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作者:余姗姗      更新:2023-04-06 18:01      字数:8004
  周垚轻轻捏住商陆的手,从五大线纹看到八大丘。
  这些都是手相的专业术语,她研究过一段时间,只是不够深入,毕竟只是用来斩男而不是真的要指点迷津。
  但不得不说,看手相有时候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
  虽然此时灯光昏暗,可周垚却仍是看的真真的,这是一个极端自私自我,对自己很好的男人。
  这大概是天赋吧。
  爱自己胜于一切,她一直在努力学习,这个男人却无师自通。
  说起来很可笑,小时候被大人们教育要做一个懂得分享的好孩子,要有雷锋的奉献牺牲精神,长大了才发现社会不是这样的,越自私越快乐。
  想到这里,周垚捏了捏商陆的掌心,指甲缓缓滑过一道纹。
  “商先生,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呢?你失去一部分记忆,这段记忆于你整个人生来说微不足道,可你却跟它较劲,非要找回来……嗯,你这样的行为通常在两性求偶时才会出现,两个字解释——犯、贱。”
  那“犯贱”二字又轻又柔,倒不像是在骂人。
  商陆静了片刻,并未介意,觉得手心有点痒,手掌下意识握了下,却又被她强行打开。
  商陆张了张嘴说:“也许你说得对。”
  周垚抬眼,笑眯眯的:“脑残有救,犯贱没的治。”
  她边说边指着商陆的感情线:“你看这里,你的感情线有点乱,而且在你少年时应该有过一段很刻骨铭心的感情,不过到这里就断了。”
  商陆跟着看过去,看到那精心描绘的彩绘指甲滑过的断层。
  他点了下头:“我十几岁时喜欢一个姑娘。”
  周垚挑眉:“青梅竹马?”
  商陆:“是的。”
  周垚:“嗯,通常都不会有好下场。”
  商陆一阵词穷,半响道:“当时不觉得,后来才明白。的确如此。她最终选了我哥。”
  周垚诧异的发出“哦哦”两个字,这倒是没想到。
  “现在还是你嫂子?”
  “嗯。”
  周垚笑了:“嘻嘻,那我收回刚才的话。青梅竹马不是没有好下场,而是都在别人家,与自己无关。”
  商陆又是一阵无语,然后说:“周小姐非常有智慧,也很豁达。”
  这赞美周垚欣然接受。
  相比女人的多层次,男人都是单细胞生物。
  男人夸一个女人聪明,不是调情就是戒备,或是他hold不住你了,望你知道掩藏锋芒装装傻。
  如果遇到那种颇有点大男子主义且自负聪明多金的男人,若是身材好颜值高,让女人感性趣,周垚也乐得小装一下,拍拍手说一句“你好棒,你懂的好多”,睁着大眼轻轻歪头,娇憨的一脸崇拜,保准对方心里乐的屁颠屁颠。
  女人天生是戏子,忘爹忘娘本能不能忘。
  可偏偏今天对面坐的是商陆,周垚懒得演。
  她笑了一下,说:“哪里,和帅哥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特别聪明。没办法,现在男人都太坏了,稍微笨点都不行呢。”
  话落,周垚抽手,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将双肘架在桌面,托着腮笑道:“看完啦!”
  商陆怔了一下:“这么快?”
  周垚一脸皮笑:“你嫌快啊?”
  商陆:“……”
  周垚:“那好,咱们来点慢的。嗯……我问你,你看过《初恋五十次》么?”
  商陆摇头。
  周垚料到了,飞快地将故事讲了一遍。
  大抵是说一个姑娘海马体受伤,只要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前一天的经历全部忘光,可有个充满爱心的男主爱上了她。
  讲到这里,周垚问:“如果你是那个男的,你能坚持爱她多久呢?在她眼中,你们每天都是第一次见面,你每天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让她爱上你。”
  商陆想了片刻,非常诚实:“如果是我,我不会选择和这样的姑娘生活。”
  说得好,全世界男人恐怕也找不出一个这样自虐的男主。
  周垚笑了:“所以这部电影才经典才风靡啊,经典的爱情电影功能只有一个,就是让生活里不可能幸福的奇葩得到幸福。女生们看了就会觉得,哇好感染好浪漫,他们都能做到,我大概也能遇到真爱吧?”
