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片刻，果断地坐到了餐桌旁，拿起刀叉，“有什么话吃了饭再说，别让大家等太久嘛。”
  金朵拉目光幽深地看着我，冰冷的眼神如刀般落在我身上。
  她停顿了两秒，最后还是采取了我的建议，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拿起了刀叉。
  金家讲究“食不言”，加上此刻氛围有些奇怪，更是无人开口说话。
  在我对面，金朵拉一言不发地把早餐切碎塞进了嘴里，动作算不上优雅，让我联想到她捅人时的动作，一样的干净利落。
  我把最后一块水果咽下去，一口气喝光了牛奶，继续稳稳地坐在餐桌前：“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等会儿还要去学校呢。”
  “她说的没错，你可以告诉我们。”一直无视我的金世杰也主动说道。
  对对对，就应该这样。
  这里人这么多，她应该不会直接撕破脸皮动手吧？
  我内心有点慌，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别装了，你根本就不是蓝露露。”金朵拉沉不住气了，有些不耐烦地说，“我不知道系统出了什么问题，这次你连外表都换了，你跟我之前遇到的人都不太一样。你在忌惮我，我也在防备你，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我还想多观察你一段时间，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好像打定主意要无视其他人了，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有些陈旧的纸条，在桌上展开。
  纸条上画着一个不完整的黄印。
  “你对这个有印象吗？”她问道。
  没等我回答，她注意到了我的眼神，立刻肯定道：“你知道它是什么。”
  “也是。”她随手把那张纸条撕碎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你是方舟的人吗？”
  在最初的震惊过去后，我冷静了下来。
  看金朵拉的样子，她似乎知道和系统有关的事，而且本人可能具有穿越世界的能力。
  一想到我本人现在都穿越到了小说世界里，这件事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置信了。
  “方舟是什么？”我问道。
  “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她一直观察着我的表情，“infiniteark，一家娱乐公司，通常被人称为‘方舟’。他们搜寻可以利用的边缘世界，挑选适合的人选，将这些人的意识投入世界，同时同步对这个人的所作所为进行直播，通过开设赌局等方式盈利。”
  infiniteark……这个名字我有印象，我听系统提到过好几次。
  “照你这么说，我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在被同步直播？”我发现了关键点。
  “按道理讲应该是这样。”她说，“但自从你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后没多久，方舟的所有操作就停止了——他们不再投放新的意识，与此同时，还在运行中的系统都无法连接到主服务器上了。至于方舟内部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你们在说什么？”金世杰茫然地看着我们。
  我看了完全在状况外的金家人一眼，对金朵拉说道：“你的水果刀呢？”
  “根据我的经验，对你们动手没有什么意义。”金朵拉明白了我的意思，主动摊开手表明了自己没有敌意，“既然你愿意交流，那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
  “去我的房间。”我说。
  我对金家的其它地方都不是很熟悉，只能确定那个房间里还算是安全。
  拎着粉色的拳套，我跟着金朵拉前往了蓝露露的房间。
  站在房间里，确认金家人没有跟上来之后，我和她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你到底是谁？”
  “你是什么人？”
  我们同时沉默了一下。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应该就是被方舟挑选的意识之一。”我主动坦白道，“我在自己的床上睡着了，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到了这个世界，有一个自称是系统的家伙要求我扮演蓝露露。”
  “哦，这是他们的一贯做派。”金朵拉有些冷淡地说道，“你是不是还以为自己是穿到了虚拟作品里？比如小说？”
  “……是，没错。”我很震惊。
  难道那些小说并不存在吗？
  “那是他们通过系统给你灌输的虚假记忆，为了增加娱乐性。”她依旧冷着脸，“很少有人会质疑自己的记忆，一个个跟傻子似的。”
  我：“……”
  “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吗？”她又问道。
  “……不然呢？”我叹着气，无辜地说，“我只是一个被牵连的路人甲啊。”
  金朵拉深吸一口气，突然做了一个让我惊吓万分的动作——她伸出两根手指，插进眼眶，把一只眼珠挖了出来。
