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作者:青衣顾我      更新:2023-04-03 16:06      字数:3954
  “我家在衍花宗,三岁开始跟随父亲修炼。”
  魏宁和兴致勃勃地与这修士说话,基本她问一句,对方答一句,如同学堂里回答夫子的提问。也不知师门怎么教的,衍圣宗、衍花宗、衍虚宗三大宗,遇见的仙门弟子一个比一个端正,言语措辞、微笑弧度、行走步调等等,犹如拿尺子比过。
  这让她不由回忆起刚遇上苏隽的时候,君子端方,言行举止带有一种刻板的优雅,看样貌分明是二十出头的俊俏公子,言语之间却透露出五六十岁老学究才有的从容端庄。
  也就是跟她认识久了,才没那么古板,偶尔还会开玩笑。但一到外人面前,依然是不苟言笑、沉稳严肃的衍圣宗大弟子。
  两人兴趣正浓,魏宁和听到苏隽清冷的叫她:“阿宁。”
  魏宁和只好与那修士道别,回到苏隽身边,“何事,说吧。”
  苏隽轻抚她头发,问:“累不累。”
  魏宁和不明所以,点点头道:“有点。”
  苏隽步调立即停止,蹲下身来,俊脸依然没有表情,声音却放柔许多:“上来。”
  魏宁和笑眯眯地趴他背上,将龙侯剑往下一扔,两条胳膊环住他脖子:“多谢啦,苏隽你怎么这么贴心。”
  得到夸奖,苏隽薄唇扬起,直立起身,一手拿剑,另一只手护住魏宁和,防止她掉下来。
  前方衍花宗修士目瞪口呆,他们从来没见到大师兄背人,更别说笑的如此温柔了。
  秋羽白脸涨得通红,语气里的酸味能煮一锅酸菜鱼:“堂堂男子汉,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哪点好的,居然让大师兄背……”
  沿着崎岖路走,风急促减小,呜呜咽咽钻入深邃茂密的老林里,声音顿消,像是被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吞噬了。
  皎洁月光透过叶缝洒落岭间,照得岭上幽幽的亮。众人走了大半时辰,路上莫说邪祟鬼怪,一只兔子也没遇见过,安静得不像话。
  魏宁和趴在苏隽背上,手拿罗盘探测阴气存在。越往前,指针转动愈快,到一处槐树林外转成了虚影。
  阴气汇流、聚而不散,是邪祟的安乐窝。
  秋羽摇晃着招魂铃,“奇了怪了,天虞岭上怎么可能没动静,这铃铛是不是坏了。”
  来之前还以为能遇见很多邪魔,能大显身手酣畅淋漓打一架,哪知到了岭上才发现,除了石头和林子,什么都没有。
  其他修士提起自己的招魂铃,也没动静。
  苏隽步伐微顿,沉声对魏宁和道:“小心。”
  魏宁和点头,又问:“你怎么不提醒师弟们。”
  苏隽淡淡道:“他们尚需历练。”
  也就是不到生死存亡关头,他这个大师兄不会给予帮助。
  罗宋端着夜明珠进入槐树林,队伍想也不想紧随其后。苏隽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下,跟了上去。
  少年修士们一踏入槐林,这才察觉到不对劲。此处阴气重得肉眼可辨,罗宋一取出罗盘,脸色顿时发白。招魂铃毫无动静,罗盘却疯狂转动,一静一动两个极端,闻所未闻。
  该早点掏出罗盘的!都怪招魂铃用久了思维固化,一时没能想到。
  苏隽跟随队伍后面,考核夫子似的,俊脸冷酷,一言不发。
  前方修士脑袋一懵,哀嚎不已:完了完了,连连犯错,这回的历练分肯定扣光,回头还得重新历练。
  林中骤然风声紧促,众人没走出几步,就听见树叶哗啦啦震颤。
  罗宋道:“小心!”
