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令人心悸却又完全合乎情理的推测，让希拉和盖茨下意识相互对视一眼，哪怕心中再苦涩，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李杰说得很有可能就是事实。
  现在的局面就是，他们不知道敌人的数量，不知道有什么样的能力，不知道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甚至干脆连他们是什么都不知道。
  更重要的是，他们根本找不出有效的办法区分这些能够改变形体的异类，任何指令或者行动都有可能还没出门就已经泄露。
  而哪怕只要有一小部分有昨晚那样的破坏力、甚至更加强大……
  后果可想而知。
  在这一刻，美利坚的统治者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性命脱离掌控，看不清未来的方向，不过希拉很快镇定心神道：
  “那么你呢？布鲁斯？你好像把自己和其他同类区分开来。”
  端着茶盏的李杰笑了，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锋锐异常，在希拉和盖茨眼中看来，就像原本被乌云遮蔽的太阳逐渐显露真容，无穷的光与热挥洒而来，甚至有些睁不开眼睛的感觉。
  然后他们在惊骇与忐忑中，看见眼前这个奇怪的年轻人说道：
  “部长先生，美国为什么能更取得独立战争的胜利，摆脱殖民统治？”
  盖茨强忍住那种被无端刺痛的感觉，不想在李杰面前显得示弱，但他却没意识到这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呲牙咧嘴回答道：
  “因为法国、西班牙和荷兰的插手，他们不想看到英国太强大。”
  如果要说冠冕堂皇的话，那当然是什么资本主义发展、人心向背、正义战争之类的道理，但是这里都是明白人，他也就无谓进行这些狡辩，索性把话说得直白一些。
  而随着这句话说完，他和希拉几乎同时身躯一震，理解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这些异类之间也同样不是铁板一块，不管利益、看法或是其他问题，总之相互牵制导致了态度的不同。
  “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而不是故意想要取得信任？”
  其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表明希拉心里已经有倾向性了。
  “很好，凡事都要问一问，为什么？”李杰重新回到沙发前坐了下来，强大的气势让希拉和盖茨越发感到难受，却不得不咬牙坚持。“为什么我选择和其他同类背道而驰？因为我的同类们认为人类太过脆弱，不配被平等看待，但我不同，我希望借助你们的科技和潜力，给自己提供一些助力。因此，人类越强大，对我才越有用。”
  他望着两人，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容明明看来阳光和善，却让希拉和盖茨心底发寒。
  其实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恶魔们根深蒂固的秉性，越是强大的恶魔，越难以与同类和平共处，他们就像天生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王者，根本不愿与任何人分享自己的领地。
  相比起来，反倒是弱小的人类群体，更加容易达成一致。
  这也是李杰愿意扶持人类的原因，从本质上而言，他和其他同类的看法是一样的，人类毕竟进化时间太短，哪怕有自己的帮助，也依旧孱弱，很难对自己造成威胁。但是与此同时，也正因为放弃了对自身进化的追求，他们对于微观与宏观世界的研究却已经达到相当层次，有助于自己在曾经的道路碰壁之后，在寻找新的前进方向时给予助力。
  “所以，不要以为我是大发善心亦或和平主义者，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合作符合我的预期和目标，而如果人类没有这些技术和潜力，我会毫不犹豫站到我的同类那边。这样说的话，你们能够理解吗？”
  尽管李杰说出的话赤裸裸毫不掩饰，但是反而让希拉和盖茨更加相信和踏实了一些，因为对他们这样屹立在统治阶级顶层的人而言，最明白的一点就是：利益永远比感情更有助于维系盟友关系。
  “布鲁斯，你们到底是什么？”
  希拉神情严肃问出了这个一直最想问的问题。
  “恶魔，天外来客，异界生命……随便什么，只是一个称呼而已。记住，我不知道为什么人类世界会流传许多似是而非的传说，但不要以那些幼稚的传闻来揣测我和同类，他们远比你们想象得要可怕。最后，作为盟友的见面礼，总统阁下、部长先生，想体验一下重返青春的感觉吗？”
  ……
  这一天晚上，白宫椭圆形办公室之内，希拉、盖茨和李杰具体的谈话内容是什么，并没有人知道，但是总统阁下的办公室灯光一夜未灭，直至天明……
  ——————————————
  与此同时，在某处也在进行着一场特殊的对话。
  “大人，恐怕古辛和因波斯已经一同陨落了，现场传来的魔能波动实在太过惊人，几乎可以断定布鲁斯是传奇阶位的存在。”
  “火焰么……布鲁斯?李是在2016年突然窜起来，他的转生时间不会超过两年，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晋入超凡，又能够发挥出火焰的力量，他是谁已经不问可知了。”
  “您是说……”
  “只是不知道他的实力究竟已经恢复到什么层次了，为了不让那些看戏的家伙捡便宜，看来暂时还不适合有更大动作。”
  “明白，我会继续关注对方的动态。”
  “布鲁斯?李不是想当人类的救世主吗？你猜如果人类发现他其实是潜藏在身边异类，还会像现在这样崇拜他吗？”
  “他在人类当中已经做了很多事情，准备也非常周全，恐怕很难让普通大众相信不是人类。”
