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噼里啪啦砸在玻璃床上，静谧的空间变得吵闹。
  程又安脑子也乱哄哄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然而，他好像不是在跟她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知道当我报道那天看到你时，我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吗？害怕多过于惊喜，我怕你会不想见我，怕你不理我，幸好，你还愿意跟我说话。”他轻轻笑了声。
  “我知道我们的初见给你留下了很不愉快的印象，也知道我们的一开始不够纯粹，所以我想以新的身份站到你身边，慢慢地了解你，奢望着有一天水滴石穿，你能够重新再接受我。”
  他埋进她肩窝：“可你身边优秀的男生太多了，像周超，大家都说你们站在一块郎才女貌，我承认那一刻我嫉妒得要发疯了，我找他摇骰子，跟他拼酒，可这能改变什么呢？”
  “小书呆，我该怎么做，才能重新让你回到我身边？对不起，我过去真的很混蛋，可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程又安感觉到他在颤抖，心忽地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初见时，那个骄傲不可一世的少年，学会了为在乎的人敛起锋芒，放低姿态。
  她不知为何，喉咙间又酸又苦。
  他开始语无伦次，仿佛陷入自己的世界里般，等程又安想再听清楚一点，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她肩膀一沉，他歪头睡过去了。
  他现在已经没了意识，她轻易就能推开他。
  程又安眼圈泛红，眼底挣扎了片刻，最后抬起手抱住他，深吸了口气，声音微哑：“江平，你真的很混蛋，过去是，现在也是。”
  雨下了整夜，黎明时分才彻底停了。
  清晨六点左右，鸟雀在窗外枝头跳跃鸣叫，江平不堪其扰，慢慢睁开眼睛。
  头还有些宿醉后的钝痛，但当他看到对面墙壁上贴着的部门规章制度，生锈的脑子突然飞快转动，昨晚发生的一幕幕争先恐后浮现。
  他双手插进发梢里，靠着墙壁失魂落魄地想着，小书呆再也不会理他了吧。
  清亮的嗓音在室内响起：“醒了还不快点起来帮忙？”
  江平愣了片刻，松开手转头，当目光落在书桌后的人身上，眸里全是难以置信。
  她没走吗？
  她有没有生气？
  他心脏乱如麻，但行动快过脑子，唰地站起来，不料坐了一晚上的腿麻了，起身太猛，痛得脸差点扭曲掉。
  他扶住窗沿，咬牙挺住：“我、我马上。”
  缓过最初那股痛和麻意，他立马弯下身帮忙拾起满地纸张。
  程又安握住一摞纸，轻碰了碰桌面对齐，视线时不时落在他身上。
  在部门这两个月里，他好像没了少爷脾气，随叫随到，买水搬东西搭帐篷，即使面对参赛者的刁难他也以礼相待。
  程又安出了会神，人已经站到她面前，把所有资料迭整齐放在桌面。
  江平看着沉默安静的人，心里不住打鼓，想道歉又想解释，可她一定已经觉得他又像过去那样强迫她陪着整晚。
  他无比挫败地垂下头。
  “这个点食堂已经开了，一起吃早饭吧。”
  江平倏地抬头，他没听错吧？
  程又安已经转身出门了，他眼底迸出狂喜亮光，忙追上去。
  *
  两人吃完早饭，并肩走在校园小道上。
  因为时间还很早，路上没有人，空气清新，沁人心鼻。
  江平不舍得打破两人独处的这份宁静，总是偷偷看她，最后被她抓了个正着，他耳垂冒红，她却没有问他为什么看她，而是问了别的。
  “江平，以你高考成绩，能选的大学有很多，为什么要选这所？”
  她眼睛澄亮地看着他，他张口既来的借口梗在喉咙口，他隐隐觉得，如果自己不说实话，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能选的大学是有很多，可只有这里才有你。”
  这话一出，他整个人都轻松了，同时也紧张起来。她没有追究昨晚，给了他现在莫大的勇气，但他还是怕会把她推远。