  一句“小心”落下,槐树林瞬间异变:四面八方的槐树几息功夫抖落掉一身树叶,露出光秃秃枝干,宛若脱掉皮囊露出本来面目的妖魔,张牙舞爪地弯下腰,大手一捞,将一人捞起。
  龙侯剑“嚯”地出鞘,白光转变金光,散发灼热烈阳之气,斩断挥来的树枝。后面树枝前赴后继,意图抓走魏宁和,一接触到龙侯剑芒,犹如生肉被摁在烧红的烙铁板上,滋滋作响。
  一时间,苏隽与魏宁和周身三步远内邪魔莫犯。
  苏隽背着魏宁和走到一边,没有出手帮忙的打算。
  其他修士见状,露出苦笑,大师兄肯定不会帮他们了,他除了魏大师,谁也不会帮。
  没办法,只能奋力作战。
  有苏隽的注视,少年们压力很大,纷纷各显身手,全力以赴。
  少年们基本功扎实,身形还算灵活,槐树枝虽狡猾多变,可躲避几次,仍能险之又险躲开魔爪。只是苦不堪言,身上很快负了伤。
  秋羽愤怒大叫:“混蛋,不许抓脸!”
  秋羽腾不出手重新布置一个阵法,就举出阵石,释放事先布置的阵法,配合罗宋与其他弟子,勉强应付。罗宋抛出诛邪符、雷火符、凝冰符,各种符咒抛到槐树枝上,周身冰火两重天,离他最近的修士没少受折腾。
  应对再困难,他们也不敢喊大师兄帮忙。
  苏隽冷眼旁观,淡淡观望师弟们与槐树林大战,除非见到谁有生命危险,才肯出手捞一把,只是被他帮过,也就意味着历练失败。
  魏宁和趴在苏隽背上,眯眼观察槐树林,这些槐树行动敏捷,数目也多,攻击方法却简单得不像话。
  不像站在对立面,更像是……磨练这群小子。
  突然间福至心灵,魏宁和道:“阵法!”
  谁布下的阵,她竟没有丝毫发觉。
  魏宁和传音入密:“这些槐树并非成精,而是被阵法操控。秋羽,该怎么做不必我亲手教你吧。”
  秋羽咬牙抵挡过一根槐树鬼手的袭击,静下心来观察槐树林,他天赋不差,一点即透:“明白!大家随我破阵!”
  众少年合作过无数次,彼此配合默契,闻言立刻冷静下来,各就各位,按照秋羽指令站到各个节点。拿出法器打出攻势,下一刻,槐树林中火光冲天而起。火龙绕过修士,直扑向槐树。四周传来噼里啪啦的烧柴声,槐树在桀桀桀桀怪叫中化为灰烬。
  “阵法破了!破了!”
  秋羽刚兴奋起来,就凝住神色,“这阵法,好像在哪里见过。”
  “布阵之人没有伤害你们的意思,否则再多一倍,也不够折腾的。”魏宁和跳下苏隽的背,来到少年修士跟前。刚刚历经一场打斗,所有人都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狼狈不堪。
  魏宁和走到秋羽跟前:“你可看出了什么?”
  “是师傅的阵法,可师傅怎会——”秋羽猛然意识到什么,冲魏宁和道:“知道师傅的阵法,还说不认识我师傅?”
  魏宁和翻了个白眼:“是啊,我认识你师傅,只是不知道你师傅有你这么个徒弟。”
  “你——”秋羽气得转身就走,脸色青青白白。感觉自己跟魏宁和在一块,总是不停丢脸。他也是犯贱,还总把脸凑上去挨打。
  “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模仿姜宗主。”
  秋羽跟姜傅离更熟悉些,闷声道:“不是模仿。”
  魏宁和轻笑:“那就是他亲手布的。”
  魏宁和曾将姜傅离当作一段时间的榜样,为此研究过他的阵法。姜傅离布阵有个特点:随地取材,随时布阵。杀意不足,牢不可破。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东山海域,姜傅离或许战斗力差了点,但是想困住谁,任尔使尽千万般手段,也休想离开。
  防御够了,攻击却相对逊色。姜傅离的阵法里,主杀伐者寥寥无几。
  阵法性质其实与阵师的性格密切相关,有的阵师性子急躁,阵法就性烈火爆,攻击为多。而有的阵师性子阴狠,阵法就相对毒辣,进入以后有上百种死法。
  比如秋羽,他的阵法就是繁琐,刚硬,布个困人阵法,结界就弄得宛若一堵带光的墙,生怕别人不知道此处不许出行。
  再比如魏水村的阵法,侧重于防御。村人上山打猎,布置的也多为缚阵、困阵。偶尔遇上对付不了的凶兽,才会布置杀阵。
  槐树林阵法破除,罗宋看一眼苏隽,正想问大师兄下一步该如何,才想起他们在历练,若非牵扯到凡人,大师兄绝不插手。
  “那……查探林子四周有无阴邪,若无,继续前行。”
  从槐树林离开,一行人相继又碰上其他的阵,阵法多为困防之阵,有些环环相扣,尤其难解,少年们不得不求助于苏隽和魏宁和。破除阵法以后,里面的邪祟被修士们一拥而上,顺手灭除。
  众人脸色越来越差:姜宗主究竟碰上多少邪祟,才三步一小阵,五步一大阵?
