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作者:坐酌泠泠水      更新:2023-04-05 21:18      字数:4133
  那是几两银子的事吗?是几个下人的事吗?真是气死她了。
  非她还真不能闹。再闹下去,就坐实了她叫青柳一家杀人放火的事了。
  魏氏不是个能控制脾气的人,否则当初许熙回侯府,她明知道不能对许熙不好,惹人怀疑,可许熙一顶撞她还是忍不住发作,最后闹得许熙趁机脱离了她的掌控。
  这一回跑了李木一家三口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的青柳的弟弟,还受了老夫人、大夫人和三房的气,她心里憋着一股子邪火,回去就迁怒于李嬷嬷,指着她发了好一通脾气,还让人把李嬷嬷关在柴房里,不给饭吃。
  李嬷嬷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心里又担忧自己儿孙的安危,再被魏氏这么一折腾,没几日,直接就病了,高烧不退,嘴里还一直说胡话。
  想想李嬷嬷经手的那些事,又担心她说胡话把这些事说出来,魏氏倒宁愿她死了呢。
  死人的嘴是最牢靠的。
  可如果李嬷嬷在她手里,李木一家子还投鼠忌器,在外面最多躲藏起来,或是被大夫人、三夫人留在手里也不敢把她的那些阴私事往外说;一旦李嬷嬷死了,李木一家对她恨之入骨,那岂不就逼着他们揭露她?
  “把李嬷嬷抬回来,洗澡换衣,再让厨房给她熬点米粥。让她喝了粥,便请施郎中来看看。”她吩咐道。
  “二房那边如何了?”大夫人坐在自己的院子里,问周嬷嬷。
  “把李嬷嬷从柴房里抬了出来,请了施郎中来瞧过了。”周嬷嬷道。
  大夫人颔首,望着园子里开始落叶的树木道:“侯爷那里,不知道怎么样了。”算了算日子,姑苏那边的事也该处理得差不多了吧?
  ……
  姑苏城府衙门口的一间酒楼临街的包厢里,赵元勋正坐在二楼的窗边朝外张望。坐在他对面的,是朱氏的大哥、临安伯朱和豫。
  “二位爷,她来了。”朱和豫身边站着的护卫首领杨弘轻声提醒。
  赵元勋和朱和豫精神一振,定睛看去,就见一辆马车从远处驶了过来,在离衙门门口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里面下来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妇,身边还跟着两个丫鬟。
  她站在马车旁,犹豫半晌没有动弹。
  跟着马车一起过来的一个男子走到她身边,跟她说了几句什么,老妇这才慢慢朝衙门口走了过来。
  跟她说话的男子没动,扶着老妇下马车的丫鬟也没动,都停留在原地。
  老妇一步三回头,好不容易走到衙门门口,上了台阶,拿起鼓锤捶响了立在门口的大鼓。
  “咚咚咚”,鼓声沉闷却远扬,衙门门口站着的两名差役很快把老妇捉进了衙门里。
  原先劝老妇的那个男子,早已在她拿起鼓锤的时候就快速离开了那里,留下两个惶惶然不知所措的丫鬟和车夫。
  赵元勋和朱和豫对视了一眼。
  朱和豫站起来道:“走吧,回去。”
  两人也不走正门,而是直接从后门出去,直接上了停在后门的一辆青桐油骡车,乘车到了离城门口不远的一处地方。
  赵元勋没有下车,握住舅兄的手:“大哥,这里就拜托你了。”
  “放心。我会把事情办好的。”朱和豫拍拍他的肩膀,“一路注意安全。”
