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作者:
嬴天尘 更新:2023-04-08 06:41 字数:4172
……他要杀我!他一定是要杀了我!
瞿方瞳孔紧缩,在危机感放大到最巅峰的时候,他失声叫道,声音近乎破音:“不!别杀我!我可以炼血丹助大人提升资质,将来必然破入天人!”
他毫不犹豫将萧无义拉下了水,伸手指向对方:“大人恐怕还不知道吧,赵重之所以抓他来,就是因为他身具天人血脉,正是血丹的最佳主药!”
被他用手指着的萧无义冷冷眯起了眼睛,杀意尽显。
但瞿方却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又指向旁边赤红如血的炼血池,此时那熔浆般的池水正在汩汩沸腾,丝丝缕缕奇异的药香散发出来,充斥在整间宫室之中。
瞿方脸上尽是欣喜:“辅药恰好炼成,只需这一味药,便能炼成血丹了。一旦服用此丹,定可破入天人呐!那赵重之费尽心思也没能等到时机,大人一来时机便至,看来这正是大人您的福缘!”
他双眼发亮看向晏危楼,脸上欣喜与谄媚交织,带着十足讨好。
萧无义同样看向晏危楼,隐隐有些紧张。
天人几乎等同在世仙神,实在是一个难以抗拒的诱惑。他虽然被解除了枷锁,但状态不佳,若是晏危楼真想动手,他并无把握逃脱……
“不用了。”晏危楼一口回绝,嫌弃地看了萧无义一眼,更嫌弃地看了眼瞿方,“我嫌恶心。”
用人炼丹,他可吞不下去。更何况——
“区区天人境界,很难达到吗?”
“……”x2
虽然回绝了瞿方的建议,但晏危楼又认真想了想,在瞿方担惊受怕的眼神中,他突然问道:
“我看你的炼丹手法有几分眼熟,你同神仙谷是什么关系?”
晏危楼所说的神仙谷,是东黎境内一处隐世宗门。以种植灵药与炼制丹药闻名。
瞿方脸色变了几变,最后还是一咬牙:“回禀大人,小人是神仙谷弃徒。”
“弃徒?”揉了揉眉心,晏危楼似乎从模糊的记忆里找出了什么,倏然一笑,“我看分明是叛徒吧?主动叛出神仙谷,弑师叛门的那种。”
第66章 归去来(20)
听到晏危楼一针见血点出他的身份, 尤其是那“弑师叛门”几个字, 瞿方神情一震,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显然内心情绪绝没有表面上那般平静。
他心中激荡,面上却只讪讪一笑:“大人真是慧眼独具,一眼就看穿了小人的来历。”
“此事暂且不提。我想知道你擅长炼制哪些丹药,品阶最高者能达几品?”晏危楼直截了当问道,似乎对其他事情漠不关心,“本座麾下不留无用之人。”
也就是说, 有价值的人便能留下来了?瞿方一下子明白了潜台词, 当即大喜, 一骨碌从地上爬起, 连称呼都变了:
“多谢宗主,多谢宗主!属下最擅长炼制的便是毒丹,还自创了一套毒丹丹方,其中最厉害的一品毒丹,若是未能及时破解丹方,毒死入道大宗师都有九成把握!”
说到这里,他脸上尽是自得之色。
“此外, 除了一些特殊丹药,那些治疗伤势、提升境界修为的普通丹药, 属下都能炼得!”
炼丹炼器之道, 外人一般只知道灵器神兵或是各种不同丹药的大体差别与作用, 至于丹药或灵器的品质高低, 那是炼药师与炼器师的追求。
丹药品质以一品最高,九品最低。瞿方能将毒丹炼出一品品质,可见在这方面造诣实在不低,暗中下毒的话洞见境也未必是他对手。
若不是一照面就被晏危楼用劫火烧得险些神魂俱灭,见识到了厉害,恐怕他还不会这么老实。
问清楚之后,晏危楼便打发了他。
“这人如此能屈能伸,心思又隐忍,怕是暗中怀有怨恨,不得不防。”
边上又传来萧无义的声音。
晏危楼侧过身去:“你还没走?”
