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节
作者:
嬴天尘 更新:2023-04-08 06:41 字数:4263
在场众多势力中,幻月宫、影流门、修罗宗,加上阴魁门,算是位居北斗魔宫之下,最强的一批魔道势力。还有两个稍稍强出一线的魔道宗门,分别是七虫宗和血雨堂,这一次并没有来。
“将玄”抱臂在前,目光冷然扫过殿中诸人,寒声道:“应对谈不上,但总不至于如某些人一般惶惶不可终日,只想着苟且偷生,敌人到来时抱头鼠窜。”
他这番话不轻不重,讥讽意味却是十足。殿中诸人哪一个不是修行者,哪怕实力最弱的都有洞见二重凝真境,自然将之一字不漏收入耳中,便都纷纷停了动作,凝目朝他看来。
殿中一片寂静。
这些魔道中人别看平日里总是东躲西藏,但身上的煞气可做不得假。此时一双双目光都落在“将玄”身上,似有一股沉重而危险的气息在酝酿。原本亮堂堂的大厅中好像骤然暗沉下来。
“小子,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老夫没有听清。”
修罗宗太上长老缓缓站起身,身为老牌入道大宗师的气势毫不掩饰释放出来。浓郁的血云自他袖间飘荡而出,化作一片虚幻血海,所经之处,令人心神迷乱,如坠无边地狱之中。
“没有听清?年纪大了就该服老,何必再同我们年轻人掺和,强行出风头?”
“将玄”也徐徐站起身,唇边含着一抹笑,语气仍是不咸不淡。
他黑袍猎猎,阴柔俊美的面容略显苍白,脸侧垂落的乌发中夹杂几缕银白,非但无损气质,反倒平添了几份邪异。
随着他徐徐站起,一股深沉莫测的气息渐渐在殿中升腾而起,骤然间席卷四方。如同天色已暮,漆黑的暗夜无声降临,接掌了天穹。
他毫无征兆地出了手。
无边血海中猛然掀起狂澜。
无形的武道异象交锋中,越来越多的黑雾弥漫开来,如同浓郁的墨汁源源不断涌出,又像是深沉腐朽的黑泥从天穹倾倒而下,要将整个人间填满。
哔——
一道决堤般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道人影飞也似的倒退出去,像是被一记重锤迎面一撞,重重撞在不远处的墙壁上,若非殿中设有防御阵法,这整间大殿都会因此直接垮塌。
下一刻,这人吐出一大口血来,撑着身子靠在墙壁上,气息萎靡。正是修罗宗太上长老。
“咳咳……我输了。”
不像正道那样好面子,魔道中人一向是要命不要脸。他很干脆地低头认输,冲“将玄”的方向拱了拱手,表示服软。
“果然是后浪推前浪,方才是老夫过于莽撞了。”
在场其他人一直静静看着两人交锋,没有说话。
他们很清楚这其中的内情。
要说“将玄”刚才那一番讥讽之言的确惹人生气,但终究魔道中人不像正道那样好脸面,他们更讲究实际利益。“将玄”毕竟是入道大宗师,因为一时气愤就与之冲突甚至拼命,根本不值得。
他们要真是这么冲动的人,这些年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哪里还能在名门正道的打压中存活至今?
这位修罗宗太上长老之所以怒而出手,其根本原因并不在于“将玄”那番话,而是为了抢占主动权。
——魔道中人只认实力,连同阴魁门在内,这里有四大魔宗实力相当,即便是“将玄”首先发出的邀约,若“将玄”实力不济,他们也未必不能反客为主!
因此,哪怕“将玄”没有说这番话,其他人也会找机会出手的。
现在,修罗宗按捺不住,抢先出了手,其他有想法的人便暂时作壁上观,正好趁机看一看“将玄”这位新任阴魁门门主的实力,再做打算。
——结果果然试探出来了,惹不起,惹不起!
“将玄”对这些人的想法心知肚明,因此他只是笑了笑,目光冷冷环视一周,随即开口:“不知在座各位道友还有何异议,可还有人想莽撞一回?”
