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会有很多意外。”
  “可这也是生命啊！贺予朝你怎么能这么冷血呢，说不要就不要？”
  盛雀歌说的也没错，贺予朝的确是很冷血的人。
  除了他认为可以放在心上的人，其余一切，的确不重要。
  包括这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如果因为这个孩子影响到了盛雀歌，那么他可以割舍。
  以前也有过很多指责贺予朝冷血的人，就连他那个父亲也曾说，自己怎么就生了一个没有感情且冷血的儿子，真的很后悔。
  可贺予朝从来不以为然，他有自己的处事标准，没有任何人可以影响到他。
  他不在意外界评论，更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如何，包括hg的年轻小孩儿们如何在私下里偷偷称呼他为大魔王，他知道，但并未放在心上过，因为这些事情可以和他毫无关系。
  只是现在说他冷血的人是盛雀歌，便像把刀子一样，剜在了心口最柔软的那一块肉上。
  盛雀歌却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她越冷静，这些话的杀伤力就越大。
  “或许你说的没错，是我很冷血。”贺予朝也依旧保持着冷静，“但同样的，你需要考虑，这个孩子生下来，你需要承担什么，包括你的事业也会陷入很长时间的停摆，你的计划必须得延后，你的理想实现也会变成更不确定的未来。”
  盛雀歌能听出来贺予朝这些话想要表达的意思，这些事儿她当然都想过了，在她想到要去买验孕试纸的时候，关于未来种种，都已经有过一次考虑。
  只是他用这样平淡的语气谈起来，盛雀歌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可我要是无所谓呢。你说的这些，我都可以接受，反正又不是生了孩子就不能继续做律师了，只不过要更辛苦一些。”
  “现在还很早，你不需要就这样困住自己。”
  贺予朝的理性思维在这个时候，确实显得有些残忍。
  盛雀歌不满道：“我听明白了，总之你的意思就是，这个孩子现在不要，是吧。”
  她又不禁去想，他到底是因为这些不要这个孩子呢，还是他根本就没打算过要孩子？
  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有时候盛雀歌觉得自己是足够了解贺予朝的，可有时候，她又会觉得根本不懂这个人。
  他对她的爱极有分量，都是真的，可他能如此平静的就决定一个小生命的到来与否，这个男人......会不会也可以很平静的放下对她的爱？
  也许现在这些爱都是真的，但有谁能保证爱意永恒不变呢。
  盛雀歌忽然开始质疑了。
  “不过我跟你讨论这个问题做什么，我又没有怀孕。”盛雀歌撇撇嘴，自嘲似的笑了下，“我刚测过了，没有怀孕，我打算明天再去医院检查一下，应该没错。”
  贺予朝紧盯着她，目光深沉。
  盛雀歌直视回去：“这下你可以放轻松了吧，不用你准备好了，我根本就没有怀孕，虚惊一场罢了......还好没有，不然这个孩子也只能被残忍的扼杀掉。”
  贺予朝的神情依旧看不出什么，他只是再次试图抓住盛雀歌的手。
  但她依旧躲开了，躺下之后就用被子罩住了脑袋：“睡觉，我明天检查之后给你看报告。”
  在盛雀歌说出没有怀孕之前，贺予朝一直不自觉用舌尖抵住上颚，后槽牙紧紧咬在一起，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能保持清醒。
  他的确情感淡漠，只是......要让他下定决心说不要那个孩子，也不是多轻松就能做到的事情。
  这也算是冷战了么？
  贺予朝想要同盛雀歌摊开说清楚，但有些话现在说出来也像是借口了，何况他没有准备好本就是事实。
  要准备好去面对盛雀歌做出的一切牺牲，这个过程同样艰难。
  他的雀儿无法知道，他爱她的程度早胜过自己。
  可这样的爱到底该怎样释放，向来冷静强大的贺予朝，也有些迷惘了。
  ......
