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程笙问。
  安柔看了他一眼，眼里丝毫看不到感谢，只是淡淡的，“没事。”
  英雄救美并没有让她心软，反而更下定决心让他离开这里。
  “你车呢，送我回去吧。”她道。
  “你等着，我去开过来。”
  “嗯。”
  程笙去把车开过来，安柔上了车。
  十几分钟的车程，到了安柔住的地方，程笙没下车，安柔道：“你跟我上去，我有东西给你看。”
  程笙从来没有被她邀请到家里去过，先是一愣，而后快速下了车。
  两人上了楼。
  安柔拿钥匙开门，“进来吧。”
  招呼他坐，安柔进书房拿了自己的笔记本，打开，找到自己上次写的那个故事，然后把本给了程笙，“你看看这个。”
  程笙不明所以，但还是接了过来，他看到她打开的是一个文档，名字就是阿柔之前写的那个故事，《惶》。之前阿柔写完他也没看过，只知道有这么个故事。
  “你让我看这个做什么？”
  “随便找一两场戏看看就行。”
  程笙就开始看了。
  越看，眉头越皱紧。
  他抬起头来，看向在他对面沙发上坐着喝茶的安柔，“你什么意思？”
  “我怀疑，是因为我写了这个故事，才会有阿柔这个人格。”
  程笙眼神一顿，“然后呢？”
  《惶》里面的女主的确跟阿柔的性格很像，因为一辈子颠沛流离，惶惶不安刻入了她的血液神经，因为时代的烙印，也一辈子依附男人而活。
  安柔放下茶杯，“我的意思是，她只是我衍生出来的次人格，她曾经试图霸占我的身体，现在她死了，真死了，我觉得挺好的。”
  程笙脸色变得很难看，“我不信你这套说法，我也不觉得挺好。阿柔想要活下去，她是独立于你的人格，是你，是我，是楚丰一起逼死了她。”
  程笙盯着安柔的眼睛，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也许她并没有死，只是你不愿意让她出来。”
  “你——”安柔无语，她以为她跟他能说清楚，能说服他离开。
  “如果她真的没死，一个安安一个阿柔，一个楚丰一个我，倒是真难办呢，对吧？”程笙讥讽地道。
  安柔生了气：“我在好好跟你沟通，你继续纠缠我一点好处都没有，万一被楚丰发现，你们还要打个你死我活吗？”
  “我倒是好奇，楚丰第一次在我家找到阿柔，他是用什么法子逼走她让你现身的？”
  安柔有些心虚，她别开了眼。
  谈话陷入僵局，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安柔叹了口气，又道：“不管阿柔到底是怎么产生的，现在她走了，她也希望你忘了她，你回去好好地正常地过日子，行吗？”
  程笙继续沉默着。
  半晌，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大门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安柔瞪大眼睛，下一刻，大门被推开，头戴鸭舌帽脸上戴着口罩武装严实的楚丰走了进来。
  进来，看到客厅的两人，先是一愣，而后眼里怒气升腾。
  他朝程笙冲过来，揪住程笙的衣襟，怒道：“你还敢来？找死是吗？我成全你！”
  正要挥拳，安柔拉住他，“楚丰，你放开，你别这样——”
  楚丰转向安柔，“为什么不告诉他来找你了？你是想逼疯我吗？”
  “你先别吼，行吗？他只是过来看看，马上他就要走了，什么都没发生——”
  被揪住前襟的程笙轻轻一笑，“谁说我要走了？等不到阿柔我不会走的。”
  楚丰眼里寒光一闪，“你找死！”拳头挥了过去。
  两人缠斗在一起。
  你来，我往。
  安柔喊让他们别打了，没用。她捂住自己嘴，跳着脚，不知如何是好。
  眼看两人身上脸上的伤越来越多。
  程笙是个混子，从小就不老实，跟人打架挺多的，但架不住楚丰因为拍动作片去学过武，程笙一直都落在下风，受伤明显比楚丰多。
  最后，程笙被楚丰压在地上，掐住了咽喉，脸憋成了紫色。
  安柔惊恐地大喊：“楚丰，你放开他，快点放开他啊！他真的要被你掐死了！”
  楚丰恨恨地道：“就是要他死！”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
  安柔要走过去拉他，被楚丰吼住：“你别动！——”
  他对被他压住的程笙恶狠狠地、咬牙切齿地道：“你上次把她做成那样，我没找你算账是便宜你了，你居然还敢找来！这个世界只有安安，没有什么阿柔，你听清楚了吗？！”
  “我，我睡自己女人，你管得着……”程笙气息不稳，不要命似地还在激怒楚丰。
  “他妈的！”楚丰双手更加用力掐他的喉咙。
  程笙手里不知从哪里抓到一只茶壶，求生欲让他死命朝楚丰的头砸去。
  “砰！”茶壶应声碎了。
  伴随着安柔的尖叫声“啊！——”
  楚丰倒在了一边，倒是没有昏过去，半睁着眼，不甘心地指着程笙。
  程笙得了呼吸，剧烈地咳嗽，他抓住楚丰，抡起拳头正要挥下去，安柔喝住了他：“程笙，再不住手，我对你不客气了！”
  脖子被一把冰冷的水果刀抵住了，她惊慌失措去厨房找来的。
  安柔握着刀柄，手都在抖。
  “放开他。”她说。
  程笙满脸满身都是伤，他放开楚丰，站起身来，面对拿刀对着他的安柔，他眼里有受伤有落魄，他往前走，安柔持刀往后退。
  “刚才我快被他掐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去拿刀？”
  “被爱果然就会被偏爱。”
  “把阿柔还给我，还给我！”
  他把安柔逼退在墙角，安柔避无可退，程笙却丝毫不顾她手上的刀，一直靠近她，刀尖甚至浅刺进了他的胸膛，安柔吓得大叫，“滚开，你滚开啊！”
  安柔丢了刀，推开他，跑到了一边，流着泪崩溃地朝他吼道：“程笙，你听不懂人话吗？！别再缠着我了，她死了，她本来就不该存在！你是狗吗？撵都撵不走！你不过是跟一个不存在的人谈恋爱，现在她走了死了，你去找一个正常的女人不好吗？你滚，滚出我的世界！你滚啊！——”
  程笙满脸都是瘀伤，额头还破了皮，往下流血，眼泪也流出来了，泪跟血混在一起往下滴落，不能更狼狈不能更凄惨。
  她的话，字字诛心，句句无情，他觉得，大概他真该死心了。
  他流着泪，应了她：“……好。”
  踉踉跄跄，往门口走。
  她看着他的背影。
  “呜——”还没走到门口，程笙就听见身后安柔异常的呻吟声。他转过头去，看到安柔捂着头，因为站不住，她背靠着墙坐到地上，满脸痛苦。
  他冲过去，“安柔，你怎么了？”
  那边地上的楚丰在地上爬着，爬着要过来，似乎预感到什么，他不甘地叫着：“安安，安安，不要，不要——”
  安柔经历过一阵头骨碎裂一般的疼痛，然后疼痛消失，她重新睁开眼。
  眼里是绵软的爱意，她看着程笙，眨了眨眼，眼泪流出眼眶，她伸手，摸他脸上的伤，“不是说好了吗，我要是对你说绝情的话，你别信……”
  程笙眼泪决堤，他狂喜地抱住她，“阿柔，阿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