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松并不知道管栎已经调查到了发生在12月初的事，今天是返校的日子。
  他还是必须到学校一趟的，因为他现在是特殊情况，他的成绩和“寒假作业”需要去高三年级组那边领。
  何况，邓局长也说了，今天可能会发生“有趣的事情”。
  顾松先去的程盛那边。
  钱志他们三个还在集训营那边帮忙，他得帮着仨领了。
  “这个机会不错啊，怎么不多安排几个同学过去？”程盛听说他们三个在集训营给燕大学生做助教，既能免费学到东西还能挣到钱，不由得问顾松。
  顾松撇撇嘴：“老师，金牌培训不是我做主啊，何哥才是大股东。”
  程盛不信他这一套：“老何对你还不是言听计从。”
  顾松忙解释道，人家搞这个事情，培训自己的骨干更重要，给了三个名额已经是给面子云云。
  程盛倒也不是真的怪他，只是觉得可惜。
  听顾松说了几句，就问他：“前两天有记者堵到我要采访，你真的赚了那么多钱啊？”
  顾松心中狂汗不止，还真有人查到这么过细了，连顾松在哪个班都知道，直接堵他的班主任。顾松忙问道：“您怎么说的？”
  “我啥都不知道啊，就说不知道。”
  顾松忙一脸孺慕的模样翘起大拇指：“说得漂亮！”
  程盛瞪了他一眼：“还没说呢，真的假的？”
  顾松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是真的。”
  程盛正要追问，就见高三年级组的瞿老师过来了。这瞿老师现在正是高三年级组的组长，他见顾松也在，开口道：“正好你们都在，小程，和顾松一起，咱们到校长办公室去一下。”
  “怎么了？学生马上就来得差不多了，现在吗？”
  瞿老师点头道：“现在！鲁局长来了，顾松的事。”
  程盛一惊，忙带着顾松跟着瞿老师出门，一边问道：“为了什么事啊？怎么连鲁局长都来了。”
  瞿老师摇了摇头说：“不清楚，校长让咱们都尽快过去。”
  顾松跟在两人身后，微微翘起嘴角。
  还真来了，说今天会发生有趣的事，还真准时。
  三个人不一会就到了校长办公室。一进门，顾松就看见沙发那边坐着一个已然谢了顶，用稀疏的几根头发覆盖着地中海的中年男人。他带着圆眼镜，自顾松一进门就看向了顾松。
  顾松不动神色，也不言语。
  许校长见他们进来，忙向地中海介绍道：“鲁局长，向您介绍一下，瞿老师您认识，这位是二年级一班的班主任程盛老师，这就是顾松了。”
  鲁局长点了点头，拿捏着腔调低声说：“你们一中治学一向是严谨的，我没想到举报信还寄到了我这里。老许，你失察啊！”
  许校长不置可否，叫瞿老师和程盛都坐下了，这才开口说道：“您刚才说的那些内容，也只是一面之词。对这件事我也感到非常不解，现在三个关键的人都在这里，我想事情还是很容易弄清楚的。”
  在教育体系内，一中的校长级别也仅比这位教育局的一把手低一些而已。
  今天鲁局长突然过来，说起顾松举报信的事，许校长还有点莫名其妙。
  瞧他之前说的，一个高二学生，仗着在外面做了点生意长期旷课，在外和三教九流厮混，还调戏班上女同学。家长敢怒不敢言，只能把举报信匿名发到教育局，可见，这个学生造成的影响已经极坏了。这样的学生，一中怎么放着不管？
  许校长腹诽着，凭着一封匿名举报信，也没调查清楚。顾松跳级可是走了教育局的正规程序的，鲁局长连他学籍已经是高三的了都不知道，就跳过来说三道四。为了一个学生，这么大张旗鼓地杀过来，图什么？
  鲁局长听许校长不温不火的说辞，内心很有点不快。他没管许校长，直接问顾松：“我问你，是不是长期不上课。”
  顾松心里好笑，只答道：“是的。”
  “你一个在读生，在社会上做生意？”
  “是的。”
  “我听说，之前还因为和别人产生纠纷，进了两次派出所？”