  “我日。”我吓得后退了一步，“你干嘛？”
  紧闭的左眼并没有如我所想地流出鲜血，那颗完整的眼球被放置在她的掌心上，眼球的根部不是常见的视神经，而是由精密的金属构成，外部的红色指示灯微微闪烁。
  这是一只机械义眼。
  “我在穿越世界之前，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同时想起了一些记忆。”她说，“在你之前的672个‘蓝露露’，她们干过很多事——有的人穿梭在不同男人之间，享受他们的追捧，有的人料事如神，最后创造了商业帝国，有的人根本就没有来到金家……她们的故事有的像八点档，有的像励志片，有的平平无奇。我配合她们演戏，同时从她们身上套取和方舟有关的情报，但只有你不一样。”
  她的声音变得十分低沉。
  “你来了之后，所有的剧情就变成了恐怖片。”
  ……有这回事吗？
  我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视线落到被我抱在怀里的拳套上，我突然恍惚了一下。
  ……这个拳套，我到底是怎么拿到的？
  来到金家后没几天，刘秀美曾经问我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当时犹豫过要不要问他们要一些健身器材，最后还是放弃了。
  ……我为什么会放弃？
  好像是为了和金家撇清关系——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蓝露露穷得一清二白，又是个未成年人，没有金家的帮助，很难在这个世界立足。
  在这种情况下，我为什么还能自信地想要和他们撇清关系？
  我试图从自己穿越后的第一天开始整理记忆，却发现回忆里出现了迷雾，大段的记忆消失无踪，越想越乱，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
  “我的记忆出问题了。”我脱力地按住头，“我想不起来自己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的很多细节。”
  将义眼放回眼眶，金朵拉哼了一声，却没有追究，而是问道：“那上一个世界发生的事，你还记得清吗？”
  我回忆了一下，朝她点点头：“应该……没问题？”
  老实说，我现在对自己的记忆充满了怀疑。
  “你先告诉我——你在那个世界都做了什么，周围又发生了什么？”她蹙着眉说道。
  想着好像也没什么用得着隐瞒的，我从自己在酒店醒来开始，把自己那几天的经历大致上都告诉了她。
  中途金家的人又上来了一次，询问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被金朵拉以精湛的演技忽悠了过去。
  “其实也没什么事啦。”她嗲声嗲气地对金世杰说，“我在和露露排练话剧节目，衣服是演出服，等会儿到了学校，我们还要统一化妆排练……我当然是女主角！正式演出的时候，哥哥你会来看的吧？如果我演得好，会有奖励吗？”
  金世杰当即表示自己一定会给妹妹捧场，又关切地询问了半天，总算离开了。
  金朵拉微笑着目送他远去，合上门，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又变得冰冷无情：“我们继续。”
  我：“……你的精神状态很不错。”
  跟个精分似的。
  金朵拉地坐在了我的书桌旁，就连跷二郎腿时的仪态也十分好看，她歪了歪头，看到我放在桌上的练习册，秀气的眉头皱起。
  “你的第二道题……算了，这不重要。”她收回了视线。
  “……话不要只说一半啊！”我下意识地辩解道，“写错了又怎样！写错了很正常啊！”
  毕竟我只啃了几天的书啊！
  “如果我的推断没错，‘蓝露露’这个角色包含的任务里，有一项与学习成绩有关。”她又忍无可忍地看了一眼我的作业，“她们有七成都去了清华北大。”
  “……不是还有叁成吗！”我不肯认输。
  “剩下叁成被其它国内机构，以及一些国外的学校挖走了。”她说。
  我：“……这不重要！”
  金朵拉一言难尽地看着我。
  我：“……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你精分的问题吧。”
  “……那不重要。”她别过了脸，“在发现这个世界的真相后，我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才能不让方舟的人起疑心。”
  我盯着她的脸，察觉到了真相：“你害羞了。”
  金朵拉：“……”
  “从你的发言来看，要么你不是金朵拉，只是借用了这个身份，要么你就是金朵拉本人，只是作为剧中人偶然察觉到了真相……”我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该不会刚刚那就是你原来的性格吧？”
  金朵拉恼羞成怒：“……闭嘴！都说了不重要了！”
  她强硬地把话题扭了回去。
  “关于上一个世界——你的记忆和我的调查相符，应该没有出问题。”她的声音听起来硬邦邦的，“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又跳转回来的吗？”
  “我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醒来就听到系统提示我和那个世界失去了联系，然后出现在了这里。”说着，我指了指身边的床。
  金朵拉点了点头：“那个世界在你睡觉的时候毁灭了，所以系统紧急将你移到了这里。”
  我：“……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