  “如果我是个男人,我遇到这姑娘肯定不放生。一夜情,第二天醒来她忘了,我没负担,她也没留恋,这样的游戏规则多和谐?只要我不动心,就不会发生悲剧。因为当爱情产生的那一刻,无论我是个怎样的浪子,我都不能忍受这个姑娘把我忘记,然后和别的男人开始。每一天,我都要看住她,防止意外发生,直到我不再爱她,直到她不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事实上,这个电影说的就是这个理。”
  说到这里,周垚刻意停顿了一下,笑着回望商陆。
  商陆似是有些恍惚,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然后,周垚才道:“商先生,你失忆了,你想找回那个姓周的姑娘,她或许是你的白月光你的朱砂痣……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一觉醒来,她不在你身边?”
  商陆回答不上来。
  这个问题他自问过,但无论如何自圆其说,那都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可周垚没顾及,话到这步,她越发想做一个拆穿谜底的凶手:“因为在她的世界里,你不再重要了。你失忆了这么久,她都没来看过你,也没有和你相认,也许你们分开久了,她连你的近况都不知道,甚至懒得打听。”
  “商先生,你思念的恐怕只是个影子,一个经过你的大脑剪辑美化过的影子。”
  每个人都是自己生活里的编剧,尤其擅长自我美化。
  但活在滤镜美化过的过去的人,得用什么样的眼睛看待未来呢?
  或者更残忍点说——商先生,失忆前你恐怕不是个好人哦。
  半响沉默,商陆闭上眼,将脸埋进双手:“也许你说得对。”
  周垚没说话,撩过肩上的发,微扬着下巴,眼神不经意的向四周一扫,昏暗中正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
  仇绍闲适自然的坐在那儿,看着她。
  周垚也直勾勾的看回去。
  这一刻,他与白日的他截然不同,白日里不苟言笑,西装笔挺,这会儿却能和这样的环境融为一体,不至于放浪形骸,却颇为自得。
  虽然四周有不少小姑娘投来窥伺的目光,却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竟一直落单,面前没有坐下任何一个美女。
  周垚抬了抬手,将神情颇为复杂的小店员招到跟前,又抬起指尖,指向隔壁。
  “给这位先生送杯你们老板新调配的酒,算我账上。”
  小店员愣了两秒,应了,转身时还有点发飘。
  酒很快送上,吧台那边的阮齐一手捂着眼睛,有点不忍直视。
  仇绍端起酒杯,审视两秒,那浅蓝色的液体调皮的荡漾着,随即他抬眼望向周垚,唇角划开笑意。
  周垚也笑了。
  此时此刻,他们是陌生人,是我请你喝杯酒,你接受了,没准酒后咱俩就能一起到后巷胡搞瞎搞一回的陌生人,提上裤子谁也不认识谁。
  光线太暗,周遭每个人的笑都像是蒙上一层暧昧,但如果是不经常出入这样场合的人,多多少少还会有点格格不入,一时难以融入。
  真能做到放松和享受的,都是老手。
  可一直纠结在过去的商陆,却偏要拆穿这层旖旎。
  他抬起脸时,恰好看到这一幕,问周垚:“你们认识?”
  周垚眨了眨眼,没说话。
  就算不认识,喝了酒也就认识了。
  你是猪啊?
  周垚话锋一转,带入正题:“哦对了,商先生,还有个电影不知道你看过么?”
  商陆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电影?”
  周垚:“名字我忘了。”
  商陆:“……”
  周垚:“不过剧情我记得。大概是说……从前有个很漂亮的姑娘,她和未婚夫闹分手,但是还在同居中。这时候呢,这姑娘认识了新公司的老板,闷帅的一个男人,两人立刻互相吸引,老板还追求她。”
  商陆渐渐收敛了心神听着。
  周垚皱了下眉头,突然说:“可是未婚夫一点都不想分手啊,也想把姑娘追回去。这姑娘很快就陷入了两难,有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喜欢谁,谁更适合自己,毕竟她是想结婚的嘛,怕被自己一时的情绪左右做错了选择。”
  “这姑娘也仔细想过,未婚夫呢绝对是一个会一辈子对她好的男人,而她在老板身上看到的只有未知,偏偏她被这种未知吸引了。直到这个老板说了这样一句话——‘你要是忘不掉他,就来我这里吧’。这姑娘终于投降了。”
  讲到这里,商陆困惑的开口:“就这样?”
  周垚摇头:“当然还有下文。”
  静了一秒,周垚问:“商先生,你觉得爱情要经过什么样的考验,才叫真爱?”
  商陆想了一下,摇头。
  只听周垚说:“特别简单,这种考研有两关。一个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一个是我和你妈一起掉进水里你救谁?”
  商陆一点就透:“你说的那个姑娘和老板,经历了第一个考验?”