  紫竹林内,赶跑一堆蛇后,秋羽气喘吁吁地猜测:“师傅肯定是想困住天虞岭上的邪魔,让他们无法下山为恶。但阵法被人动过,这才有了漏洞,给邪魔可趁之机。”
  魏宁和有气无力:“说的有道理。”
  秋羽忍了忍,终于没忍住:“还能再敷衍点么?”
  魏宁和摁摁额心,头有点昏沉,她知道自己十有八九又病了:“已经很诚恳了。到处都是阵法,得破解到猴年马月,心情不好。唉——你听到谁在叫我么?”
  “是大师兄。”
  “叫我做什么?”
  魏宁和回头,就看见苏隽快步走向这边,脸色十分难看。她朝他走去,猝不及防撞上一堵墙。
  低下头,好巧不巧,她正踩在一个石台中央。看周遭山林变换,心中推算,魏宁和脸色耷拉下去。好巧不巧,正踩在阵法中心!
  魏宁和都想骂人了,姜傅离,瞧瞧你干的什么事儿?
  苏隽已经赶到跟前,冷着脸,一剑一剑劈在阵法上。可怖的声音传出,但阵法犹如厚重龟壳,里面的东西纹丝不动。
  “阿宁!阿宁!阿宁!”
  其后赶来的弟子见大师兄的脸色都吓坏了,再一看魏宁和与秋羽,两个人都在阵法中央,不假思索运转法器破阵。
  都没用,阵法越劈越后。魏宁和在阵法中,听得外面的声音越发模糊。
  秋羽检查一番,语气艰涩:“传送阵,魏、大师,你能破么。”
  “时间太短。”魏宁和咬牙:“传送阵,还不知道会被传送到哪里。要是直接传下山就糟糕了,一晚上努力全部白费。秋羽,你说你师傅怎么想的?万一踩到阵法的是邪魔——”
  魏宁和顿住,与秋羽面面相觑。
  “那我们就……死定了。”邪魔被传送的地方,能是啥好地方?
  苏隽显然比他们更早想到,脸色铁青。
  阵法已经触动,魏宁和勉强笑了笑,也不管对面能不能听得到:“苏隽,你快点歼灭天虞岭上的邪魔,就能早点过来找我。速度快点……毕竟我身娇体弱,吃不得苦。”
  苏隽也不知听懂没有,点点头。转向秋羽,跟他说了些什么。
  秋羽猛地点头:“大师兄放心,我会照顾好魏大师!”
  一道白光闪烁,传送阵启动,魏宁和与秋羽消失在原地。
  紫竹林内,苏隽一剑将送上门的厉鬼捅得魂飞魄散,收起龙侯剑,径直向前走着。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大家都能感觉到,大师兄的心情很不好。
  碰上阵法,蛮力横扫,活似跟阵法有仇。
  弟子们大气也不敢出。
  第24章 入v第一弹
  炫目白光消散, 密林深处,突然从天而降两个人。
  魏宁和最先睁开眼,眉头狠狠拧成一团。头痛、腰痛、腿痛, 浑身上下都痛!骨头快要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