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泛扬说这话时，声线压得很低。
  大部分时候，孟泛扬脸上都挂着一种敷衍的笑，普通人看不出来，就以为孟少爷是脾气很好的人。
  加上他撩人时候的多情模样，太容易让人忽略掉，他并非一个简单人物。
  只是因为平日里藏得太深了，所以会忘记他有多么危险。
  这话，还是一开始的时候，孟痕警告苏榛霓的。
  在苏榛霓开始打主意之前，孟痕便对她说：“你如果决定好了，我唯一能够告诫的你只有，不要小看他，不管你看到的他是什么样子，都不要认为，你可以赢过他。”
  苏榛霓回答：“我又不是和他比试什么。”
  “你目的不纯，千万不能被他发现，否则，我救不了你。”
  孟痕和她说过利害关系，苏榛霓看似满不在乎，其实听进去了，所以接近孟泛扬，她从来不敢掉以轻心。
  包括此时，当孟泛扬看似玩笑般开口时，苏榛霓的心脏已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她扬起手中的剧本，在孟泛扬眼前晃了晃：“剧本里写，我要表现出对男主角的恨意，只有这样才能瞒过幕后的大boss，这是一场戏——我是不是，表演的还不错？”
  苏榛霓眼中那些汹涌的情绪早就消失殆尽了，她满脸期待，好像只要孟泛扬表扬一句，她便能够心花怒放。
  孟泛扬打量着苏榛霓，似笑非笑。
  好像又是极为漫长的沉默之后，苏榛霓总算听到孟泛扬淡淡道：“还不错。”
  苏榛霓悄然松了口气，又恢复了谄媚的笑容：“你会不会觉得很无聊呐？我不看剧本了，陪你说说话怎么样？”
  “晚饭马上送到了。”
  孟泛扬看了眼时间：“你吃了饭我就走。”
  苏榛霓露出有些遗憾的样子：“好吧。”
  她重新坐回去，扯了扯睡袍，把自己包裹的更严实一些，没再刻意去勾引孟泛扬。
  既然演戏就要演到底，这个感冒就算是假的，现在也得变成真的才行。
  从五星级酒店送来的晚餐很快到了，确实如孟少爷的吩咐那样很清淡，纵使苏榛霓其实很有胃口，也得装作胃口欠佳的状态，勉强将晚餐吃完，然后送孟泛扬出门。
  他走的时候，捏着苏榛霓的下巴说：“记得吃药，早些恢复。”
  “您放心，我明天啊，肯定又是活泼乱跳一条好汉。”
  孟泛扬嘴角动了动，没再多留。
  把这尊大佛送走，苏榛霓才揉着自己脸，很快就重新有了血色。
  多亏了她正儿八经学过表演，关键时候这脆弱娇怜的样子，还是学了个真切，没被孟泛扬发现她的漏洞。
  但今天这事儿也给苏榛霓提了个醒，她早就见过孟痕这事儿，是个潜在威胁，必须得让这个警报被解除了她才能放心。
  否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孟泛扬知道这事儿。
  要是让孟泛扬怀疑她和孟痕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虽然也有那么点儿，但是孟痕也只是为了帮她而已，就算要遭殃，她也不愿把孟痕牵扯进来。
  真被孟少爷发现了，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孟泛扬看似云淡风轻的，对什么事情好像都无所谓，但据孟痕所说，这人心狠手辣起来，绝对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盛雀歌又打了个成功的案子，在刑辩领域迈出的第一步堪称完美，事务所的律师们都对盛雀歌表示了祝贺。
  她谢过众人，去了主任的办公室。
  “这一回霍律师给你这个案子，你办得很好。”
  “主任，您就不用再夸奖我了。”
  主任笑道：“你这是给我争气！我当然高兴了！”
  “也多亏了霍教授，他给了我很多帮助。”
  “霍律师能够看中你，这个机会你就要好好抓住，不过......霍律师，有没有说过让你去他那边的事？”
  盛雀歌摇头：“没有。”
  主任这才放了心：“那就好，我还担心霍律师跟我争人呢。”
  现在霍无忧算是盛雀歌的老师了，按道理说，盛雀歌去到霍无忧的律师事务所，也很正常。
  盛雀歌轻笑：“您放心，我和霍教授提过，他知道的。”
  霍律师也不在意盛雀歌是否能够为他赚钱，他不怎么教学生，当初去上课那阵能够成为盛雀歌所在的法学院的客座教授，本来就是碰巧了，之后他也确实没怎么上过课。