  周垚语气渐渐冷了:“对。那是一场车祸。老板在开车,和醉酒的姑娘发生了争执,姑娘去抢方向盘,导致车子差点和对面的车相撞。关键时刻,老板将方向盘打向左边。”
  一阵冗长的沉默。
  商陆不语,周垚也不语。
  两个人安静的看着彼此,仿佛都想将打破沉默的权利让给对方。
  只因彼此心知肚明,这个故事无论生死,都是“分别”。
  姑娘死了,老板后悔,死别。
  姑娘活了,不能原谅,生离。
  好一会儿过去,商陆才开口:“也许那个老板是出于本能。人类和动物都有自保的本能。”
  但他说得艰难。
  回应他的是周垚的笑容。
  仿佛她等的就是这句。
  “对,你说的没错。我记得我看过一个讲灾后重建的节目,一个在水灾中幸存下俩的小女孩对记者说,她的父母曾经告诉过她,如果大水来了,不要管任何人,不要去拉任何人,各自逃生,逃出来以后再找家人。如果大水来了,一家人手拉手绑在一起,那这一家人都得死。那个小女孩谨记父母的话,大水来临时,她抱着一块浮木不敢撒手,浮木的另一头还有一条小青蛇,比她还害怕。就这样一人一蛇一起飘了七天,都活下来了,而且在此期间,那条蛇从没有攻击过小女孩。灾难面前,所有生物都太渺小,生存成了最难的事,自保已是不易,哪还顾得上其它?”
  “可是商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不原谅也是本能。”
  你有自保的本能,我也有不原谅的本能。
  商陆不禁一怔,没说话。
  周垚继续道:“这个故事的结局,那个姑娘和老板分手了,她感谢老板帮她做了选择,做了决定,她回到了未婚夫的身边。”
  又是一阵沉默。
  商陆放在台面上的手渐渐握紧,突然开口:“你说的这个电影,到底叫什么名字?”
  周垚笑的轻慢:“我说了,我不记得了。但我想,这个电影在你这里,应该还有另一种结局——那个老板后来又经历了一场车祸,只有他一个人,他失忆了,他想找回记忆,想找回忘记的那个姑娘,但他找不到。”
  商陆又一次陷入沉默,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像是很迷茫,又像是很畏惧,只是不知迷茫什么,畏惧什么。
  可偏偏,周垚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算计。
  是的,就是算计。
  她的人渣雷达扫描器一向准的吓人。
  难怪她一直觉得哪里奇怪,一个精明的商人,一个周沫曾经会喜欢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只弱鸡?
  周沫一向作,越坏的男人就越爱。
  这点贱骨头,恰好周垚也长了一根,迎面走来一个人渣,老远就能闻到同类的气息。
  所以再开口时,周垚这样说:“商先生,是不是在你这种人心里,有些借口可以当万能钥匙?比如‘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记得了’等等。哦,你现在还多了一样,‘我失忆了’。”
  周垚挑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眨眼的功夫,就见商陆神色一转,笑容嘲讽。
  周垚却觉得眼前一亮。
  对嘛……
  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商陆连语气都变了:“我的确失忆了,我想找回自己的记忆,无论这个是不是借口,我有错吗?还有周小姐刚才说的那部电影,结局真是可笑。爱情与本能永远不在一个天平上,若连命都没了,谈何爱情?这大概是女人和男人最不同的地方……”
  他那最后四个字,非常轻飘。
  “感情用事。”
  哇塞……
  周垚感觉自己浑身的毛细孔都被打开了,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
  这男人,真不愧是周沫喜欢过的。
  渣的有层次。
  她舔了舔牙齿,笑了:“我还以为你会说,妇人之仁。”
  “呵,感情用事怎么了,有本事你别睡女人,睡男人,那就不需要感情用事了。谁力量取胜谁在上,上者为王。”
  话音落地,隔壁桌发出一记轻笑。
  周垚闭了闭眼,真想一个眼刀飞过去。
  她最讨厌这样拆台的了。
  她扭头看过去,对上彼端那双眸子。
  仇绍唇角笑意很浓,正在看她。
  灯光这么暗,他那样看人几个意思?
  周垚挑着眼角,突然说:“喂,那边那位先生。”
  商陆被这动静吓了一跳,顺着周垚的目光看过去。
  只听周垚笑道:“你听我们说话好半天了,有没有兴趣一起来聊聊,给点意见?”