  顾松一乐，知道的黑材料还不少嘛，连进了两次都知道。他仍旧答道：“是的。”
  “你有没有对班上的女同学不规矩，做出不雅的举动？”
  “这个没有。”
  鲁局长脸一黑：“不要狡辩！你没做过，怎么有家长写信举报你调戏女同学？”
  顾松好奇地问道：“哪位同学的家长举报我啊？”
  “怎么？你还想打击报复？”鲁局长神色不善。
  “您怎么直接给我扣帽子啊？说我调戏女同学，没有的事啊。不能只凭一面之词吧，没有证据的话，我知道是谁，和她当面对质总需要吧？”
  鲁局长看着顾松一脸无辜地样子，提高了点音量又压低着架势说道：“不要拿社会上那一套商人嘴脸说话！虽然信是匿名的，但现在你长期旷课、在外经商、打架斗殴都是事实！你不想学习，不要破坏一中多年建立的良好学风！许校长，这样的学生，需要严肃处理！”
  顾松笑着问：“鲁局长，国家法律，有禁止高中在校生经营企业吗？”
  鲁局长蹙着眉头喝道：“这不是法律禁不禁止的问题，是一中的学风提不提倡、校规允不允许的问题！是永宁教育局在学校教育问题上重不重视、抓得紧不紧的问题！”
  顾松又转过头问许校长：“校长，咱们有这样的校规吗？”
  许校长眼一瞪。这样的奇葩也就出了你一个好不好？之前哪需要为这种事情专门研究规定？
  他见顾松问过来，反而是对着鲁局长说：“我看您对顾松似乎是有一些误会。程老师，你给鲁局长介绍一下情况吧。”
  程盛不明就里，刚才听鲁局长说的意思，心里已经急了半天了，只是一直不好插话。听了许校长的话，忙说道：“鲁局长，我是顾松的班主任，我很清楚，顾松没有您说的那些问题。”
  鲁局长听了话就想发作：“你是什么意思？我闲的？”
  程盛摆着手说：“不不不，您对我们的教育工作很重视，我们感到很受激励。但顾松的问题，确实可能有误会。顾松是九月初从理科实验班转到我班上来的，他学习非常认真刻苦，期中考试就考了文科第一名。由于成绩优异，他自己也提出来想跳级，我们按照程序，由他本人和他父母提出书面申请、高三年级组出题考察，经过教育局审批，他已经跳级到高三了，期末参加的也是高三年级的考试。至于他的成绩，瞿老师可以向您汇报。总之，顾松绝不是败坏学风的学生，相反，自从顾松转入我班上之后，学生的学习氛围浓厚了不少。因为有他的激励，这次期末我的班在平均成绩上还超过了另一个班。”
  鲁局长听程盛一句一句地说下来，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怎么？这顾松在学习成绩上还这么厉害？这都已经不是普通的厉害了啊！
  成绩好到能跳级，怎么没人告诉他？
  瞿老师适时地补了一刀：“这次期末考，高三年级文科的第一名，是顾松。他的总分657，甩开第二名有35分。”说到这里，他目光复杂地看了看顾松。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学的，今天返校，他还没到班上就被叫到这里来了，不知道曾嘉会不会又受打击？
  鲁局长觉得口渴，端起茶杯连喝了两口。
  他常年在教育口，怎么会不知道文科657分是什么概念。
  妥妥文科状元的苗子啊！怎么没人告诉他？
  许校长这时才笑道：“顾松同学因为在外面经营有公司，在学校的时间并不多。允许他平常只上3天课，这也是程老师特别批准的，所以并不是他长期旷课。当然，开始的时候我们还是非常担心顾松同学的成绩的，但他一直按时完成作业，在学习进度上也让老师们非常满意。到现在您也看到了，他的情况确实特殊，我们这也是因材施教嘛。”
  鲁局长不言不语，程盛以为他心里有想法，又解释道：“至于所谓打架斗殴，派出所那边都有笔录的，那两回都是社会人员恶意袭击顾松开的店，顾松是受害者，对方也做出了赔偿的。”