  “做的事情越多，敌人也就越多，这永远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既然布鲁斯?李这么喜欢玩过家家的游戏，我就偏要让他玩不下去。”
  “我知道怎么做了。”
  “布鲁斯……布鲁斯……你就这么看得起人类？”
  一声低沉的自言自语悠然响起。
  ————————————
  接下来的时间里，洛杉矶爆炸案的现场依旧处于军方的全面封锁之中，具体细节始终未向媒体透露，但美利坚全境已经进入前所未有的戒严阶段。
  特别是人口密集的城区和机场、车站等交通枢纽，随处可见荷枪实弹成群结队的士兵巡逻而过，装甲车、运兵车和武装直升机全都堂而皇之出现在大众眼前。
  这所有的一切，无疑都让普通民众更加紧张，就连往日喧闹的大都会都显得萧条许多，无论什么时候，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显得比从前更加步履匆匆、神色沉重，哪怕再麻木的人，也感受到人类社会正在发生着悄然却又翻天覆地般的改变。
  而这改变，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快速得多。
  科比斯特实验室。
  赤身裸体走出赫利俄斯的李杰凝神静气，收敛因为再度锤炼有些不稳定的气息，任凭胆战心惊的漂亮女性实验员为他穿上准备好的干净衣物，睁开眼睛时已经平静许多，至少不再让人无法忍受。
  恰好大门打开，身穿白大褂的吉尔伯特?戈登匆匆走了进来，恭敬道：
  “boss，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接到一起报警，根据监控和现场保安的报告，很有可能是超能者犯案，天眼已经启动追踪模式，部署在市区的动力装甲部队也在赶往现场的路上。”
  李杰点了点头，率先走出实验室的大门，进入电梯。
  下层动力装甲实验室现在已经大变样，专门划出了一片区域作为军方的临时指挥中心，让这里变得更为拥挤与热闹。
  自从他答应总统希拉，成为国防部全新组建的动力装甲部队特殊供应商之后，为了应对日益严峻的超能者犯罪和紧张局势，军方的专家技术团队和高层已经第一时间进驻科比斯特实验室，更已经将第一笔资金注入日冕公司的账户，甚至在实验室旁边开始修建新的训练营和军事基地。
  好在实验室选择的是比较僻静郊区，否则恐怕军方想修建营区都没有地方。
  从这前所未有的效率，相信能够看出联邦政府已经到了火烧眉头的地步，各大媒体连篇累牍换着花样的批评以及各地日益增多的抗议示威行动，都严重动摇新一任政府威信，又恰巧发生在希拉新上任之后，也难怪他们如此迫不及待。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李杰的同意下进行的。反正芝加哥的日冕科技园区第一期很快就要完工，到时候实验室的主体将会转移，将这里作为与军方的合作区域也没有问题。
  军方的临时指挥所征用了整个三层大约四分之一的区域，却依旧显得拥挤，可见此次入驻的规模。这已经让装甲实验室的负责人卡门?霍索恩还有尤金等人极为不满，更为此狠狠从军方敲来大笔资金，
  来往穿梭的军官，整齐排列的各种设备，安装到位的全套中枢指挥系统，军用级服务器，紧张工作的技术人员，一切都显得与实验室的氛围格格不入，好在这些军人们的自律意识比较强，才没有对实验室的正常研究造成太大影响。
  “晚上好，麦克莱恩将军。”
  在吉尔伯特的陪同下走入实验室，李杰目光自然而然看向那个站在中央的中年男子，一头精干的短发，肤色油亮，表情坚毅、身材坚实，典型的军方少壮派代表，肩上闪闪发光的将官金徽更充分体现他最高指挥官的地位。
  “晚上好，李先生。”联邦少将伊安?麦克莱恩转头朝着李杰打招呼，同时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他目光，这位日冕公司的掌舵人和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年轻人都完全不同，气势凌厉到让他都有些难以承受，实在别扭至极。特别是在接受人造基因组改造之后，感官灵敏的他们对于李杰的强大更加感受深刻，这让一贯强势的麦克莱恩将军非常不适应，但作为军方派驻日冕公司的首席指挥官，他又必须保持自己的威严，履行好职责。“风暴部队已经在前去的路上了。”
  “风暴”（spau），是军方新成立的动力装甲特殊部队，暂时隶属国防部直管，由于动力装甲的产量和改造战士的适应速度都非常有限，编制序列也与普通军队完全不同，基本是以小队为编组存在，第一批100人刚刚派驻入纽约、洛杉矶等十大主要城市，覆盖范围虽然很小，完全是杯水车薪，但已经压榨出实验室和军方的极限力量了。
  装备出一名动力装甲改造战士，绝不是简单的事情，虽然有人造基因组这个杀手锏，但从最优秀兵员的筛选、动力装甲设计生产、基因改造适应期再到实装训练，最短也要一个月的时间。
  可以说，第一批风暴部队完全是特殊时期的特殊产物，一切都以最快速度完成，匆匆投入实战阶段，为的就是尽快起到震慑作用，缓和目前的混乱局势。
  “天眼锁定成功，监控远程控制激活，目标共有3人，已经进入古代近东艺术馆部，资料查找中，开放博物馆立体结构图……”
  技术人员正在有条不紊地汇报实时进展情况，指挥中心正前方的大屏幕上，左边已经显示出整个大都会博物馆的内部构造透视图，几个代表目标的红点正停留博物馆三层的某间陈列室中，似乎静止不动了。
  而从内部监控传来的实时图像，可以清楚看到三个包得严严实实蒙面歹徒正在破坏储房博物馆藏品的柜子，这些人的动作简单粗暴，肆意暴力破坏丝毫不顾忌响起的警铃和头顶的监控摄像头，隐约还可以看到两个躺倒在陈列室中生死不知的制服男子，明显是博物馆中巡夜的保安。
  “开启回溯功能，数据库比对中……”
  尽管几个闯入博物馆的不速之客戴上了头套遮住面部，但指挥中心的“天眼”追踪系统却依旧能够通过身材、衣着和步态建立时间线，控制全纽约市的所有监控视频，按照时间倒退查找他们此前出现过的路径和位置，一直到捕捉出他们露出真容的场景和时间节点。
  这庞大的工作量，在军用强大的资源调配下转瞬间已经完成，大屏幕上方飞快闪动的画面很快锁定、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