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吃到董仕未说出口的瓜江枫整个晚间营业期间都感到十分遗憾，但他相信来日方长。
  等日后董仕董礼两兄弟渐渐融入了泰丰楼集体吃瓜的氛围中，卸下了心房和大家成为相处融洽的好同事，江枫相信那时候就不会有他们泰丰楼吃不到的瓜。
  北方的瓜大家都吃腻了，前段时间最火热的凌广昭从姑苏挖来的那个优秀的白案厨师的瓜至今也没吃出个头绪。人江枫见过几面，就是一个普通的重点男子平平无奇没什么特色，说起话来也是温声细语的很有几分江南的味道。
  高超的厨艺总得有个出处，就算没那么好运未曾经过名师指点，也得是像周时那样轮转于各大知名餐馆偷学出来的。唯独这位白案师傅不同，跟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就连裴盛华也只打听出了他家原先是在姑苏开点心铺的，还不是知名点心铺，就是那种像是小区门口的包子铺那样的简单的点心铺。
  江枫都要怀疑是不是凌广昭的先祖托梦给他说，让他去姑苏寻这样一位高人来帮助八宝斋重振雄风。托这位白案师傅的福八宝斋这段时间名声好了不少，营业额也是蒸蒸日上，眼看就要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泰丰楼怕是等不到八宝斋倒闭再把他们的领班挖过来的那天了。
  想到这里，江枫非常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晚间营业已经结束了，大家都在十分振奋且快速的收拾后厨，准备捡东西回家。这种时候应该算得上是难得的整个后厨人员都十分亢奋的时候，所以江枫的这一声叹息显得格外突兀。
  “枫枫，怎么了？”吴敏琪关切的问道。
  江枫是一个很容易叹气的人，叹气的理由也是多种多样。之前王浩还在以他为原型写小说的时候，经常为王浩时日无多即将被他人道毁灭惋惜地叹一口气，现在大多数时候因为想到电视剧剧情不尽如人意惋惜地叹一口气，少数时候是想到自己晚饭没有抢到心仪的菜遗憾地叹一口气。
  吴敏琪仔细回想了今天一天的经过，《知味》发表，泰丰楼成为最大赢家。招聘十分顺利，招到了三个厨艺不错而且看上去很好相处的新同事。晚上的员工餐是姜卫生做的，没有抢菜的必要。
  “枫枫你是忘记做什么事情了吗？”吴敏琪问道。
  “我是刚刚发现咱们可能挖不到八宝斋的领班了。”江枫一脸遗憾。
  吴敏琪：……
  ？
  所以…季月今天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江枫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吴敏琪好像跟他说了两句话：“琪琪，你刚刚跟我说什么来着？”
  这次轮到吴敏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她已经习惯于江枫在发呆或者想事情的时候会经常出现如老年人一般的反应迟缓，但是她觉得等以后结婚日子久了，尤其有了小孩之后她可能会非常嫌弃老公的这一提前步入老年的行为。
  吴敏琪最近已经开始看婚纱杂志了。
  “我刚刚以为你是忘了做什么事情，所以问你是不是又忘记了什么。”吴敏琪解释道。
  经吴敏琪这样一提醒江枫突然反应过来，他确实忘记了一件事情。
  他忘记打电话问孙继凯他们聚宝楼的菜价是怎样的。
  “琪琪，我刚刚突然想起来我妈让我打电话问孙继凯他们聚宝楼的菜价是什么价位我忘了打电话。等一下董礼他们几个要留下来试菜，我先出去打个电话你帮我看一下。”江枫看了一眼手表，觉得现在才10点多，打电话过去孙继凯应该没有在忙。
  吴敏琪点点头：“要让老章一起留下来吗？”
  “你问问他吧，他要是愿意就一起帮着参考参考。记得叫夏夏留下来，让她多尝点菜见见市面。”江枫说完就溜去更衣间拿手机。
  更衣间和厕所历来都是八卦流传的圣地，店里还有客人没有用完餐江枫觉得直接在大堂里打电话不太好，于是就披着羽绒服拿着手机径直去了外面的路边打电话。
  1月的北平城的夜晚，比其他地方的夜晚要更加寒冷一些。
  江枫裹着羽绒服，手拿着电话，还没点开微信界面就被冷风吹的打了个哆嗦。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隔壁的24小时便利店里果然没有客人，江枫决定转战隔壁的便利店。
  便利店老板一如既往的盯着平板看番剧，过着寻常人梦寐以求的醉生梦死的生活，根本就没有要思考未来人生的意思。见进来的客人是江枫，便利店老板习以为常地冲他招了一下手。
  “呦，下班啦。”
  “没，借你地方打个电话。”江枫熟练地走向高脚椅，坐下。
  便利店老板点点头，继续低头看看。
  江枫拨通了孙继凯的微信电话。
  连的还是便利店的wifi。
  电话拨了有一会儿，大约过了20多秒才接通。
  “喂？”孙继凯的声音显得有几分疲惫。
  他刚刚从孙冠云的病房里走出来，今天他接了太多的电话了，同学的，朋友的，同行的，亲爹的，亲妈的，多到他都想把手机直接关机装作自己不存在。如果不是现在这个电话是江枫打来的，孙继凯觉得他可能会因为一时生气直接把电话挂掉。
  他刚刚看到了孙冠云的检查结果。
  情况不容乐观。