  非但商陆,就是旁边其他几桌听到这话,也不免怔住。
  这女人……
  然后,就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隔壁桌那高大挺拔的身影竟站了起来,长腿只迈了两步,人已移驾。
  从善如流的,真是一点都不尴尬。
  直到他坐下,周垚笑着问道:“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姓仇,仇绍。”
  “哦,仇先生。”
  那尾音还轻轻撩上去。
  “我姓周,单名一个垚字。就是三个小土堆。”
  如此的旁若无人。
  周垚抬眼,对上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眸子。
  “仇先生,我问你个问题哦?”
  仇绍似是目光专注:“周小姐请说。”
  “嗯……”周垚咬了咬嘴唇,故作困惑道:“这位商先生呢,他失去了一段记忆,想找回。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仇绍看了商陆一眼,淡淡的说:“如果是我,我会认为我找的不是记忆,是烦恼。”
  话音落地,周垚终于对上商陆的目光。
  商陆一直没说话,也没动作,安静的出奇,他似乎正在审时度势,正在评估对面这两人的关系。
  周垚也没打搅,看着他,眼神冷却,放任眼底的不屑。
  不为别的,只为他这份犯贱。
  生活对这个男人太好,不堪的记忆自动删除,这得特么得多爱自己才能如此善待?
  怎么她就做不到呢?
  想忘掉的,就忘掉,只记住深刻的。
  她眼巴巴地羡慕着这些选择性失忆的幸运儿,眼馋他们有如此牛逼的应激反应,偏偏有些人得到了改头换面的机会,却还不珍惜。
  不是犯贱是什么?
  良久过去,双方眼神较劲终于结束。
  彼此都是体面要脸的人,不可能公然撕逼,何况二对一。
  商陆也终于有了动静,他微笑着站起身,说了一句“失陪”,便向后面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可那背影,却带着一丝落寞,不似表面淡定。
  周垚看了一眼,又立刻侧过头,有些不太确定的问:“喂,你客观的给我点意见……其实他和我堂姐的事不过就是你情我愿吧,反正他俩也没深爱,充其量就是有点奸情,我堂姐车祸也没磕着碰着,我刚才那么说话恶心他,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
  仇绍先是诧异,随即轻笑,却没接茬。
  周垚瞪了他一眼:“笑什么,我很认真,你这样非常不礼貌知道么?”
  仇绍挑眉,像是被她的用词戳了一下,但那眼底的笑意却越发的深。
  周垚更怒了,爪子伸出来,就想往他腰窝捅。
  这是她和任熙熙经常玩的动作,无论多道貌岸然的家伙突然被捅到软肋,都会下意识的原地一跳。
  只是下一秒,她的食指就被一股温热的力道倏地握住。
  距离他的腰窝,仅仅一指距离。
  周垚愣住,这招百试百灵的,连任熙熙都防不住。
  她眨了眨眼,正对上他斜过来的目光。
  她想将手指抽离,却被他用力攥着,抽不动。
  两人就这样较着劲。
  下一刻,他握着她手指的力道,向自己一扯,便将她拉了过来,两人靠得极近,鼻尖几乎对到一起。
  周垚瞬间就闻到了从他口中呼出来的酒味。
  只听他说:“男人的腰,不能随便动。”
  周垚有霎那的恍然,睫毛忽闪,大眼迷蒙,故作娇憨。
  “那你知不知道,男人也不能随便笑女人,非常的轻佻。对付轻佻的男人,我就想戳他的腰。”
  回应这话的,又是一阵笑意。
  但这次,仇绍显然学乖了,不再火上浇油,解释道:“我刚才是在笑,有人又一次良心发现了,明明已经变身小老虎准备撕咬,却突然口下留情,还同情起对手。”
  说话间,他掌心的热度源源不断的传来。
  周垚觉得难耐,想把手拿回来,谁知几次尝试都失败,他就那样攥着,不用力,也不松开。
  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周垚静了下来,决定不再挣扎,转而道:“我能不能拜托你件事?”
  仇绍似是轻“嗯”了一声。
  “你去帮我看看他,我怕他想不开,用马桶淹死自己。”
  一秒的静谧。
  仇绍别开脸,唇角微扬,又一次为她的形容撩起了笑点。
  “好。”
  他缓缓松了手,起身,步子不紧不慢,却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事实证明,是周垚多虑了。
  商陆在洗手间里好端端的,就站在洗手台前,似乎刚洗过脸,脸上还有点水渍,人也冷淡许多。
  仇绍进来时,没有立刻上前,只是靠着门框。
  商陆见到仇绍,没等问就说了一句:“我没事。”
  仇绍似笑非笑:“我想也是。”
  眼神淡漠而疏离,那神情仿佛距离和善还有段距离。
  像是变了个人。
  商陆静静看了片刻,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再张口时,他说:“我对外面的周小姐没有兴趣。”
  仇绍不语,双手环胸。
  商陆继续道:“只不过她和我想回忆起的那个人一个姓,大概性格也相似,我想从她这里找点刺激,看能想起什么。”
  隔了一秒,商陆忽然笑了:“既然已经忘了,说明不值得再想起。连我的记忆都这么帮我,我还真无聊。可没办法,我不想起来,怎么开始将来?”
