着秦源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秦源之的手指上带着经常练琴人常有的薄茧，顾小情抚摸了一会儿，才淡淡地开口说道：“五哥找到了一家治疗你这种病一流的医院，你要不要去看病？”
  秦源之只是看着顾小情，神情黯了黯，却什么都不说。
  顾小情叹气，其实当初她敷衍腾浚修说她要征得秦源之的同意才送他走，就是个无稽之谈。
  秦源之的病是来自心理上的，他怎么会理性地听话呢？
  何况就算秦源之同意，他也不会开口说啊。顾小情其实是舍不得的，毕竟真正为秦源之着想的人并不多，她愿意关心他、在乎他，他曾经那么多次的帮助自己，她不想辜负这样单纯的人而已。
  “我只是征求你的意见，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送你走的。只是，”顾小情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源之，你还年轻，你本来可以很美好，还可以做很多事情，比现在的成就更大、更辉煌，看着你生病，我会心里难过，我总是觉得也许我们在努力一下，你就可以康复了。我不愿看见你现在的样子啊……”
  秦源之眼睛里那种晶晶亮的东西闪了一下。
  可是他并不愿离开她啊！
  曾经过去的点点滴滴，经常出现在梦里，他不愿开口说话，说不出来，但是却记忆犹新，他只想留下美好。
  外面的门开了，是腾浚修回来了。
  笔挺高挑的身材，让腾浚修看上去并不像是工作了一天有些疲累。他的目光在顾小情和秦源之之间来来回回流淌了一番之后，才含着笑容走过来问候：“源之先生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呢。”
  龙氏家里人待秦源之都是好的，友好之外也有关心，这是顾小情感谢众人的一个原因。
  秦源之只是看着腾浚修，默默地转换了目光，重新落在钢琴上，然后悄无声息地走过去，落座，手指刚刚放在琴键上，一段似乎带着忧伤又清新的音乐边流淌了出来。
  他似乎也只能用音乐来表达感情。
  “回来多久了？”见秦源之去弹琴，腾浚修又转身问顾小情，“工作还顺利？”
  “嗯，刚刚回来。”
  “没上楼换衣服？”腾浚修睨着顾小情一身干练的职业装，又问。
  “这就去。”说着，顾小情拾起放在沙发上的包包上楼去了。
  腾浚修目光一路追随者顾小情，直到她彻底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才重新坐回在沙发里，盯着秦源之的背景看他。其实腾浚修不止一次地认为，秦源之之所以不肯说话，大概是因为他不愿意离开龙氏，想和顾小情在一起。
  只是腾浚修并不是坏人，他只是害怕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而已，比如顾小情。
  看了好一阵，秦源之只是弹琴，也不回头。直到一曲结束，秦源之落了双手，腾浚修才挪动了一下身子，换了另外一个姿势，继续看着他。
  忽然，腾浚修开口问道：“小七和秦先生说过吧？我想送你去专业的医院治疗？”
  秦源之目光流转，手指僵硬地放在身体的两侧，转头，看向腾浚修。
  他要是能开口，他一定会说“我不愿意”，但是试图几次开口，最终声音还在淹没在空气中，一丝一毫都流出来。
  “后天龙氏要举办宴会，老大有几件事要宣布，其中一件，就是我和小七的婚讯。”腾浚修简短地说道，他只是向秦源之陈述一个事实，并不是征得对方的同意。
  秦源之的手指更紧了。
  “我并不反对你留在这里，但是秦先生应该知道，我和小七的婚事早已成为既定的现实，你改变不了什么。你就当我是用恶意来揣测你的心思，但是我只是要确保，我的女人只归我一个人。”腾浚修站了起来。
  他和秦源之之间没什么特别好谈的，除了顾小情，没什么话题。甚至在秦源之还是个正常人的时候，他们之间就没交集，何来的交情。
  秦源之哆嗦着嘴唇，好像要说什么，可是最终还是无声。
  腾浚修继续说道：“秦先生，你也许很生气，因为我激怒了你。但如果你接受治疗，你就可以反击回来，至少比现在这样要好得多。”
  说完，腾浚修定了定眼神，最后抬起长腿离开了客厅。
  他有意激将秦源之，一方面是希望秦源之不要干扰到他的婚事，另一方面，也是为之惋惜。秦源之太年轻，不该在这样的年华耽误自己，说白了，去接受治疗，没得选。
  ……
  再说周菲菲，她随着云阿姨一同到楼上的龙少江的书房里，走到门口，云阿姨只是敲敲门就退开了。
  只听里面龙少江说了一声：“进来。”
  周菲菲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里面的龙少江似乎正在整理着什么，手边文件很多。看见周菲菲一个人走进来，眉眼瞬间舒展开来，招手说道：“过来坐。”
  周菲菲依言走到书桌前面的椅子上，落座。
  “在ss工作还习惯吗？”龙少江双手交叉着，含笑问道。
