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安排，与其说是对戴辉的磨炼，倒不如讲是对卢浩明的考验。
  一个月之前，如果让卢浩明带着像戴辉一样没多少外科基础的年轻医生上台开刀，剥个胆囊切个肠或许没问题，但手术要是再复杂一点，比如切个胃大部什么的，恐怕他的底气也就不怎么够用了。
  而肿瘤手术，不管是那一种肿瘤切除术式，其复杂性都远超了胃大部切除术。
  但在这一个月间，卢浩明跟着杨兮做了十好几台手术，不单在能力上得到了大幅度提升，在自信心上更是得到了突破。
  试试就试试呗。
  正如老腚所说，反正有西少在台上，怕个逑呢？
  卢浩明能想得开，但戴辉这只菜鸟却是控制不住的紧张。
  洗手的时候，就不住地往杨兮这边看，等上到了手术台上，这哥们的两只手便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西少，我，我还是拉钩吧。”
  卢浩明怒其不争，斥道：“是骡子是马，好歹也得拉出来遛遛，你这还没开干就缴械投降，丢不丢人啊？”
  杨兮摆手止住了卢浩明，和颜悦色对戴辉道：“你先帮老兔把腹给开了，等开完了腹，我再把位置跟你调换过来。”
  只是开腹？
  那没多大问题！
  戴辉做了两下深呼吸，心情顿时平静了许多，至少那一双手已经不再颤抖。
  十分钟，右肋缘下横切口完成。
  杨兮又道：“帮老兔探查一下术区解剖状况应该没问题吧？”
  戴辉再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有了好的开始，再往下，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杨兮一边拉着钩，一边风轻云淡地指点着戴辉，老兔准备要这样了，你应该如此如此，老兔准备那样了，你应该那般那般……
  主刀位置上，卢浩明不再言语，专心手术。还别说，那戴辉的动作虽然生硬了点，许多时候配合的并不怎么到位，但在杨兮的指点下，他的一助工作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八点二十五分开始，十点零五分结束，一台胆囊癌切除术足足用去了一小时四十分钟。
  虽说手术做得好不好不能单靠用时长短来衡量，但时间却能反应出了手术的流畅度以及术者的数量程度。一小时四十分钟的成绩并没有什么好骄傲的，放眼普外科，能在一百分钟内完成这么一台胆囊癌切除术的医生可谓是一掐一大把。
  但对于卢浩明和戴辉而言，却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成绩。
  在台上，杨兮可真是做了回君子，只动口，不动手，连拉钩拉的都不怎么到位。整台手术完全可以说是他们二人独立完成。
  卢浩明心中兴奋不已，但脸上却是淡然如水。
  怎么说，咱也是肿瘤外科的三号人物，带个生手做下这么一台‘小手术’没什么值得吹嘘的。再说了，咱肿瘤外科有杨兮领头，弟兄们的征途必然是星辰大海，而今天这点成绩不过是征服了一座小山丘而已，所以，必须沉稳。
  但戴辉可就按捺不住了。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实习时获得的那点外科经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从进肿瘤外科开始到今天还不到一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得到的锻炼机会也没多少，可自己却奇迹般地完成了一台胆囊癌切除术的一助，而且，完成后的自我感觉还相当不错，至少没像那些个菜鸟被主刀老师骂个狗血喷头。
  莫非，我戴辉也是个外科天才？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西少是大天才，咱比不上西少，混个小天才总是可以的吧，要不，那尹伟尹老师怎么会说肿瘤外科是一堆的妖孽呢？
  有了第一台手术做垫底，戴辉上来了自信心，第二台手术不用招呼，自个主动站到了一助的位置上。
  第二台的手术难度比上一台还要简单。
  该患者经常发生肠梗阻症状，行肠镜检查于回肠末端发现占位，取活检做病理检查提示为小肠腺瘤。发生在回肠处的腺瘤虽然在病理上被认为良性肿瘤，但在临床上，却因为该瘤体的恶变几率较大而被认为是癌前病变，因而在治疗上主张早期手术切除。
  手术方式并不复杂，自瘤体上下各五公分处切除腺瘤占位，然后行肠端直接吻合，跟肠坏死的肠切除术几无二样，唯一不同的是要做全肠道检查，以免患者腺瘤为多发性而遗漏治疗。
  戴辉跟着连向东在柳泉镇医院做过一台肠切除术，有了实操经验，术后再看看书加强巩固一下，对该术式自然是记忆牢靠，上台之后，不用杨兮开口指导，也能勉强跟得上卢浩明的节奏。
  当然，对卢浩明来说，其手术节奏自然要放慢两个档次。
  差一刻十二点，杨兮卢浩明戴辉三人回到了科里，那戴辉的兴奋劲还没过去，见到了连向东，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个熊抱。
  他能有今日之成就，杨兮自然要感激，但更应该感激的却是连向东。没有腚兄的不辞劳苦，一次又一次带着他往柳泉镇医院蹭刀开，他戴辉绝不可能成长得那么快。
  连向东猝不及防，下意识反抗。这货皮糙肉厚，身上的气力可不一般，那戴辉消受不起，居然被反弹了一个踉跄。
  ‘刺啦——’
  白大褂的口袋挂到了桌角上，扯出了一个不小的三角豁口。
  “窝靠，两台开腹手术啊，缝皮还没缝过瘾吗？”连向东开着玩笑，打开了抽屉，拿出了针线。
  外科医生的针线可不同于妇女手中的针线，缝合的手法更是完全不同，连向东手握针持，招呼戴辉脱下了白大褂，就要展示一番上级医生的高超缝合技巧。
  架势刚拉开，还没缝了第二针，护士长岳文慧进来了。看到连向东的架势，不禁噗嗤一笑，道：“腚大专家，缝衣服可不是缝皮，就没有你那样缝的，拿过来吧，看姐是怎么缝的。”
  缝衣服不是缝皮？
  杨兮听了岳文慧的这句话，心中却是不由一凛。
  可不是嘛，葡萄皮的特性跟人的皮肤完全不一样，以缝合皮肤的方式来缝合葡萄皮，自然有不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