  商陆走到墙边,抽出两张纸巾,缓缓擦手。
  “想起来了,也就放下了。”
  仇绍扯了扯嘴角,却是讥诮。
  “商先生做人弹性还真大。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话彼此心知肚明,想利用周垚刺激记忆,一不小心就会被周垚刺激。
  商陆望向立在门边的仇绍,但见他目光幽深,笑容淡漠。
  这绝对是一个不容对付的男人,如果是在生意场上,只希望做朋友。
  可在情场,鹿死谁手,必有一方。
  方才在外面,周垚和这个男人你来我往,默契十足,想来奸情已久,商陆自问早几年必不会认输,只因为他玩的不是输赢,是过程。
  可今天,他只觉得累。
  好一会儿,商陆才点了下头:“说得对。我也是的确没想到,周小姐看上去这么我行我素的女人,竟然有男朋友。”
  静了片刻,仇绍也缓缓笑了:“还不是。”
  商陆是什么时候离开酒吧的,周垚不知道。从洗手间回来的只有仇绍一人,还带回来四个字,“改天再约”。
  周垚也没兴趣多留,没多会儿就和阮齐打了招呼,坐上仇绍的车返家。
  那后来的一路上,周垚安静的不可思议。
  仇绍看着路面,耳朵里是电台dj放的抒情歌曲,经过红绿灯时扫了周垚一眼,她正撑着下巴看着窗外。
  车子经过最后一个路口,周垚的手机响起,她拿起来和对面的人发了几条微信,表情有一瞬间的微妙。
  直到车子停在小区外的停车场,昏黄的路灯撒下来,周垚收好手机,解开安全带,第一次开了口。
  “仇先生。”
  仇绍看过去:“怎么?”
  周垚神情淡淡的:“我记得,你好像还欠我一件事?上回你送我去医院之前,不小心看了我……穿内衣的样子?”
  周垚可没忘,他当时的形容——不是裸体,你还穿着内衣。
  麻痹。
  仇绍怔了一下:“是。”
  周垚歪着头笑的轻慢:“好像你还说要赔给我。”
  仇绍点头,静等下文。
  果然,周垚很快说:“嗯,那咱俩扯平了。”
  仇绍又是一怔,怎么?
  周垚忽然说:“你昨天不是背我上楼么,还喂我吃药。咦,你做了好事,怎么半个字也不提呢?”
  一瞬间,那望着她的眸子深了几分。
  呵,若非刚才微信里任熙熙告诉她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她还蒙在鼓里。
  真会藏啊……
  做好事不留名,全写日记里,你当你是活雷锋?
  这个男人,果然坏透了。
  周垚太了解自己了,她喝醉了根本不可能喂进去药,那绝对是一场世界大战,谁知这个男人不仅喂了,还喂进去了,还毫发无伤?
  这怎么可能?!
  麻痹,难怪她下巴又酸又疼。
  他肯定不是用正常方法,而且最好不要是她想到的那种!
  有了这层认识之后,周垚很快就冷静下来。
  斩男攻略,敌不动我不动。
  哪怕你睡了我,我也要当做不知道。
  我是对你有好感,你是很可口,可老娘就是不动嘴,非得让你送到我嘴边。
  这种闷骚男人,就欠这个。
  思及此,周垚打开车门,人下了车还回身趴在车窗边。
  晚风拂面,发香涌入,撩人心脾。
  她对上车里不动如山的男人,那漆黑的眸子渐渐暗了。
  她却笑着说:“你看过我了,也帮过我了,恩过相抵,一笔勾销。”
  发梢被风撩起,擦过唇角。
  她用舌尖将那发梢顶出去,撂下五个字。
  “咱俩,扯平了。”
  一个转身,裙摆飘起,露出里面半遮半掩的黑纱长衬裙和半截白的晃人眼的小腿。
  周垚抬起一条手臂,轻慢的将头发理顺,扬起下巴,吐出一口浊气。
  呼!
  ——仇绍,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