被下了逐客令,萧无义也不生气,他摇了摇头,提醒道:
“之前他有赵重之庇护,张口就要将你我炼成丹药的事,阁下忘了吗?何等嚣张猖狂!经受了圣火之刑后,他又毫不犹豫屈膝臣服,看着全无怨恨之色。这种人是养不熟的,留在身边,将来迟早会被反噬。”
“我知道。”晏危楼神色平静,眸中划过一缕淡淡的光,“若是他真有别的打算,会遇上惊喜的。”
见晏危楼似乎成竹在胸,萧无义也不再多说。本身二人并不熟悉,他如此提醒,也是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
考虑到晏危楼刚刚接手了炼血宗——不,现在该叫黄泉宗了——必然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萧无义便也不再多留。
临走之前,他突然停步:“若是阁下不介意,敢问尊姓大名?”
身后传来轻飘飘的三个字:“晏无生。”
·
三天后。
原本赵重之所在的主殿,现已更名为「奈何殿」的地方。
漆黑穹顶之上,一颗又一颗灵石镶嵌在一起,组成的特殊阵型宛如一轮小月亮,绽放出清幽冰冷的光。
光辉朦胧如雨,将下方的少年笼罩其中。连同少年身上墨一般的黑衣,都被晕染上一层光华。
他盘坐于地,双目闭合。那张轮廓线条俊美而锋利的脸在光辉映照中显出异样的冷酷与神圣。
四面八方的灵气像是受到一股极为有力的吸力,源源不断向着光辉所在之处汇聚而来,被晏危楼吸纳入体,自全身经脉冲刷而过,一点一点转化成本身的真气,又汇入丹田气海之中……他气海中的真气团越来越浓,不断压缩成液态,宛如一片浓稠的纯白之海。
“即便过去了八百多年,大部分阵法和机关居然还能继续运行……这观澜剑阁倒也不凡!”
晏危楼神情放松,唇边露出一抹淡笑。
这个特殊的聚灵阵与他当初在齐王府闭关密室中随手布置的简化版相比,至少强了十倍。不过,或许因为采用的是古阵法,赵重之并没有认出来,一直放在这里不曾使用。
晏危楼则不同,进入殿中后,晏危楼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这阵法的作用,当即修补了微小破损,又重新在各个方位嵌上灵石。
如此修炼短短数日,晏危楼丹田气海中便又有小半真气化液,修为更进一步,至少节省了数月苦工。
修炼之余,他也摸清楚了这处地宫的构造,将大部分能用的阵法都重新开启,又掌握了地宫核心阵法的控制权。
从此以后,其他人进出地宫,以及前往不同的宫室,都需要在他这里获得权限,否则便是寸步难行。
“宗主!”殿外响起一道声音,透过敞开的殿门远远传了进来,“左护法求见。”
“进来。”
殿内明光一点一点散去,最后一点光芒消失于少年轻颤的睫毛上。
随即他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双纯黑的眸子,注视着小心翼翼走进来的人。
“宗主,这是您交代下来要查的全部消息,都在这里了。”
左护法是一个看上去魁梧强壮的青年人,面相还有些凶,实际年龄早就超过了一甲子。不久前他亲自参与对晏危楼的围攻,差点被斩掉一条腿,从此对晏危楼恭恭敬敬,俯首帖耳。
他躬身行礼,双手高举过头顶,将数十枚玉简捧在手中,递到晏危楼面前。
晏危楼抬手一摄,顿时将这些玉简摄到自己身前,在真气控制下悬浮于半空中。
他随手将人挥退:“好了,你下去吧。”
左护法脸色一喜,恭恭敬敬应了一声,又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哗啦啦……
晏危楼真气鼓荡,十多枚玉简在半空中飞舞起来,一枚又一枚向他飞来,被他贴在额头,不断读取其中信息。看完一枚又一枚。最终玉简落了一地。
这炼血宗乃是赵重之煞费苦心所建立,虽说在江湖中名不经传,但也是他有意隐忍。只等着抓到萧无义,吞服血丹,将来一举入道之后,再转到明面上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前世他也的确是成功了一半。若无晏危楼插手,他将在两年后成就入道,又趁着东黎与大雍战事最焦灼的时机骤然发难,炼血宗迅速席卷东黎武林。