  现在霍律师愿意培养盛雀歌，也并不在意盛雀歌是否能够为他带去利益。
  一个律师只能在一家律师事务所执业，盛雀歌没有选择离开现在的这个地方。
  其实不提主任之前给过的承诺，盛雀歌本来也没有打算这么快就离开，她在这里还能够有所发展和进步，暂时也不会考虑离开。
  至于霍教授那里，盛雀歌某次和金主任谈过。
  金淮择对她说：“他可能几年后就会逐渐退居幕后，不会一直在前线杀敌，而他培养你，也不急在这一时。等你拥有足够实力的时候，便可以和他有更直接的合作。”
  盛雀歌便明白了霍教授的想法，她现在还不够好，她还在成长的时候，呆在现在的地方也是最合适不过的。
  等到她强大起来的时候，也还可以有很多的方式去回报霍教授对她的帮助。
  盛雀歌猜测，金主任那些话，应该是霍教授让他来告诉自己的，目的也是为了不让自己心有愧疚，觉得白白受了恩惠。
  所以盛雀歌已经考虑好了之后的方向，她会继续留在这里。
  况且主任对她也一向很好，不过因为主任负责的代理案件和盛雀歌的执业方向并不相同，有些东西，主任也没有办法很好的传授。
  “好好加油，小盛，从你来到我们这里的第一天起，我就相信你未来会是很优秀的律师，你会做到的。”
  盛雀歌点头。
  她对主任说：“我也希望有一天，我能够对自己满意。”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不过作为过来人，我也要提醒你......我见过不少刑辩律师，在这条路上走了一段时间以后，就忘记自己的初衷是什么了。”
  盛雀歌明白主任的意思，郑重道：“我会牢牢记住自己的职责是什么，无愧于心。”
  “你能时刻提醒自己就好，去忙吧。”
  盛雀歌知道主任为什么会那么说，她也知道有那么一部分律师，拿了当事人的高额律师费以后，用各种手段颠倒是非黑白，从不在意真相，只在乎他能够拥有多少的报酬。
  不管是什么行当里，都会有着利欲熏心的人，至少盛雀歌永远不会这样做。
  盛雀歌暂时还不打算完全走上刑辩律师的道路，所以才接触的这个离婚案，她也打算先接手然后开始处理。
  但因为找到她的当事人暂时在国外，要几天之后才能回来，所以现在她和对方也只是先电话沟通，具体的一些情况，以及合约签订，也只能等待对方回来以后才继续进行。
  下午的时候，她和莫肃聊了一些关于海小姐的事情。
  当面致歉这一出戏码已经定好了日子，就在今晚。
  到时候，盛月歌也会陪着海小姐一起前往。
  “今晚就得辛苦你应付一下海小姐了，盛月歌到时候肯定会趁着海小姐不注意的时候对你动手，你......忍耐忍耐吧。”
  “嗯。”
  莫肃能够预料到届时可能发生的状况是什么样子的，但为了他要达到的目的，也只能忍耐。
  盛雀歌想了想，猜测了一些盛月歌大概会使用的手段，都和莫肃说过，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候也不用太过意外。
  现在这个事儿已经进展到了盛月歌单方面认为，莫肃已经对她有意思的地步。
  并且，盛月歌还将舞会那晚，莫肃没有出现和海小姐见面的原因，归在了自己身上，觉得莫肃是因为对她感兴趣，才懒得去应付海小姐。
  有了这样的认知以后，盛月歌的行动自然会加快，她肯定巴不得立即就让莫肃爱上她，然后两个人确定了关系，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了。
  莫肃说：“你这个妹妹，有多豁得出去？”
  “你不要小看了她不要脸的本事，多防备着一点吧，毕竟......知道贺予朝是谁了，还敢给他下药，这种胆量，你觉得一个正常人会拥有？”
  盛雀歌确实觉得陆婉母女都有些精神不正常，想拥有荣华富贵想疯了，已经失去了正常人的理智。
  今晚盛雀歌就不打算再做什么了，现在一切等着盛月歌自己来做就好，她迟早会在海小姐面前露出马脚，盛雀歌并不担心。
  快下班的时候，盛雀歌也没想到会看见沈汀阑出现在了事务所里。
  她来做什么？
  沈汀阑是被其他同事带进来的，应该是找了人做咨询，但具体情况盛雀歌还不太清楚。
  她总觉得沈汀阑不可能突然找到这里来，但也没着急做什么，而是平稳呆在自己的座位上，远远瞧着沈汀阑被带进了会议室。
  盛雀歌也临时打算推迟下班时间，她还真的挺想看看，沈汀阑是来咨询什么的，为什么那么多事务所，偏偏就选择了这里？
