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徭沉默了一下。
  “你吃饭了吗二哥？”
  穆深不为所动，视线落在少年无辜纯良的脸上：“人呢？受伤了吗？”
  “人跑了。”顾徭笑着，懒洋洋站起来倒了杯水。
  穆深走过去，抬手握住她手腕，把水杯抢过来放到一边：“不说，我就亲自检查了。”
  顾徭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轻笑：“我没受伤，来偷袭的人受伤了，当时情况特殊，我只能把曲迟锁门外了。”
  穆深信了她说的，把水杯还给她：“你主动招惹戴维斯，就算一次偷袭不成功，那个女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几天我会寸步不离的跟着你。”
  顾徭没什么意见，挑了挑眉：“那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以后不许翻旧账二哥。”
  “想得美。”穆深摇头：“等你高考结束，我会给你找点别的事做，省的整天闲的惹事。”
  顾徭略微眯了眯眼，漫不经心的从冰箱里端了份果盘吃：“我忙得很，一点儿也不闲。”
  “最好这样。”穆深留下一句话离开，他换洗衣服都在隔壁，长途奔波了一天，回去换洗。
  顾徭站门口对他抬手：“晚安。”
  关上门，她立刻给宗曳打过去电话。
  “你来龙城有没有别人知道？”
  宗曳正看着人审讯今天带回了的杀手，被惨叫声吵的皱眉，他走开了两步：“怎么突然问这个，除非我身边有细作，否则行踪不会泄露。”
  “最近一段时间不要联系我，高考之前。”顾徭淡淡说。
  宗曳眼神闪烁了一下，削薄的唇显得整个人都不近人情，讽笑：“怎么了小狮子？该不会是穆深来找你了，我们的计划进行不下去了是吧。”
  顾徭也不否认：“是有一部分，不过你也不想自找麻烦吧，让他知道了，我们的合作只能终止。”
  “我知道了。”宗曳微眼神透露出一点冷意，但极好的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声音平静的让人听不出波澜：“正好我也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穆辕在查你，结果应该已经告诉穆家了。”
  他露出一抹饶有兴趣的笑：“还有我听说穆家对穆氏集团进行了的制裁，都是一家人，你说穆家为什么突然会这么做呢小狮子？”
  “靠山吃饭的人，就得为山出力，否则有朝一日山塌了，他会连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家族是能给一个人荣耀的一生，但到底不像我们这么自由，可以随心所欲。”
  他言下之意讽刺的是谁，顾徭当然听的出来，却未发表任何看法：“穆家对穆氏集团的制裁，跟我有关？”
  “还用问吗？”宗曳五指不断转换着打火机，火焰腾飞在骨节间：“以穆家的地位，绝不会允许你满是污点还跟穆深交往，否则就是给了政敌把柄，不过对穆氏集团的制裁，据我推断不只是因为你。”
  “不要太伤心失望小狮子，至少，你的这些污点，在我这里都是优点。”他轻轻挑了挑嘴角，不遗余力的毛遂自荐。
  “你真是个好人。”顾徭淡淡的道，挂断电话。
  对面，宗曳看着黑掉的屏幕挑了挑眉。
  好人？是很有机会的意思么。
  ……
  高考前一天，顾徭刚睡醒，就听到了响起来的电话。
  才响了一声就挂断了。
  等到她拿起来，只看到了一个未接来电的名字，江息哲。
  顾徭正准备回拨过去，就收到了一条彩信，是张照片，照片就是她家门口。
  门把手上挂了一个透明文件袋，隐约能看到里面有张准考证。
  顾徭看着照片默然了一下，洗了把脸，直接推开了家门。
  楼梯间一闪而逝，一道黯然的影子。
  顾徭接住要滑掉的文件袋，长腿一迈，直接推开了楼梯间的门。
  昏暗的楼梯间，一阵慌乱的动静。
  少年居高临下扶着栏杆，淡淡的看向阶梯下的正欲躲避的影子，不假思索喊出名字：“江息哲。”
