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正在办公室里听孙跃荣痛说家史，突然听到楼道里有人问沈主任在哪屋？
  沈浩和孙跃荣闻声往外一看，是田茂生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刚进防盗门，正和改建办一个工作人员询问。
  孙跃荣看沈浩看一眼，抢先答道，“沈主任在这屋。”
  沈浩立刻捅了孙跃荣一下，来改建办这么多天，沈浩已经摸清了政府机关的一个规则，这职位名称可不能乱叫，比如副职，在叫对方官职时，尽量要把副字去掉。职位没有达到那个高度，更不能给自己强加头衔。
  如果乱叫，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楼道里的这些人都是老机关，自己明明是一个没编制的普通员工，突然成了沈主任，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联想和议论。
  这一点孙跃荣应该比自己更清楚，结果他还附和着田茂生说，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被沈浩一捅，孙跃荣似乎也意识到沈浩的想法，转头呵呵朝沈浩一笑。
  田茂生已经到了门前，向沈浩一伸手，“沈主任，你好。”
  沈浩握了一下田茂生的手，应道，“田总，我不是主任，就是办公室的一个普通工作人员，你叫我沈浩，或者小沈都可以。”
  田茂生又一笑，好。
  沈浩把田茂生让进自己屋，孙跃荣也跟进来。
  沈浩看他还没有走的意思，心里有点不痛快，刚才孙跃荣痛说家事所带来的同情感，也从沈浩心里消失。
  沈浩轻轻咳嗽一声，孙跃荣似乎才回过味来，朝田茂生一笑，也伸出手，“田总，我也是改建办的，叫孙跃荣，在核算室。”
  “你好。”田茂生客气地和孙跃荣握握手。
  “田总，在沈浩这谈完了，有时间可以去我们办公室坐坐。”孙跃荣接着道。
  田茂生又客气地说了几句好。
  孙跃荣松开田茂生的手，到了沈浩近前，“沈浩，你那咖啡还有吗，我昨晚没睡好，打盹。”
  沈浩一探手从包里拿出两包咖啡递给孙跃荣。
  孙跃荣笑嘻嘻说声谢了，又和田茂生打声招呼，出了屋。
  沈浩心里一叹，这个包打听总算离开了。把田茂生让到沙发上，给田茂生到了杯水，沈浩问，“田总，您找我有事吗？”
  田茂生打开公文包，拿出一包装订好的材料去，起身递给沈浩，“这是我们公司递交的南郊村项目竞标最终决议材料。”
  沈浩接过来，翻看一遍，材料做的很细致，装订也很漂亮，完全是按照改建办要求做的。
  心里不禁想，自己赌赢了，果然是云锦公司第一家把材料报上来。
  沈浩看完点点头，“田总，这份材料非常好，这么说，云锦公司是决定继续竞标。”
  “那是肯定的，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想过放弃，宣讲会结束之后，我立即回秦州召集股东开了会，把宣讲会上的内容都和股东们传达了，股东们的意见不变。其实这份材料，我们昨天就准备好了，我也昨天就到了江城，一接到你们的通知，我立刻就赶过来了。”
  田茂生边说边笑，和宣讲会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差别，沈浩看着他，心里就产生一点迷雾，田云生虽然待人接物时也显得比较谦和，但田云生的谦和里总是透着一股霸气和诡诈，让人更多感觉是田云生不怒自威。
  可是这个田茂生，谦和的外表下没有那种霸气和诡诈，只有一种好老好人的感觉。
  这个人和田云生真是亲戚吗？反差太大了。
  沈浩正想着，田茂生又笑着说，“沈主任。”
  沈浩忙一摆手，“田总，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主任，就是个普通工作人员，您叫我主任，让其他科室的人听到了，不好。”
  田茂生立刻尴尬地笑笑，“对不起，我误会了。”
  沈浩一笑，“没关系，您还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田茂生点点头，“沈浩，南旗和风云的材料报上来了吗？”
  沈浩摇摇头，”还没有，您是第一家。“
  田茂生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那他们里边有退出竞标的吗？”
  沈浩摇摇头，“没有。”
  田茂生又点点头。
  沈浩看着他，心想，他还想问什么？难道想从自己嘴里探到标底？
  田茂生朝门口看一眼，“沈浩，上次开宣讲会的时候，人太多，咱们没有机会好好聊聊。其实你的名字我早就知道了。”
  沈浩一笑，嗯了一声，“田总，云锦公司我也早有耳闻，在秦州做得不错。”
