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百余阶梯, 这对已经发须花白，平日又不常运动的老年人来说不是件容易事情，罗大师停下来之后慢慢缓着气：“暂时这边还是安全的，但也维……”
  话没能说下去, 因为罗大师在缓着气说这句话的时候, 忽然耳尖听见了个不算陌生的名词, 是从跟在他身后的黑发青年口中说出的。
  咳了几声把气理顺，罗大师回过身半是试探半是确认地问：“小顾, 你这是有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身先士卒来到坤仪山的几位前辈都是顾衍见过的, 除了罗大师以外, 还有因为同为驭鬼一门而对他特别照顾的温大师, 剩下一个就是顾大大笔下的亲儿子叶诚煜了。
  研讨会上除了顾大大啪啪啪一顿打脸把那些满心以为华夏在驭鬼门术会被迫弃权的国家脸给打肿了以外, 叶诚煜这个异军突起的新秀也是大出了一波风头，所以才说华夏是今年研讨会的最大赢家。
  现在这三个人都目不转睛地把视线盯在同行的黑发青年身上, 眼神灼灼像是恨不得能在对方身上盯出朵花来。
  这个阵法的阵眼位置一眼看去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在当前时代大多数天师的思维里, 阵眼是需要稳妥隐藏, 选取特别的位置做下精妙布置，防止其被破坏。
  然而他们现在找到的阵眼，虽然是布置在山林中，却算不上难找。平平无奇的巨大山石近在眼前，这似乎是与阵眼有关的一部分布置，先行到达坤仪山的几人谨慎地没有轻易动作，而这份谨慎救了他们的命。
  “这是被人故意逆反的九宫周天阵。”顾衍这句话说得十分肯定，每一个节点都对应上了，即使没亲手布置过‘九宫’这个等级的周天阵法，根据这一阵法最根本的原理也足以看出。
  阵眼是一个阵法的心脏，从这个位置观察更容易理清整个阵法的布置思路，现在顾衍站在这一阵法的心脏位置，只能庆幸跟他同行的几位前辈之前没有动手把眼前这块山石给破坏了。
  不然不仅阵法破不了，三人在阵法的反噬之下也绝对活不下来。且周天阵法的一个特性就是，如果不能一下彻底破阵，阵法越是受损，自我修复以后就越是牢固，增加破阵难度。
  “周天阵法是正道阵法，作用是驱邪辟鬼，但现在被人刻意逆反，驱邪辟鬼就反成了招引邪祟……”顾大大一边解释，一边往周围观察阵法的大致布局。敌人在坤仪山上布置的这个阵法也真是费尽心机，地形地势为引，山水树石为结。
  这不会是一个人的手笔，能知道这几乎已经失传了的古老阵法，这个‘境外势力’该是个颇有底蕴的国家。
  顾衍清楚记得他所写下的原剧情里并没有这一段，这说明是他改变了某段剧情之后所引发的蝴蝶效应。至于是哪一段剧情，稍微想想，最符合条件的也只有研讨会这段了。
  原剧情里，华夏在这一年研讨会上并没有出太大风头，只能说是正常发挥。现在在剧情改变之后成了研讨会上的最大赢家，牵扯着触及了各项利益，就让对方这么按捺不住马上来追咬一口。
  “简直是欺人太甚，幸亏老赵还没来，不然他听你这么一说，肯定又要气得心火起。”为了追咬一口弄这么大手笔想破坏他们的龙脉，这不是欺人太甚是什么？罗大师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亏得他心脏健康没毛病，不然被这么气一气，也要像他的老朋友那样在医院躺上个三两天。
  温大师没说什么气话，他抬手拍了拍他从研讨会就一直看好的同门小辈的肩膀，表情温和地询问：“你能认出这个阵法，是曾经有见过？关于这个阵法你还知道些什么，不妨都说出来，任何相关信息都可以。”
  这个古老阵法失传已久，说实话在一个新人小辈口中听到周天阵法这个名词，罗大师和温大师心里都非常讶异。连他们对这个阵法都只是听说过，之前站在阵眼位置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却没想现在带来的黑发青年居然一眼就看出名堂来了。
  “从一元、两仪、三才、四象一直到九宫，周天阵法依照复杂程度分了九个等级，敌人布置在坤仪山的是最玄妙的一个。这块山石立在阵眼位置，但破坏它并不能彻底毁坏阵法，一旦着手攻击又没能彻底破坏，攻击的人就会遭受严重反噬，并且阵法在之后会变得更加牢不可破。”为了能解释清楚，顾衍从基本点开始说起，顺便也把忌讳的关键点先抛出。
  阵法典籍上记录的各个阵法有正道和邪道之分，正道就是驱邪辟鬼、聚灵汇运这一类，邪道则要么是招引邪祟，要么是强行夺取他人的气运和寿元，总之是损人利己。
  把典籍上正邪两道的阵法都学了一遍的顾大大却也没想到，一个好好的正道阵法还能逆反着玩，玩弄成现在这种样子。原本的破阵方法是不能用了，不过可以也逆着重新推导一遍，推导出方法也只是时间问题。
  怎么说也要给送他们这份大礼的敌人回一份小小礼物，聊表心意。
  变成了家养猫形态的鬼域之主这一路一直安静窝在青年怀里，在青年给在场几人细说着阵法的时候，这只大猫缓慢摆动着尾巴半勾在青年的手腕上，喉咙里发出低不可闻的咕噜声。
  喜欢的人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极其出色，这点好也不好，虽然这个人很早就已经是属于他的了，谢婪依然不喜欢有人觊觎他心爱的宝物。
  阵法这么复杂的东西，尤其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古老阵法，繁复程度远远超出当前时代绝大多数天师的想象。
  可是这复杂又庞大的阵法从黑发青年口中说出来，就把原理剖析得十分简单，连温大师这在玄术界是被默认为‘偏科偏到太平洋’的驭鬼一门天师都感觉自己弄懂了。在场三人直听得一愣一愣，听完以后好一会都还回不过神来。
  当年教导他们阵法的师父要是能把阵法解析得这么通透，他们年轻时候至于一学阵法就脑仁疼吗……
  “那等什么，现在就开始勘定方位。”罗大师一拍大腿，急冲冲就拿出了他的罗盘：“我们华夏的龙脉也不是没脾气的，等这阵破了，这些藏起来玩阴的王八蛋就知道后悔这两字怎么写。”
  这番举动倒不完全是因为性急，在前辈发言时守礼旁听的叶诚煜眺望了下远方景象，这才说道：“被阵法招引来的恶鬼越来越多，再过一段时间，外围的守卫人员可能会撑不住，我们要在守卫被突破之前推导出破阵方法。”
  这边的安全只是暂时的，一旦守卫被突破，再想破阵就更是困难重重，基本没有可能了。
  “还有几个老家伙也在往这边赶，老赵等气能喘顺了也会过来。破阵只我们四个人不够，等他们都来了应该就够了，我们既然先来，那就先做好准备工作。”罗大师端着他的罗盘探查阵法的各个连接点，时间并不宽裕，他们要充分利用好有限的时间，不能辜负辛苦守在外围的同僚。
  阵法是被人故意逆反的，把破阵方法逆着推导理论上肯定也能推出些眉目。顾大大靠着那块巨大的山石席地坐了下来，口袋里翻出一本便携的记事本，两手圈着自家大猫，拿着支笔开始在空白页上画图外加计算距离数值。
  所以说天师真不是个轻松职业，数理化不过关分分钟连带着阵法这一重要科目就得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