  那影子似乎动摇了一下，最终仿佛被钉子定在了原地，怎么都移不开步子。
  顾徭拾阶而下：“电话我听到了。”
  “那就好……”江息哲张了两次嘴才发出声音，一直没回头，他背对着顾徭黯淡了眸子，身上少了许多从前的少年的莽撞，收敛起了一身锋芒。
  楼梯间过分的安静，呼吸都显得紧促，谁稍微抬高一点声音都会显得突兀。
  “今天发了准考证，你没回学校，我……”他不知道为什么，喉咙发干，眼眶却泛了红。
  “你好好考试，我走了。”有只手在背后推着他逃离现场，而灵魂却被一条无形的线绊倒。
  曾经懵懂莽撞的喜欢，如今已经不知如何自处。
  “你？”顾徭随手把文件袋卷起，缓缓问：“你不会哭了吧？”
  “我——”“你才哭了！”
  江息哲既难堪又恼怒的收住要走的脚步，回眸怒视身后的人，“看到吗？看清了吗？我、没、有！”
  顾徭散漫的“哦”了一声。
  还是那么气人？她怎么还是那么又拽欠揍！
  “你在外边不务正业的时候我都在学校复习，你自己要是不努力，我是不可能让着你的，我——”江息哲说到一半僵住，他不是想说这些的。
  眼神闪躲开少年投过来的目光，他既恨自己又恼对方，转过身要走。
  自从m国回来之后，他不敢去想她，一直懊恼自己为什么没能守护住少年最后的亲人，这种愧疚跟自暴自弃一直持续到即将要高考，至今仍然难以释怀。
  他其实今天是想悄无声息送了准考证走开，假如真的不巧撞见了，也应该是对她安慰或者致歉……
  可是！
  都怪这个人！她实在是太气人了！总有办法一句话把他气死！他要是个炸弹，她就是管炸他的那根引线！
  江息哲暗里咬牙，心里又酸又胀踩住一层阶梯。
  “江少。”
  他犹豫一瞬间，抬头看过去。
  少年修如玉树立在楼梯上，瓷白如玉的一张脸，被天窗半明半暗的光，照的线条清冷分明。
  江息哲一瞬间想到了上年夏天，那个一直被人嫌弃忽略，排挤在教室角落里少年，突然以焕然一新的姿态出现在班上……
  风流不羁的眉眼，桀骜的目光，靠墙随意推一下斯文的金丝眼镜，虽然不耐烦，但还是挺身而出护住了孤立无援的林雪。
  “不怪你，是戴维斯害死的他们，跟你没关系。”顾徭目光平静，随意晃了一下手里的准考证。
  “考场见。”她转身离开楼梯间。
  江息哲僵直的后背，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他忽然用力闭眼，眼角湿润还是落下了一滴泪。
  “神经病……”他啜泣，茫然的咒骂了自己一句，“有什么好哭的。”
  可能是控制不住啊……
  就像是喜欢，江息哲真的很喜欢顾徭，比想象的还要多一点，再多一点。
  没关系的。
  反正……反正……也没人知道对不对？
  ……
  “顾小朋友早啊。”曲迟从隔壁推门，精神十足的挥手。
  穆深看到她手里拿着东西，从楼梯间走出来，淡淡问：“去哪了？”
  “拿准考证。”顾徭把文件袋给他，过去吃早餐。
  穆深看了眼准考证，放回文件袋里，给她拿热牛奶：“明天要不要叫人帮你疏散场地。”
  顾徭拍了个准考证的照片，给简柒发过去：“明天简柒带工作室的人会过来。”
  “哦，我开了个工作室。”说到一半，她解释了一句。
  穆深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开工作室比在别的娱乐公司旗下自由，这点他是支持的。
  “媒体交给工作室，我跟曲迟在外边等着负责接你。”他把抹好酱料的吐司，放到盘子里，端给顾徭。
  顾徭点点头：“好。”
  曲迟看了眼准考证，想了想：“顾小朋友你就在本校考，你们学校有没有后门什么的啊，到时候咱们悄无声息的走，也免得被人堵到。”
  顾徭摇了摇头，一边咬着吐司，说：“后门没有，但我从前逃课，会从操场翻墙出去，很快。”
  曲迟看了眼穆深：“……”
  他冲顾徭竖起大拇指：“您真是位好学生。”
  穆深否决了她这个想法，眉心微动，岿然不动道：“别想着走歪门邪道，你是去正经考试的，到时候被抓上新闻有你受的。”
  顾徭微微一笑，喝光牛奶杯：“那怎么办？”