四周鸦雀无声。
“既然如此,那就代表大家都愿意坐下来好好听我说了。”于是他便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重新坐下,“我的想法很简单——”
“魔道势力太过分散,各家自扫门前雪。正所谓散成沙,聚成石,是该凝聚成一片的时候了。”
哪怕暂时碍于他的实力选择退让的众人都不由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他这话的意思……是想统一整个魔道?
问题是,连天人境界的渡九幽都不曾做到,他一个区区入道大宗师……也配吗?
这简直太过荒谬!众人立时就要翻脸。却听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紧接着,整间大殿都被包围了——确切地说,整座寒石城都被封锁了。
哪怕刚才还巧笑倩兮的幻月宫宫主也不由变了脸色:“将门主,你这是要做什么?莫非还想将我们扣下来不成?”
据他们所知,阴魁门的大本营尸骨林堪称神州浩土上最凶险的几处绝地之一,倘若这一次“将玄”邀请他们去往尸骨林,他们是绝对不敢去的。
但寒石城可是一向处于三不管的状态,各方势力都不曾插手,谁能料到这里已经悄无声息成为了“将玄”的地盘,对方还能直接在这里调动一支军队?
“不,大家误会了。我只是想给大家多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自由生活在天穹下,不必再躲躲藏藏的机会。”
第125章 入局中(23)
“呵, 你以为我们会相信吗?我等看上去就这般好骗?”
殿中当即有人反唇相讥。
他们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相信这种假话?以渡九幽的实力, 尚且无法与整个江湖正道杠正面,何况他们?
只不过, 这人话音才落, 便见“将玄”淡淡扫他一眼,毫无征兆地出了手。
其他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那人便仿佛被一股大力正面击中,一口血喷出, 胸膛都瘪了进去,整个人“砰”的一声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如同一幅壁画。
“我不喜欢有人打断我说话。”
神情平淡地吐出一句话,在各异的目光注视中,“将玄”阴柔惨白的脸上现出一抹很是无害的微笑。
他的语气温柔友好, 一双黑眸却闪着摄人心神的寒光:“诸位信不信不要紧,只要本座,还有寒石城中的三千军马,愿意相信就够了。”
三千军马?真的假的?!
众人神色巨变。
在这神州浩土上, 三大皇朝之所以可以屹立不倒, 甚至于几处正道圣地都不敢正面与之交锋, 就在于大军镇压。
武道境界越是向上,越是有着飞跃式的提升。境界之差天差地别。
洞见境或许还有“双拳难敌四脚”的情况, 一旦入道, 就截然不同。
哪怕再多低阶武者围攻, 入道大宗师都无所畏惧,甚至可以直接御空而去,一走了之。但这并不代表入道大宗师就可为所欲为——朝廷大军手中掌握着数种军阵,彼此配合默契,便可以煞气结阵,封禁天空,甚至隔绝灵气。
入道大宗师稍有不慎,亦会遭大军围困,最终自身真气耗尽,被活活拖死。
这在历史上并非不曾发生过。
当年曾有一位与东黎皇室有怨的入道大宗师,企图万军丛中刺王杀驾,最终下场却是万箭穿心,含恨而死。
在“将玄”好整以遐的目光中,在场的数名大宗师半信半疑地探出神识,以整间大殿为中心向外辐射。
这些魔道中人个个谨慎又狡猾,来时他们便事先探查过寒石城。
当时城中与往常一般,算上普通居民都不到千人,从气息上能威胁到他们的江湖武者更是寥寥无几。
没想到这才半天不到的功夫,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城中居然无声无息多出了一支数千人的军队。
这数千人个个披坚执锐,沉默着围在大殿之外,漆黑的铠甲反射着寒光,面甲下露出的双目锋锐有神,周身煞气更是凝而不散,冲霄而起。他们彼此气息相连,仿佛一个整体。
——这非但是一支军队,更是一支千锤百炼的百战之师啊!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军队?为何会听命于阴魁门?还是说阴魁门投靠了朝廷?