  过了会，没见她再说话，江平心里忐忑：“你、你生气了？”
  程又安看了他一眼，他立马道：“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对，只要你说，我都改。”
  “你哪里做得不对？”她问。
  “我不该强迫你，我骄傲自大，做事不管不顾，不够关心你……”
  他似乎反省了很多次，张口就来，程又安立马打断他：“好啦好啦，你知道就好。”
  江平拉住她手腕，程又安心微颤，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这时，他嗓音低沉恳求道：“如果我都改掉了，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程又安在他炙热目光注视下脸颊发烫，嘟哝道：“看你表现。”
  江平听清后，眼眸微微发红，一字一句保证：“好，我会好好表现。”
  回到宿舍后的程又安，暗暗骂自己怎么心软得这么快，不过她也很好奇，他会怎么表现。
  很快她就知道。
  准时接送她上下课，风雨无阻；她来大姨妈时不是网上吐槽的那种多喝热水，而是送到宿舍楼下的红糖姜水暖宝贴；与所有异性保持距离，有事会时刻报备行程，在她生病时第一时间出现……就连舍友们都忍不住赞叹，谁能做到这样事无巨细，又三从四德的好男人？
  程又安十分赞同：“的确少见。”然后迎来舍友们的暴打。
  秋末冬初的一个周末晚上，程又安做的家教到期要结算工资了，只是辅导的学生家长有事耽误拖到九点多才到家，等到她回到大学城都快十一点了。
  因为回程最近的公交乘到点停运了，她坐的是另一班终点在教学区后门的公交车，它的路线会经过很多工业区。
  程又安总觉得车上有人在看她，随着时间推移，不断有人下车，剩下最后一站时，车上就剩她和一个戴黑色棒球帽的男人，瘦瘦矮矮，看不清模样。
  她想起近期校内传闻，有女生在学校附近被尾随猥亵，至今没有抓到凶手。
  她紧紧抓着手机，离站点越来越近，她的心砰砰跳到嗓子眼。
  站牌下站着个人，随着车靠近，慢慢被灯光照亮。
  待程又安看清人，她心瞬间就落回原位。
  车门打开，江平刚抬起头，人就扑进了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
  “你怎么来了？”程又安满是惊喜。
  江平后退了两步回拥住她，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和高兴，含笑道：“你不是说回来会很迟吗？所以我算了下，你只能坐这班车，就提前过来等了。”
  程又安感动又暖心，扒着他的衣服小声跟他讲车上那个人。
  江平皱眉去看时，人早就下车跑掉了。
  他低下头，认真严肃道：“以后你兼职我陪你去。”
  程又安咕哝着她也没那么脆弱，但却也没有拒绝他。
  许是她情感外露的这么一扑，江平光明正大地牵起了她的手。
  程又安脸红红，刚才主动抱人的是自己，现在要是挣开手好像有点过河拆桥。
  江平面上淡然地问她要吃什么宵夜，其实心里早就慌得一批。
  直到确认她不会甩开，他才张开五指与她十指紧紧相扣。
  程又安在心里轻哼，还真会得寸进尺。
  她以为牵手只会局限于今晚，却没想到自打她这一默许，只要见面，他的手就像是找到正负极另一半直接黏上来，甩都甩不开。
  每次见到熟人，都会被嘿嘿笑，搞得她都很不好意思。
  幸好也只是牵手，他没有再乱来。
  又一个月后。
  天气渐冷，两人出来散步，经过一个棉花糖摊位，她多看了两眼，他就给他买了一个。
  许是很久没吃业务不熟练，她吃了两口就沾到脸颊了。
  江平站在跟前，帮她把糖丝拿掉。
  他目光从她粉扑扑的脸颊，不自觉转向她吃得水润亮晶晶的唇瓣，盯得有些出神。
  程又安被他目光烫了下，不自然道：“你在看什么？”
  他喉结上下滚动：“我可以亲你吗？”
  程又安脸噌地热了起来，她垂下眼眸：“如果你问我，我的答案是不可以。”
  “那我不问。”
  话落，他轻搂住她的腰，俯下身覆上那张他日思夜想过的粉唇。
  ——
  （小松鼠顶着锅盖上线：亲上了亲上了，车钥匙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