  他抬头又叮嘱赵元勋身后的护卫:“照顾好你家爷。他身子不好,宁愿走慢些,也别着急。一切有我们。”
  赵元勋下了骡车,上了一辆马车,跟马车里坐着的一个富家翁打扮的男子见了礼后,就换了一身下人装束,又伪装了面容,蹲在了马车角落里。
  朱和豫看着富家翁出具了路引,又给守门的官兵塞了一把钱,马车顺利地出了城,急驰而去。
  他舒了一口气,吩咐道:“回去。”
  骡车没有回衙门对面的酒楼,而是进了一个两进院落里。
  早就有护卫在那里等着了。朱和豫还没下马车,他就上前禀道:“爷,成了。”
  朱和豫看向京城的方向,微微点头:“好。”
  第147章 要挟
  姑苏府衙里,姑苏知府张顺退堂后,拿着供词回到后堂,直接把供词摔在了桌上,坐到椅子上,脸色十分不好看。
  跟着他进来的师爷史茂典摸着胡子,思忖着开了口:“这个女人,不可能平白无故跑来自首,掀发的还是绥平侯府的夫人,除非活腻歪了。她家还有儿子、孙子呢。这件事的背后,必然有人指使。要不是利诱,要不就是拿着她儿子、孙子的性命逼着她来的。十有八九是后者。”
  他在张顺旁边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所以东翁莫要烦恼,且等着有人上门便是。”
  张顺将茶水一饮而尽,摇摇头叹息道:“我烦恼的不是这个,而是平白无故被搅进这种事里。”
  史茂典点点头,也叹气道:“谁说不是呢。”
  大宅门里的阴私事,数不胜数。一般很少有人会跑来报官,毕竟人都是要脸面的。可这人却直接叫人上了衙门,把时隔十四年之久的一件阴私事抖落了出来。
  事情,还跟京城的绥平侯府有关。
  张顺是十六年前中的进士,家中虽富裕,有点小权势,但跟京城勋贵圈却没有什么交集。
  他们这些当官的判案,最头疼遇到的就是勋贵。这些人有的权利挺大,有的空有爵位没有实权。但即便没实权的,人脉关系也盘根错杂,不知道跟京中哪位大人甚至他们的顶头上司就是亲戚。惹恼了他们,自己的乌纱帽是怎么掉的都不知道。
  “不管这背后的人是谁,涉及到勋贵,东翁办案也要谨慎再谨慎,宁愿拖久些,也别妄下决断。”史茂典劝道。
  张顺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等背后之人冒头,我先写封信给京中的恩师,打听一下情况,再行定夺。”
  他长叹一口气:“怕就怕背后之人走了这么一步棋,不会让咱们拖延。”
  说着,他站了起来,走到偏房去换了一身便服,挥手道:“走罢。咱们且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导这一出戏。”
  史茂典知道,如果他们不走出衙门,背后之人是不方便找到他们的;只能是他们出去,才会知晓那人是谁。
  与其在这里猜哑谜,倒不如出门去会会那人。
  两人吩咐了几句,便领了两个护院一个小厮出了衙门,漫无目地地在街上走着。
  果然,不足半盏茶的功夫,就有个随从打扮的人上前,对张顺道:“这位可是张大人?我家爷邀大人到前面茶楼一叙。”
  “你家爷是谁?”张顺问道。
  那人没有说话,而是给张顺递了一张纸条过来。
  张顺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临安伯朱和豫”六个字。
  那人还担心张顺不知道自家主子,笑道:“我家爷在吏部任职,想来大人也听说过?”