  她身边坐着的同事也看到了沈汀阑，同事问她：“这个人是不是上回在机场的那个？也是个建筑设计师？”
  “嗯。”
  “本人好像更好看？”
  同事当然不可能知道沈汀阑和盛雀歌之间的暗潮涌动，只是单纯八卦一下。
  盛雀歌淡笑道：“是吧，好像比视频里更好看。”
  “不过那次被认错的事儿也很好笑，还有付玺发的那条微博......所以你跟她认识么？”
  “不太熟。”盛雀歌笑着说：“毕竟，她只是我未婚夫的.....一个同事而已。”
  还好沈汀阑没有听到这番话，否则心里指不定怎么翻江倒海。
  现在盛雀歌基本可以确认，沈汀阑那些云淡风轻啊，也就是装出来的罢了，每一次她维持着淡然情绪时，心里的波涛可从来没有平静过。
  得不到贺予朝，眼睁睁看着贺予朝订婚，沈汀阑这么高傲的人，心里一定不屑又嫉妒。
  盛雀歌这么想着，脸上笑容更甚，看的同事有些奇怪：“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还有十分钟下班，当然开心了。”
  “以前还真没见你对下班这么重视呢。”
  “以前是以前嘛，现在是现在，不一样了。”
  盛雀歌整理着一些资料，注意力却是放在沈汀阑那边的。
  她很有耐心，等到下班时间，她身边的同事准备走了，她还纹丝不动。
  “你不走啊？看你刚刚还很期待下班呢？”
  “突然有些事，得等个文件，你先走吧，明天见。”
  盛雀歌挥手说了拜拜，一点也不着急。
  杨婧这时候也打算走了，她看盛雀歌还坐着，突然走过来：“盛律师......”
  “嗯？怎么了？”
  杨婧压低声音问：“你最近有没有听过董家林的消息？”
  盛雀歌想起来，董家林自从跟杨婧分开之后，就一直在追求海小姐那个圈子里的某个千金。
  上回董家林还是跟着海小姐她们一起从欧洲飞来的，坐的还是海小姐家的私人飞机。
  “好像只知道他下了飞机之后，跟着那个人走了，之后......没有什么消息。”
  董家林喜欢的也不是海小姐，所以这事儿盛雀歌当时听杨婧提过以后，没太放在心上。
  杨婧咬咬牙：“我听说，他没追上人家。”
  “这也不奇怪。”
  那些名媛千金，身边一直围绕着各种优异的男人，肯定不会对区区一个董家林动心。
  董家林虽然家里有钱，但自己本事一般，人长得也没有多么出众，追求普通女孩子，或者......像杨婧这样对于男朋友抱着很美好幻想的女生，可以很容易，追求海小姐那个圈子里的女生，就没那么容易了，被拒绝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知道他这个人不是良配，你就趁早忘了他吧，一直打听他的近况，反而让自己无法释怀。”
  盛雀歌也算是由衷说了这么一句。
  她和杨婧的矛盾都过去了，站在同事角度，也不想看到杨婧为了一个渣男伤神劳心。
  “嗯，我会忘记他的，只是......因为我跟他之间，还是有一些共同朋友，他们告诉我......”
  “怎么？”
  杨婧吞吞吐吐的，让盛雀歌感觉，接下来的话题，应该和自己有关。
  “盛月歌，和她们那帮人在一起玩，是吧？”
  “对啊。”
  “我朋友告诉我，董家林之所以不追那个人了，是因为他又看上了盛月歌。”
  “......”
  这个结局，还真的是一点都让人意外啊......
  盛雀歌叹口气：“这个还真有可能。”
  “她，她怎么能那样？！”杨婧很生气，“她根本就不喜欢董家林，为什么还要......”
  “董家林这种不安分的人，追不到手之后，很快转移目标也正常，不过你放心，盛月歌不是董家林能够驾驭的，他最后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杨婧捏着拳头：“董家林这个渣男！我现在就是不想他过得好，看他什么都没有得到，我就放心了。”
  “董家林既然这么想不开的要喜欢盛月歌，那么等着他，也只有人财两空。”
  盛月歌多了个冤大头的追求对象，一定会充分榨干董家林的利用价值。
  当然，在她认为自己得到了莫肃之前，董家林还是可以作为备胎存在的。
  而且即便董家林现在开始追求她了，海小姐那些朋友，也一定不会怪罪到盛月歌身上去，盛月歌有这种本事。
  “对了，李蓉呢？”盛雀歌忽然想起来这个很久没出现过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