  早上起来盛雀歌就知道，不用去医院了，因为推迟了好几天的亲戚造访，确定了她昨晚的检测结果。
  但现在知道没有怀孕，盛雀歌却轻松不起来。
  她发现了自己和贺予朝在某些观念上的巨大分歧，她看似每走一步都谨慎小心，但她的冒险精神也影响着她的决定。
  生孩子这件事情之前没有想过，但如果真的到来了，盛雀歌是甘于去接受这个风险的，她有勇气去面对。
  而贺予朝......他却在此时选择了后退。
  贺予朝说的那些确实都没错，她要生孩子，就会失去很多，关于理想关于未来，都要受到影响。
  可那是和贺予朝的孩子啊......因为是和他的，所以这个风险，盛雀歌甘愿去承受。
  她爱他，即便知道要面临什么，也不想后退。
  同样是因为爱，他们选择的表达方式去是截然不同的。
  “医院我就不去了，应该没什么，我问过，偶尔推迟几天也很正常。”
  盛雀歌把例假期要用的东西塞进包里，头也不回就下楼了。
  她也没有穿昨晚挑好的近似情侣装的外套。
  贺予朝在衣帽间里缓缓系上领带，脑海里满是盛雀歌刚才的语气和反应。
  那模样，还在生闷气。
  只是这个问题上想要哄好她，大概也没那么容易。
  贺予朝下楼时盛雀歌已经在吃饭了，一点都没留念，平日里的早安吻也都省略掉了。
  他头一回感到如此挫败和无力。
  因为在这个事情上，盛雀歌生气一点都没错，毕竟站在她的角度，她生气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知道她的态度，贺予朝其实也该开心才对，这毕竟证明了她是想要和他有爱情结晶的。
  但现在重点不在这个上面，更多的还是如何让盛雀歌消气上。
  难，太难了......
  贺予朝心里惦记着事儿，冷峻的神色看起来阴森森很吓人，他到公司之后，谢秘书一眼看到他就猜测，老板的家里肯定又发生什么矛盾了。
  今天贺予朝并不打算将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去，只是他这个冷然的气场太过骇人，就算没有刻意泄露，也让人不敢接近了。
  谢秘书也很为难，有些事情不该问的，她也不敢随便问，今天从自家老板的反应来看，这事儿肯定是很严重的。
  能有什么事儿这么严重呢......谢秘书也想不明白，她一直觉得盛雀歌和老板简直就是绝配，除了盛雀歌能够驾驭住自家老板那种脾气，这个世界上再也挑不出第二个人了。
  就是这么般配的两个人，还会因为什么吵架严重到这种地步呢？
  谢秘书百思不得其解，她作为贺予朝身边的亲信，也没有见过很多次贺予朝露出这样的神情，除了那些冷硬戾气之外，还有一些难以形容的东西。
  就感觉......是自家老板犯了错。
  每回出现这种情况，下面都会有人来求谢秘书去解决。
  谢秘书也很为难，她能怎么办呢，她也不过是求求老板，有可能的话再顺便帮忙排忧解难一下。
  “谢秘书，下午可还有会呢，公司的小年轻们都要参加，你说贺总今天这架势，我怕小年轻们直接吓跑了。”
  “这个嘛......我也没办法，贺总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说不好，你看看要不先和你们部门那些新来的设计师们提个醒，做好预警嘛。”
  今天这会议也算是给hg的新鲜血液们一点动力，毕竟有很多都是冲着贺予朝这个金字招牌来的，让他们刚来就能见见hg的老板，也算是部门争取到的福利。
  不过现在，负责人却觉得不是什么福利了，跟今天的贺总开会，那还不如不开呢。
  谢秘书被再三恳求，只能说自己努力试试看，但结果到底如何，也说不好。
  她借着给贺予朝送咖啡的时候，进到他的办公室，然后提起下午的会议：“您下午的会......如果不合适的话，就换一个时间也行。”
  “为什么换时间？”
  谢秘书脖子一伸，豁出去了：“下午开会的都是公司新招进来的设计师，您这样去开会，气场过于强势，年轻人嘛，万一承受不住......”