  顾松笑眯眯地看鲁局长阴沉不定的脸，猜他心里一定万马奔腾。他跟许校长说：“校长，我看这里还是有些误会，我可能知道这封举报信因何而起，能不能让我单独向鲁局长解释一下？”
  许校长奇怪地问：“不能直接说吗？”
  顾松笑而不语，许校长看了看鲁局长，见他点了点头，就无奈地招呼程盛和瞿老师出去了，把偌大的校长办公室留给他们两人。
  等门关上了，鲁局长惊疑不定地问：“你知道这封举报信是谁写的？”
  顾松走近了一些，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他微微低着头说：“我猜这位莫须有的女同学，她的父母，一个姓张，一个姓汪。”
  鲁局长心中一震，却没答话。他靠在沙发上，觉得这样的姿势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
  顾松继续说道：“鲁局长，我经营公司一直是合规合法地开展业务。元旦前吃饭的时候，廖市长和田书记也都很支持我。我这位同学的父母其实也知道这一点，但不知道怎么的没有在举报信里提到。”
  鲁局长的心神彻底被冲乱，他喃喃地问：“你……你说什么？”
  顾松后退了一步站直了身子说道：“鲁局长，我在外面做的生意不小，会出现竞争对手，我想您也是理解的。这些竞争对手为了打击我，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包括之前两次在我的店里寻衅滋事也是一样。我猜，这封信就是我的竞争对手写的。如果真的是我班上女同学的家长，绝不可能写这样一封信。因为我的竞争对手，只知道我生意做得好，可能不知道我学习成绩也好。刚才您也听到了，老师们都不认为我败坏了一中的学风。不知道，您是否也认同，这封举报信是一个误会？”
  鲁局长站了起来踱了两步，才说道：“……你说的有道理。”
  顾松露出灿烂的笑容，向他握手道：“鲁局长，您明察秋毫！事实上我一直非常希望帮助永宁教育事业的发展，您可能不知道，我还是金牌培训的股东，那个状元助学基金就是我提议何总和教育局一起设立的！”
  鲁局长的手被他握着，心里把汪涛一阵狂骂。
  状元助学基金是今年工作的一个亮点啊！难得有社会资本参与进来，以直接捐资的形式委托教育局，通过奖励优秀应届生的方式激励永宁学子。因为这桩事，他前不久还刚刚收到市领导和省里的表扬！
  现在倒好，他还把人家金主训斥了一顿。鲁局长只好装作忧心工作一时心急没能调查清楚，赶快和顾松缓和印象。
  顾松也没再多说什么，借口要去领成绩单和寒假作业就遛了。
  自己非要撞上来，满头包就自己揉去吧。
  鲁局长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晴不定。
  不管汪涛是不是真不清楚顾松的学习成绩，他都算是被汪涛摆了一道。本来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一中学生，如果轻松摆布了还能卖个人情给张永年的公子，那何乐而不为？
  看来自己真是扎在系统内时间太久了，外面的风吹草动都不知道。这姓顾的小子能上田书记的饭桌，应该在外面一问就能知道。也不知道自己抽了哪根筋，这么贸贸然就过来。
  说贸贸然也算不上！姓邓的也不是好东西，问了问他，说1中确实有个学生在外面开店，还因为打架进了两次派出所，他这才放心大胆地来了。
  现在真的是被将了一军。刚才听完那小子几句话，他就知道这是个脑袋清楚得很的角色。他都把姓汪的姓张的点出来了，难道不清楚自己心里那点小心思？
  哎，都是位置太久没动弹闹的！
  许校长进了门来，看鲁局长坐在那里不动弹心里好笑。他说道：“鲁局长，顾松同学说误会已经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