  “一般吧。”田茂生谦虚地一摆手，“我们只是个区域性公司，比不上南旗这样的大公司，和风云公司相比，实力虽然不相上下，但风云是本土企业，还是比我们有优势。”
  “田总，您多虑了，其实你们三家公司是各有长短，而且目前看，你们的态度也最积极，回去好好准备投标书，说不定最后竞标成功的就是云锦。”
  沈浩说完，田云生立刻看向沈浩。
  沈浩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容易让人多想，忙道，“田总，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和改建办无关。”
  “明白。”田茂生立刻点点头，“我听我表哥说，沈老师不是一般人，你的想法很重要。”
  “你表哥？”沈浩一愣。
  “我表哥就是田云生，他也是我们云锦公司的股东。”田茂生立刻解释。
  沈浩心里豁然一亮，原来田云生和田茂生是表亲关系，怪不得两人长得有点像，名字中间只差一个字。
  姑表亲，亲又亲，田云生和云锦公司的关系，绝不仅是股东那么简单。
  沈浩似乎从田茂生的背后看到田云生，心中更加确定，这次云锦公司参与竞标南郊村项目就是田云生的主意，田茂生只不过是前边的一个木偶。
  沈浩想着也笑笑道，“田老板对我其实是过奖了，我以前是当过老师，不过也就是个普通人。”
  “沈浩，你这绝对是谦虚，你的事，我表哥都和我讲过，给我姑母治病，智鉴青铜鼎，奇招保老宅，这哪一件都够传奇，怎么能是普通人呢。”
  沈浩的话音一落，田茂生就摇头否定，眼里还露出钦佩的目光。
  沈浩愣愣，我靠，田云生居然把这些事都和田茂生讲了，这几乎是把自己赤裸裸的展现在田茂生面前。
  不过讲了就讲了，反正这些事已经很多人都知道了，讲了也无妨，何况又是田云生讲呢。
  沈浩淡淡一笑，“田总，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和这次招标没关系。而且那些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做的，别人也出了力，包括田老板。”
  “对，是没什么关系，但足以证明沈老师不是一般人。本来这次竞标南郊村，我表哥想亲自出面，但一来他在云锦公司没有挂职，二来风云公司的马振宇和我表哥都是江城商会的副会长，如果两人因为一个项目，撕扯起来，对江城商会的声誉也不太好，所以这件事就全部由我出面了。”
  田茂生这番话更证实了沈浩刚才的想法，这次竞标田茂生就是台前的木偶，田云生才是背后的主使。
  田云生真是有心计，沈浩暗叹一声，点点头，等着田茂生继续说下去。
  “沈老师，我表哥一直很欣赏你，说你是他的好朋友。”田茂生看着沈浩，脸上虽然挂着笑，但笑里却另藏玄机。
  这一刻，沈浩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田云生以前和自己说话时的样子，就是这样一种表情。
  沈浩暗叹，自己刚才走眼了，他们还是一家人，骨子里的东西是一样的。
  沈浩想着点点头，“对，我和田老板关系确实一直处得不错，田老板没少帮助我。”
  沈浩这是心里话，尽管田云生心机很深，但是对于田云生的帮助，他还是感谢的。
  田茂生听完，笑笑，“我哥说得地一点都没错，沈老师是个讲究人，本来我上次来江城的时候，我表哥想叫上沈老师，大家一起坐坐吃顿饭，但考虑到沈老师现在是改建办的人，云锦公司又是这次南郊村项目的竞标方，怕引起不必要的议论，对沈老师不好，对我们也不好，所以最后我哥就没有请。”
  沈浩嗯了一声，田茂生这番话他相信是实话，凭田云生的心机，他肯定会这么做。
  “田总，田老板这个想法是对的，我们改建办也有纪律，作为改建办工作人员，这段时间确实不能和竞标企业单独私下接触，等竞标结束了，我请你们两位。”沈浩应道。
  “好，大家都是朋友，谁请谁都高兴。”田茂生笑了两声，又往屋门瞅了一眼，屋门关着，但还留着一条缝，田茂生把目光收回，轻轻咳嗽一声道，“沈老师，刚才咱们说得都是面上的话，现在作为朋友，我说句心里话。”
  朋友的心里话？沈浩心里一激灵，套了半天磁，现在终于进入重点了。
  沈浩点点头，“您说。”
  “沈老师，我们云锦公司下一步的发展重点就是江城，江城的现在整体建设速度非常快，潜力很大。”
  田茂生说完，看看沈浩。
  沈浩嗯了一声，这一点他承认，江城虽然不是首府，但历史悠久，城市面积广，各种资源丰富，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又具有传统的商业文化，这几年的发展大有超越秦州之势。
  可是这不是田茂生想说的重点，这只是个引子，他的重点在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