  “既然是年轻人，连一点承受压力的本事都没有，之后怎么投入高强度的工作？”
  谢秘书心想，高强度的工作，那只是工作，但面对这样的您，应该称作......上断头台受死。
  “不过老板啊，您今天心情不太好？”
  “嗯。”
  贺予朝难得这么痛快承认了，谢秘书还挺意外。
  “那您这回是因为什么？我毕竟是过来人嘛。”
  贺予朝放下钢笔，稍作思索后，问她：“假设你的女朋友怀孕了，你会希望她现在就生下这个孩子吗？”
  “这个......我跟我女朋友，应该不需要在意这个问题吧？”
  “假设。”
  “那就看她咯，反正我是可以的，如果她想生，就生吧。”
  “但这个孩子会影响到她之后的一切规划，包括她的事业和理想。”
  “所以要看她的态度呀。”
  谢秘书说的倒是很明白：“当然，这也是两个人的事情嘛，共同讨论之后，我没问题，她想要孩子，她也做好决定了，我们就一起面对呗，有什么都一起扛。”
  贺予朝没有立即发表看法。
  谢秘书又尝试着说：“而且......如果一个女人愿意生孩子，也愿意牺牲很多，就证明她很爱肚子里的宝宝，也很爱......她的伴侣。”
  爱，是可以克服很多困难的。
  谢秘书不敢打听具体情况，只能从自家老板说的这一个问题里判断，大概猜到了他们的矛盾所在。
  “比如盛律师，她应该是事业女性吧，但是她如果决定要生孩子了，并且愿意去承受之后的一切压力，就证明她是真的很爱您，也很爱你们共同的结晶，既然盛律师都决定了，您其实......也可以支持她的。”
  贺予朝眉头微皱：“生孩子这个过程并不轻松。”
  “我是没有生过，但我妈以前经常跟我说，怀我的时候苦是苦了点，但生了我之后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了，再说，这也是人生过程嘛，我和我女朋友就没办法要孩子，只能想办法领养一个。”
  “嗯。你去忙吧。”
  贺予朝会有自己的判断，谢秘书这番话，只是更提醒了他，盛雀歌到底要什么。
  她会害怕承受痛苦吗，会害怕生了孩子以后的一切变化，甚至没办法再和过去一样投入到工作里去实现个人价值吗？
  也许是怕的，但她更相信，有贺予朝陪在身边，所迈出的每一步，都是新的阶段，面对任何的状况，都会因为身旁这个人，而有了动力，变得更加勇敢。
  贺予朝也忽略了，他对盛雀歌的影响有多大。
  真是个傻瓜......想明白了盛雀歌为什么那么生气的原因，贺予朝的心情也陡然放晴。
  他们出发点都是同样的，只是选择的方式有些不同，才造成了这样的境况。
  下午开会的时候，本来这批年轻设计师们都已经在各自领导的提醒下，做好了即将面对一个黑脸怪大魔王的准备，却在见到贺予朝时，纷纷于内心发出了怒吼。
  贺予朝站在那儿就是最赏心悦目的风景，更别说他一开口，睿智、果断，专业，所有优点齐聚一堂，小年轻们立马对他更崇拜了几分。
  谢秘书也在此时松了口气，她倒是没想到自己那些话说完还真的起到了作用，只要能让老板爱情家庭生活顺利，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工作也可以一切顺利，她这个当秘书的，也能轻松不少。
  会议比原定计划提前了二十分钟结束，贺予朝从会议室出来就对谢秘书说：“之后的行程往后推。”
  “好的，明白。”
  至于老板要去做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谢秘书赶紧去安排，在那之前还目送贺予朝进了电梯。
  ......
  盛雀歌莫名其妙就收到了一束玫瑰，很大的一捧花送进办公室，引来众人尖叫。
  她打开卡片，里面是打印出来的字条：我为我所有的行为道歉。
  没有署名，但也知道是谁送来的。
  盛雀歌抿抿唇，把花放下，其实还没有消气。
  她气贺予朝可以用那么冷静的语气说出不要孩子的话，虽然根本就没有孩子，但万一这回有了呢，他真的可以做到让一个已经在孕育的生命就那么消失？
  虽然她也知道贺予朝有一部分是在为她考虑，可同样的，她也会去担心，这样的贺予朝，如果他的爱用尽了，大概无论过去多么美好，他都会毫不犹豫抽身离去，因为没有什么是可以真正触动他的。
  这个事儿阴差阳错暴露出了让盛雀歌感到担忧的问题，而她却不知道该怎样去解决。
  玫瑰放在眼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盛雀歌干脆每人几支分下去让他们自己插在花瓶里去了。
  想道歉，这样就行么？
  平时就算，这可是一个大问题，哪有那么轻易就原谅他......
  盛雀歌觉得，自己这一次一定要让贺予朝明白，他们之间还有很多没有解决，如果这些问题无法解决的话，他们就没有办法走进婚姻里。
  结婚的事儿说起来容易，但还没有到那一步呢，就已经看到了问题。
  既然有问题，那就得对症下药。
  不过盛雀歌根本不知道，自己完全把症结都想偏了。
  她认为贺予朝的没有准备好，是贺予朝对孩子的不在意，更是冷血无情的表现。
  但实际上的问题却是根本相反的。
  贺予朝就是因为太过在意，才会有那样的反应。
  他想要自己承担，却偏偏让盛雀歌误会了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