  张顺点点头。
  朱和豫如果只是个伯爷,他还有可能不知道;但朱和豫在吏部任职,他就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地方官的任命、升谪、考评,可全在吏部官员的手中呢。
  京官比地方官高一级,这是定律,更何况是手掌乌纱帽的吏部衙门?朱和豫虽只是个正五品,但像张顺这样的正四品外任知府,如果没有门路,恐怕还巴结不上朱和豫呢。
  知道背后之人是吏部京官,张顺心里的苦涩味更浓了。但无论事情棘不棘手,这杯茶他势必得去喝的。
  “请前面引路。”张顺对那人道。
  史茂典自打张顺做官起,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做师爷了,两人行事向来十分默契。
  他没理会那人,而是对张顺道:“东翁,那封加急文书我还未写完,您去喝茶,我就回衙门赶公文去了。”
  “行,你去吧。”张顺点头,又转过头来朝那人道,“请。”
  那人似也不在意,引领着张顺去了前面茶楼。
  史茂典则一个人慢悠悠走回了衙门。
  直到走进衙门,都没有出现异状,他不由猛舒了一口气。
  按以往,像这样不明身份的人相请,史茂典虽会跟去,但在知道对方的身份之后就会找个借口离开,而不是随张顺一同前去赴会。而在他俩身后的,除了明面上这两个护院和小厮,还有装作路人的两个护院隐藏在附近。
  刚才在街上,人来人往,张顺还是一地父母官,许多人都认得他。史茂典表示不去,对方也不可能把他绑架着一同前去。
  那么他留在外面,一旦张顺不能按时回来,或发现不对,他就能采取措施营救;而不是跟着去,被人一网打尽,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
  一旦连他在张顺走后也被人悄没声息的绑了,隐藏的那两个护院也会把消息传给能营救张顺之人。
  虽说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不会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绑架朝庭命官,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些总没大错。尤其在某知府被人诱杀事件发生之后。
  回到衙门,史茂典派了兵丁伪装去酒楼前后门守着,又不停地派衙役、护院去打探,每隔一段时间就让他们传递消息过来,唯恐张顺出了事。
  张顺倒没让史茂典担心太久,只过了一顿饭功夫,他就从茶楼里出来了,不过没有回前面衙门,叫人通知史茂典后,直接回了家。
  史茂典接到口信后急忙赶去了府衙后衙。
  “大人,如何?”一进门,史茂典就问道。却见张顺拿着酒盅,正往嘴里倒酒,桌上摆了两个下酒菜。
  史茂典就知道张顺遇到难事了。
  他家东翁,如果不是遇到难以决策之事,是不会喝闷酒的。
  史茂典的心往下沉了沉。他提起酒壶,往张顺的空酒盅里倒了一杯酒,顺便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朱大人是来替绥平侯向我相求的,想让我把卷宗递交到大理寺那里。”他抬起眼看向史茂典,“前不久,京城城尹处理过一个案件,绥平侯府二房嫡女,跟北宁县小榕村一秀才的女儿互相抱错。”
  史茂典就皱起了眉头。
  那稳婆说,当年她替绥平侯府侯夫人和二夫人接生,在二夫人的授意下将她双胞胎中的一个男婴,跟大夫人生的女婴互换。她自觉罪孽深重,良心不安,特前来自首。
  第148章 扳倒大石
  那么再按朱和豫的说辞推断,那位二夫人又把侯夫人的女婴跟一秀才之女互换了一遍?
  “朱大人……跟绥平侯府,或者那位二夫人有仇?”他疑惑地问道。
  之所以疑惑,是因为他觉得这事不难办。
  稳婆说了,侯府二老爷是庶出;二夫人虽是官宦小姐,但其父官小,家中还穷,不是什么有身份地位的。
  既是这样,直接把卷宗移交大理寺即可。被治罪的是二夫人;绥平侯府虽会因这事被人议论,但他们帮绥平侯讨回了公道不是?
  “朱大人是绥平侯赵元勋的舅兄,绥平侯夫人是他亲妹妹。”张顺苦笑一下,把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可那位二夫人的父亲,现如今已不是小官了。十四后的今日,他已升到了正三品,现任太常寺卿。”
  史茂典筷子上夹的一颗花生“咚”地一声掉到桌上,顺着桌面“骨碌碌”滚了一会儿,掉到了地上。
  史茂典放下筷子,望着张顺,半晌不语。
  他可知道,朝庭的正三品大员,之所以被叫“大员”,是因为这官阶的官已极少,每一个的权柄都极重。这样的人,不是极得皇上亲睐,就是背后站着大势力。否则想从正四品爬上从三品、正三品,几乎不可能。
  临安伯和绥平侯想通过他家大人的手动朝中三品大员,简直是把张顺推进火炕里。
  “这件事,咱们不能办。”他严肃道。
  张顺又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他拿漕银的事来要挟我,还不知打哪儿弄来了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