天下人这才发现,这个默默无闻的宗门居然在短短数年间,悄悄控制了东黎不少小家族和三流宗门,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
若非悬天峰及时出手,灭掉炼血宗,东黎江湖或许还会因此多乱上一段时间。萧无义死亡的真相也不会被暴露。
两年后便能席卷东黎武林,自然是早早就开始谋划了。这几年时间,赵重之暗中发展炼血宗,早就在不少地方埋下眼线,至于如何保证手下的忠诚,当然是靠洗脑、利诱以及瞿方的毒药。
有这么多眼线,即便炼血宗一直不曾扩张,也在暗中收集了各方不少情报——与刚刚开始发展情报这一业务的逍遥楼相比,这里的情报可是全面多了。
如今赵重之的一切成果都被晏危楼接手,当然也包括收集来的情报。
晏危楼现在查看的便是近期江湖上比较重要的消息,尤其是事关各大宗门与皇朝世家的情报。
突然间,他眸光一动,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天宗?!”
这个宗派他前世似乎不曾打过交道,模糊的记忆中也没有天宗的姓名。毕竟神魂被劫火来回反复烧了二十年,能保持意识不散便已经不错了,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缺失或是模糊了都很正常。
但重生这一世,这个名字倒是几次在他耳边刷存在感。
在瀚海秘境中结识的宿星寒,似乎便是和这个宗门有仇,还有前不久萧无义也提到过天宗,他们手中有一缕劫火……
念头转动间,晏危楼起了些好奇之心,凝神查看起玉简中的消息来。
「半月前,一个自称叫做‘白念’的人趁内部空虚在天宗总坛大开杀戒……」
“白衣黑发,衣袍样式古老,擅长幻术,容貌超凡脱俗……”
这些特征,似乎很像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难道真的是宿星寒?
只不过,再往下看,晏危楼唇角笑容不觉消失:「据天宗所传消息:其人实力高强,下手狠辣,残暴无情,一日间屠尽三成天宗弟子,伤者无数。偏执疯狂,诬蔑天宗盗取宝物,早在一个多月前便曾杀入天宗一次,被长老们逼退,消失半个月又卷土重来,更加疯狂。」
“邪教的话果然一个字都不能信!”
意念从玉简中抽离一瞬,晏危楼淡淡作出评价。
他和宿星寒在瀚海秘境中朝夕相处十余日,自认对对方也算有些了解。
虽然话不多,但那分明便是个脾气很好、甚至还有些天真的人;
外表或许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然而晏危楼却感觉,他不过是由于刚刚出世,不怎么通人情世故罢了。本质却心软又好相处。
哪里有天宗形容的这么偏激!
转念间,晏危楼又有了另一种想法:“或许我猜错了,那个‘白念’另有其人?”
这样想着,他继续去看这件事的后续。
「天宗总坛被屠后,在外的教主及长老陆续返回,随即开始搜捕白念,三天后子时,天宗大长老率领麾下在北原荀城发现其行踪,并围捕白念。双方激战,一路向城外且战且走,最终消失于落剑岭……目前双方均行踪不明。」
「七成可能,白念已死或被捉回天宗;三成可能,围捕失败,仍在追杀中……按时间与方向推算,很可能已越过东黎与北漠边境。」
啪嗒!
取下额头玉简,与其他玉简归置到一起。晏危楼若有所思。
虽说那“白念”相貌描述与宿星寒相近,但行事作风却截然不同,晏危楼一时也无法确定其身份。更何况,如今他身处东黎西南边境,与北原一带相距大半个东黎,何止千里之遥!便是想做什么也迟了。
“无论是与否,祝他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