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厅内，一大排同声传译室里，各个语种的口译员已经准备就绪。
  所有话筒、耳机，也都是事先检查准备好了的，功能无碍。
  专门的录音师、视频摄影师、文字记录员均已随时可以开工。
  “让我们开始吧。”
  为了应对汹涌的呼声，选择以这种方式来回应的东道主，保家齐开口说道。
  圆桌上的人一起点头示意，外圈的环形区域的座椅上，每个人则提起了精神，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同声翻译。
  “让我先梳理这次会议的背景。”保家齐缓缓说道，“不久前，燧石航天完成了烛龙2号火箭的首次发射，并成功地将一颗重达143.9吨的航天器送到leo轨道。在随后举行的发布会上，燧石航天宣布这是一项名为燧石空间城的空间站计划的第一步。”
  “由于燧石空间城的规划非常宏大，引起了在座诸位所代表的利益的担忧，提出了方方面面的质疑和诉求。为了统一回应这些诉求并当面辩驳这些质疑，我们主张召开此次峰会。现在，首先请燧石航天的ceo简玉书对燧石空间城计划做申明。”
  简玉书向保家齐点头示意，就按开了面前的话筒开关，然后说道：“尊敬的各位先生、女士，我是燧石集团的现任总裁，以及燧石航天的首席执行官简玉书。”
  “首先，我要申明，燧石航天作为在华国获得许可、正规注册成立的商业航天公司，一切航天活动均按照国际规定，拥有完备的许可手续，包括燧石空间城计划已经完成的两次发射。”
  简玉书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斜对面的黛安、马斯克以及nasa主官，说道：“燧石空间城的计划，符合《外空条约》对于外层空间自由探索和利用的原则，符合外空物体的登记原则，也不存在危险用途。”
  “燧石空间城是一项旨在为全人类谋福利的计划，燧石宇航大学的创立就能体现这种科研和探索精神。对于燧石空间城计划可能对其他国家太空活动产生干扰甚至损害，要求暂时中止、公布计划具体技术细节的指责，我们认为这本身违反了自由探索和利益原则。我们欢迎基于友好磋商的全球合作，但拒绝别有用心的无证据指责。”
  “根据外空条约的规定，我们已经以最大的可能和实际程度，将燧石空间城的有关信息通知给公众和科学界。我想，具体的技术细节，则不应在需要公布的范围之内。在过去，各位所进行的航天活动，也没有公布这些细节的先例。并不能因为燧石空间城的规划庞大，就因此被区别对待。”
  “同样，我们也愿意遵循外空条约的原则，在燧石空间城完成核心部分发射建造任务之后，欢迎全球的合作。在这个方面，燧石航天本就有这样的计划，只不过存在于第三阶段当中。在过去，各位的航天计划，也同样没有在最开始的核心阶段，就引入其他合作伙伴的先例。”
  “综上所述，燧石空间城的计划是合乎现在太空探索和开发规则的。我们驳斥对于燧石航天的无端指责，我们有开放合作的意愿，也有挑选合作伙伴的权力。”
  “谢谢大家。”
  简玉书说完，顾松笑呵呵地对他翘起了一个大拇指。
  放在这样的场合，似乎是有些不合时宜。
  但他年轻的面孔，并不让这个动作显得出格。
  初次和顾松面对面打交道的黛安，皱着眉头想着怎么答复。
  规则，永远都是规则。
  精明的前辈们，早在一些新事物初生的时候，就尝试全面地考虑到未来的一切可能。当时的各个利益相关方，因此制定了一个外层空间开发条约。
  事实上，有能力引动这个外空条约的，都是举足轻重的国家。
  大家彼此之间忌惮重重，自然一直都在框架下，有商有量。
  而现在，格局开始变化。一个私人公司，开始有能力引动这个领域的议题，而且，已经是让他们高度紧张的议题了。
  一个未来内部空间可能达到千万级立方米的巨型太空站！
  这个计划让他们头皮发麻。
  这个时候，这一纸约定的薄弱之处就体现出来了。