  “还好，一切都很顺利。”周菲菲镇定地说道。
  她想要离开的想法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只是现在不能暴露，一旦暴露了，龙少江哪怕看到一丝丝的蛛丝马迹，就很可能将她彻底锁在家里，不再让她出门了。
  越是这个时候，周菲菲越是紧张。
  “你就是太拼了，嫁人就好了，何必这么辛苦。”龙少江笑笑，矮了一下身子，从桌子边上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档案袋，放在桌面上推了过来。
  “小情不也是很拼么？”周菲菲笑了一下，反驳。
  “她是她，她有老五管着呢，我也不方便操心不是？”龙少江被周菲菲逗乐了，笑了起来，“我只管你。看看里面是什么。”
  周菲菲一愣，伸手拿了过来，打开档案袋，里面竟然静静地躺着两个红颜色的小本本。
  周菲菲手指颤动，就算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吧！这明明就是结婚证啊！
  目！瞪！口！呆！
  这都不足以形容周菲菲此刻的心情！可满脑子竟然在琢磨着，他是怎么办到的！一个人就能办结婚证！
  天！方！夜！谈！
  有问过她的意见吗？她同意了么！
  “这，这是？”周菲菲将两个红色的本本拎了出来，问话的时候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上面有字。”龙少江指了指本子上面那几个最大的字。
  “我是说……”完了，周菲菲彻底无语，这特么还怎么跑，她要是跑了，她也是已婚再逃跑。
  “怎么？看样子，你惊讶大于惊喜嘛？”龙少江挑眉，这个结果他可不怎么喜欢。
  周菲菲要是泪流满面，他才会更开心。
  “结婚，你确定要和我结婚？”周菲菲问。
  “不然呢？”龙少江江身子向皮沙发椅里深深地靠了进去，一双鹰似的眼睛灼灼地盯着周菲菲，继续说道，“琴琴的户口很快也会落在我的名下，她以后上学或是读书，都要通过我才行。而且，你知道，我们龙氏自己有私立学校，我龙少江的女儿，要念龙氏的私立学校，完全不是问题。”
  龙少江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是在说，琴琴也要过继到他的户口上，将来就会变成龙少江的女儿。琴琴过去那些不堪的生活彻底消失了，变成了一个真正有钱人家的孩子，将来会是s市的名媛，过上上流社会的生活。
  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至少在半年以前，周菲菲就是抱着这种态度活着的。
  只是那个时候，她遇人不淑，根本就没能挤进真正的上流圈子，还弄得伤痕累累，现在连心都跟着一起死了。
  “龙少……”周菲菲一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我觉得，你应该叫我老公。”龙少江笑意不减，他心情挺好的。
  女人，周菲菲，只要是他看上了，他就要追求到底，没有原因。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周菲菲突然像是发疯了一样，冲着龙少江吼道，“我没说我要嫁给你！从来都没说过，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有吗？”
  “……”龙少江冷脸，凝神。
  “我曾经是个妓女！你确定要娶我吗？龙少江！”周菲菲一跃而起，拍着桌子吼道。
  龙少江冷眼看着她，不说话。
  “你要让你所有的朋友，你所有生意上合作的伙伴都嘲笑你吗？在背后说你，你的老婆曾经和很多男人……”
  “够了！”龙少江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一把摔掉了桌上所有的文件。
  文件和台灯落在地上的声音弥漫在整个房间里，震天响！
  周菲菲收声，龙少江发火，她不是没有见过，像今天这样生气，却是头一回！
  “你和什么样的男人，那都是从前，从现在开始不必再提！跟我龙少江没有一点关系！”龙少江指着周菲菲的鼻子，怒气冲天地吼道，“我龙少江的女人，谁敢说一个不字？谁敢！我扯掉他的脑袋！”
  周菲菲真的是被吓傻了，呆呆地看着龙少江，双手不停地颤抖。
  “周菲菲，我告诉你！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你没得选！我龙少江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你要是在乎琴琴，你最好答应我！不然我让你一辈子都看不到琴琴！”龙少江阴冷的声音好似地狱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