一连串疑问在众人心头升起。
但“将玄”显然没有向他们解释的意思,只将“温和”的目光投向他们:“好了,对于我的提议,诸位可有什么异议?在座都是魔道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不必过于拘束,尽可道来。”
被他眼神注视,不少人都低下了头,只能干笑两声,不阴不阳说句怪话:“呵呵,将门主说笑了。你已经考虑得如此周全,我们哪里还敢有异议?”
“——不知将门主准备如何做?”
“将玄”也不在意他们阴阳怪气的语气。他很清楚这些人只是口服心不服,反正迟早有一日,他们会发自内心地臣服。
他只说了一句:“本座已获得齐王手令,此后齐国全境,将不再限制魔道宗门光明正大开宗立派。”
当然,只有愿意听从他命令的魔道宗门才有此资格,不愿意的……:)。
他转身走出大殿,殿外数千名玄甲骑士静静站立,犹如无声而肃穆的雕像。
数千人汇成漆黑的钢铁洪流,簇拥在黑袍人身后,虽未开口,但无声无息间,一股静谧而庞大的压力,便如高山突起一般,横亘在众人的心头。
被诸多玄甲军簇拥的黑袍人转过身来,看向殿内诸人。他漆黑的双眸幽邃平静,恍如深海。
众人不由垂下了头。
这是默认臣服的姿态。
·
距离寒石城数百里外的云州边境,有一支不起眼的车队正在缓缓前行,通过了层层关卡,驶向云州。
最中间的马车里坐着三个人。
晏危楼一手握着一枚玉简,装模作样“读取”了一会儿,宿星寒便适时开口问他:“怎么样?传来了什么消息吗?”
坐在两人对面的小男孩莫与方也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晏危楼收起玉简,摇了摇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渡九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北斗魔宫群龙无首,七殿殿主对萧无义并不完全信服……悬天峰号召天下正道,趁此时机一齐讨伐魔道……”
两个人装得煞有介事的样子。其实晏危楼手中就是一枚普通玉简,他所有的消息都是通过意识相连的马甲化身那里得来——但这当然不会让莫与方知道,因此假装是通过手中的“千里传音”所知,而宿星寒都不用他多说,便无比默契地配合晏危楼演了这场戏。
随着他淡淡的叙述,宿星寒的脸色也凝重起来:“……那我们?”
晏危楼道:“计划不变。我们还是继续去寒石城,参与魔道会盟,尽量将其他魔道宗门的力量保留下来,避免遭受打击。至于北斗魔宫……那已经是整个正道的最大目标,除非渡九幽及时归来,否则谁也救不了他们。”
两人旁若无人地讨论着,边上的莫与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一脸好奇地开口问道:“两位对渡九幽这么有信心?要知道他终究只是一个人,现在多半重伤在身,难道还能敌得过三大正道圣地的高手,力挽狂澜?”
晏危楼看了他一眼,微笑:“不是我对他有信心,而是事实如此。有他在时,北斗魔宫这么多年也没有被正道覆灭,反而愈发壮大。这已说明一切。”
宿星寒立刻配合地赞了声:“如此说来,这人真是个人物。那如今他不在,岂不是攻破北斗魔宫的最佳时机?”
晏危楼笑眯眯道:“明光说的正是。看来你对这江湖的了解又加深了一分。”
他目光柔和地落在宿星寒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和鼓励,仿佛对方说了什么非同一般的惊世之言。
听着这两人一言我一语,莫与方突然笑了。他的笑容不是那种孩子式天真稚气的笑,反而带着奇怪的洒脱从容。
“我明白了。”
他这样说了一句,对两人拱了拱手,动作利落潇洒,别有一股豪迈之气。
“多谢两位这几日以来的关照,是时候该分道扬镳了。”
晏危楼没有挽留,只摆了摆手:“去罢,或许不久后我们还会再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