  “那个，虽然好久没联系了，但是我今天看《知味》上刊登了孙爷爷的新菜，所以想特意打电话过来给你说声恭喜啊。”江枫说出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尴尬无比的话语。
  听到江枫的话孙继凯不免露出了一个略带中二的冷笑，他今天接了一天虚情假意顺便探听虚实的电话，基本上都是以这个作为开场的，没想到居然连江枫也不能免俗。
  自从《知味》变成年刊之后，由许成亲自撰写的文章就变得弥足珍贵。自入冬以来孙冠云的身体状况就一直很不好，冬天对于重病的老人而言本是道坎，孙冠云从上个星期开始就已经撑不住住院，从那以后各方或明或暗的试探打探就没有停过。
  孙继凯一边忧心神冠云的病情，一边操心聚宝楼的经营，一边还要提防并且探查他二叔近来接连不断的大动作，后方还有他那个如同猪队友一样的亲妈在不停的扯他的后腿。
  现在就连他觉得无比珍贵的友情也要开始变质了。
  因为各种烦心事加成导致中二病爆发的孙继凯淡淡地道：“还好，比不上你们泰丰楼的版面。”
  电话那头的江枫愣了一下，怎么感觉听孙继凯这个语气好像他心情不太好。但电话都已经打了，问题再蠢也该问出口。
  “还好还好，泰丰楼的版面都是托厨艺大赛的，服比不上孙爷爷的新菜。”江枫先是笑着客套了一下。
  孙继凯在电话那头冷冷地笑了，果然几个月不见，江枫也变得和那些同行一样开始试探了。
  沾染了铜臭味和阴险狡诈的恶臭。
  “就…你也知道，我们家店是新开的没什么经验，在菜价的定价方面不如你们聚宝楼老道。我妈想托我打电话问一下你，你们聚宝楼的菜价都是按什么标准定的，能不能发过来给我参考一下。我们店准备年后就涨价，想看看你们这些上过《知味》的老店都是怎么定价的。”
  孙继凯：？？？
  不知为什么，这种突兀的转折和智障一般的对话让他觉得十分亲切，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温和友善了起来。
  “这个没什么问题，我待会儿发给你就是了。”孙继凯觉得无比的轻松与愉快。
  “那真是太感谢了，你可算帮了我们大忙了，你也知道我们店对于订菜价值方面一向都很不擅长。”江枫这话说的绝对是发自肺腑的。
  孙继凯表示从你们把季雪的干炒牛河的定价比我高8块钱那一刻起，我就看出来你们对于定价真的很不擅长。
  “举手之劳，要是有这方面的事情不懂的话可以随时打电话过来问我。”孙继凯客套地道。
  江枫觉得孙继凯话都说的如此客套了，他也应该客套回去。但一时间不知道该客套些什么，于是决定关心一下对方长辈的身体状况。
  “那就多谢了，对了，现在天冷了老人家容易着凉。我三爷爷今天就因为昨天晚上着凉去医院了，孙爷爷身体还好吧？”江枫话说完就后悔了，他刚刚才反应过来南边不比北平，孙继凯那边可比北平暖和多了。
  孙继凯自然听得出来，江枫问这个只是出于客套和礼貌，他只需要客套的回答一下身体很好，没有什么大事就可以结束这一通谈话了。
  但是话到嘴边却停住了。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跟一些相关或者毫不相关的人说孙冠云的身体状况很好，只不过是因为变天才偶感风寒，老人家年纪大了需要住院观察。
  谎话说了100遍连自己差点都信了，如果不是刚刚看了检查结果，他可能会真的觉得爷爷只是偶感风寒过两天就能出院。
  可实际上，以孙冠云目前的身体状况可能很难再出院了。
  他瞒着所有人，不敢和任何人说实话，连亲爹和亲妈都不敢。
  但他真的很想找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说一次真话，也顺便告诉自己孙冠云真的时日无多了。
  “不太好。”孙继凯道。
  “啊？”江枫愣住了。
  “我爷爷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我刚刚看了医院的检查结果，不容乐观。”孙继凯道。
  江枫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想了想才道：“其实…可能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二堂哥就是学医的，有很多我们觉得很严重的病其实在医生看来也就那样，孙爷爷精神头那么好肯定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借你吉言。”孙继凯苦笑。
  两人皆是沉默了一阵，孙继凯率先开口：“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
  “嗯。”江枫道。
  看着被挂断的微信电话，江枫想到上次见到孙冠云时他好像在频繁的咳嗽，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孙老爷子，可能真的状况不是很好。
  想到这里江枫心头一紧，又想起了李明一刚去世的那段时间，一时间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生老病死，世事无常。
  逃不开，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