  “你考完多待一会儿，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再出来。”穆深给她又续了一杯，扫了眼曲迟：“你打电话，给校方知会一声。”
  曲迟叼了块面包，悠哉走向客厅打电话。
  翌日，凌晨六点的龙城大街已经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了。
  顾徭洗漱完，换好了衣服，打开窗户向下看了一眼。
  百米外，大街上都是爱心车。
  小区里考场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顾徭并不着急，在家安心的吃了顿早饭。
  “一个鸡蛋两根油条。来！”曲迟兴致勃勃的给顾徭准备早餐，加油打气：“满分！”
  顾徭淡淡的笑了笑，不客气的打破他的兴头：“数语外满分是一百五十。”
  曲迟败兴的摆了摆手：“管它那么多呢，反正你要加油，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拍戏，复习时间都被挤没了，我跟穆爷也不对你要求太苛刻，你考过一本分数线就行了。”
  吃完饭，穆深亲自把文具袋里的东西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缺漏，递给顾徭：“走吧，下楼。”
  顾徭一边下楼接了个电话，是简柒打过来的，她已经带着工作室的人，提前在应付媒体了。
  这段时间顾徭不出现在社交平台上，粉丝们虽然都很安静听话，但是大家也都知道顾徭是在准备高考。
  一部分理智粉虽然拼命的克制住了自己，不希望打扰到男神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但媒体跟部分狂热粉，可不是吃素的。
  顾徭自己还没拿到准考证，消息就已经走漏出去了，考场门口早早就有人蹲点了。
  还没到学校门口，隔着红绿灯顾徭就看到了一条条醒目的横幅，甚至还有灯牌。
  “哥哥！金榜题名！”
  “男神，勇争先锋，高考必胜！”
  ……
  “啧，瞧瞧旁边还有拿摄像机的，顾小朋友，待会可把你的口罩帽子戴好了，千万别抬眼看人，你这双桃花眼，太让人记忆深刻了，大家一眼就能认出来。”曲迟笑眯眯叮嘱。
  穆深看了眼考场门口情况，估计走的太往里，出来就要被堵死了，他考察了下地形：“把车停对面。”
  曲迟打方向盘。
  穆深偏头看向身边，温暖掌心抚过少年柔软短发，仔细把帽子帮她戴好。
  顾徭抬眼看他，潋滟如碧的眸子，带着几分慵懒笑意。
  穆深趁着她还没戴口罩，按住那柔韧腰心，把人拉进怀里细细亲吻，冷峻眸子泛起温柔：“我等你，加油，徭徭。”
  车窗外，粉丝团人声鼎沸，正着急又激动在人群中试图寻找自己的男神大宝贝。
  却忽略了擦身而过的某辆车里，暧昧旖旎的一幕。
  顾徭随手拿起金丝眼镜，遮住过分引人注目的桃花眼，把口罩虚虚遮住了如玉下颌，抬手打开车门，带上透明笔袋，留给车里两人一个潇洒摆手的背影。
  考场已经开放，考生在校门口跟亲友告别，转身奔赴这场最重要的考试。
  “你看到门口的粉丝跟记者了吗？听说顾徭就在这个考场！！！”
  “啊兄弟？你是她粉丝啊？”
  “当然不是！我就是看她游戏打的厉害，记住了脸而已，不过，我女朋友是她颜粉。”
  “啊啊啊，我得发个朋友圈，不，发围脖！姐妹们，我高考跟男神一个学校，羡慕不羡慕不……”
  “天呐，门外粉丝好疯狂，顾徭说不定早就进去了，她们还在喊，我都要被感动了。”
  “同学，你是考生吗？怎么站学校门口不进去？”
  “啊我是，但不用管我，我要站最后一班岗，最后一个进考场，不信等不到我家哥哥！啊哈哈哈……”
  校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少年神色淡然，低调的从粉丝应援团背后过去，金丝眼镜框下，惹人的桃花眼随意扫了一眼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