  事实上，当足够有力量的人想要一意孤行的时候，其他人如何约束？太空探索和开发利用，本身首先就是基于有没有能力。
  我有能力上去，我有能力做到一些事，而你不能，你凭什么要制止我？
  到最后，还是取决于地面上的较量。
  因此，从纸面上，从法理上，他们确实是没有理由对燧石航天和华国，提出那样的要求的。
  但是，这个一定要争！
  黛安说道：“燧石航天的ceo已经发言完毕，应该进入其他代表的意见陈述阶段了。”
  按理来讲，东道主还是应该对议程有控制的。面对黛安的插话，保家齐不以为意，示意她说。
  “显而易见，规模如此庞大的空间站计划，它潜在的风险已经不容忽视。对它的安全有效控制，需要足够全面和足够有历史沉淀的经验。一旦它失控，将会有无数在轨航天器受到影响，甚至有可能对地表产生灾难性的撞击。”
  黛安说得理所当然：“这样庞大的空间站，也已经远远超出了常识里对于它登记时候所说的近地轨道航天器的惯例认知。我相信，除了燧石航天和贵国自己，其他各位代表都会一致同意：这样一个级别的太空计划，应当作为特例，受到更高层次的监督，包括技术层面和安全评估层面的。只有这样，才符合外空条约中关于和平利用的原则公约！”
  黛安环视了一周，然后继续说道：“过去，一贯是以国家作为主体，在履行外空条约中应负的责任。虽然其中有规定类似燧石航天这样的非政府团体，也可以在缔约国监督下进行符合原则的太空探索活动。但既然燧石航天已经展现了甚至超越国家水平的航天能力，那就不能钻这样的漏洞，以商业航天的商业机密等借口，掩饰这样一个足以引起全世界不安的太空活动的细节。”
  她以一句斩钉截铁的话收尾：“我正式提出，外空条约应当进行一次修正！修正方案应增加一个条款，经某个缔约国提出、获得全部缔约国多数同意的某个已公布的太空计划，则可被视为强制性的国际级别太空计划，在专门的技术和管辖框架下施行！”
  一时之间，早已事先商量好的一些人，倒是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呼应声，显然群情汹汹。
  顾松笑了起来，打开话筒咳了两声，等会场安静了，然后笑着问：“黛安夫人，要知道，我愿意把燧石空间城的完整计划公布出来，是我的自由。现在，如果我放弃燧石空间城计划呢？如果我只执行前不久所说的今年内七个舱段的第一阶段计划呢？”
  黛安闻言脸色一僵。
  顾松的表情里出现了些嘲弄：“就当做我太年轻，不喜欢这些绕来绕去的套路吧。认真想好，坦诚交流。如果只是想要限制我，让我做不成某些事，那就是敌对的姿态，我会选择相对应的措施。如果是想从我手里得到什么，那就先别威吓我，还是拿出诚意比较实在。如你们所知，我首先是一个科学家，我的时间，可不应该浪费在这样无休止又无意义的争吵里。”
  马斯克听得浮现笑容。
  顾松继续道：“简玉书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没有破坏谁的利益，因为这所谓的太空利益，谁也不曾得到过。我们也有开放的计划，但那是在未来，而且我们当然有权挑选合作伙伴。至于我们有没有能力实现对燧石空间城安全有效的控制，这还用怀疑？什么足够全面和足够有历史沉淀的经验？质疑做出了人工智能、量子计算机、史上最强火箭的我们，这样的理由太荒唐了！”
  保家齐听完，笑了笑说：“我建议，我们还是讨论更有建设性的内容。燧石空间城的计划，是对全人类有益的。我们应当考虑的是，是怎么帮助燧石航天，实现这个史无前例的壮举。与此同时，则是燧石航天提供的机会。燧石空间城第三阶段的合作建设框架，大家有什么样参与的意愿，欢迎提出来。作为燧石航天的监督方，也作为外空条约的缔约国，我们的态度也是一致的。”
  黛安皱着眉说：“我反对，我坚持认为，外空条约需要得到修正。按照规定，应当启动修正表决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