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拿着临摹的字幅，准备去找孙德海见面，结果刚上车，孙跃荣就跟上来，还不咸不淡地问沈浩的捷达车是怎么来的，是不是竞标公司送的礼。
  沈浩一听脸色就变了，“孙跃荣，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你说这话是要负责任的。”
  孙跃荣一见沈浩脸色变了，也顿时收了笑，“沈浩，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多想。”
  “孙跃荣，自从到了改建办，咱两关系处得还算不错，什么玩笑你都可以开，但这种玩笑你觉得现在开合适吗？如果你觉得我的车有问题，可以去向沈区长和杨工反应。”沈浩冷冷道。
  “沈浩，你怎么越说越严肃了。行了，刚才话就当我没说。”孙跃荣被沈浩的冷脸镇住了。
  沈浩瞅他一眼，“你还有事吗？”
  “沈浩，你去哪，能不能让我搭个便车？”孙跃荣笑笑。
  “我去见个朋友，你去哪？”沈浩也把脸色缓和下来，现在他不想和孙跃荣过多计较。
  “我也是见个朋友，不过我的朋友不如你的朋友，没车借给我开。”孙跃荣一笑。
  沈浩又瞅瞅他。
  孙跃荣忙摆摆手，“开玩笑，以前的大学同学从外地过来了，招呼我去聚聚。马上招标会就要开了，过两天肯定忙，再想见朋友就没时间了。”
  “行。”沈浩没再多问，发动车子出了区政府。
  过了几个路口，孙跃荣让沈浩把他放下，说声谢了，又拍拍沈浩下了车。
  沈浩往孙跃荣离开的方向瞅瞅，周边没有饭馆，这小子要去哪？
  沈浩看看时间，也没来及多想，一踩油门赶往川香阁。
  到了川香阁，孙德海已经定好雅间等着他，一见沈浩进来，孙德海笑着站起来，“沈浩，怎么现在才来，我还以为你不过来了，正要给你打电话。”
  沈浩也笑笑，“不好意思孙局长，出门时临时有点事，耽搁了。”
  “没关系，没关系。”孙德海大度地摆摆手，拉着沈浩坐下，“听说南郊村的项目马上要竞标了？”
  “孙局长，你不愧是局长，上午改建办刚开完会，你现在就知道了。不会又是马振宇告诉你的吧？”沈浩笑问。
  孙德海一晃脑袋，“不是他，这几天他没来找我，我也没去见他，我是去市里开会，听市里人说得。沈浩，这可是件大事，我听市里人说了，如果南郊村的项目做好了，你们改建办的人都有功。你这条路是走对了。比待在明玉大有发展。”
  孙德海的口气就像是一个老朋友。
  沈浩觉得怪怪的，自己和孙德海现在怎么像是亦敌亦友，这种关系真是奇妙。
  “我一个连正式编制都没有的普通工作人员能有什么功，只求能把份内的事做好就行。”沈浩淡淡道，又瞅眼孙德海，“孙局长，我倒是觉得您那个侄子以后很有发展。”
  孙德海一愣，“你说跃荣？”
  沈浩点点头。
  孙海德不屑地哼了一声，“别提他，大事办不了，小事犯糊涂，一点稳当劲也没有，当初他毕业的时候，我让进教育局，他嫌搞教育没意思，非要跟着他老丈人去财政局，结果现在怎么样，后悔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沈浩没说话，看孙德海的表情对自己的侄子从内心是不满的，甚至还有些轻视。孙德海这种态度，估计也和让孙跃荣摸自己的底，没成功有关。
  这对舅侄真是一对奇葩。
  沈浩正想着，服务员把菜也陆续端上来了，孙德海一边摆手，“不提他了，咱们说点别的，沈浩，张市长的字你带来没有？”
  这才是今天重点。
  沈浩点点头，拿出随身的木盒，放在桌子上。
  孙德海一看木盒，眼睛瞬间亮了，“在这里？”
  沈浩点点头。
  “沈浩，你真是太厉害，这么快就把张市长的字搞到了，我简直是佩服你，有了这幅字，马振宇就不敢再找麻烦了。”孙德海兴奋地就要打开木盒。
  沈浩一挡，“孙局长，咱们的先小人后君子。”
  “什么意思？”孙德海愣愣。
  “字我给您求到了，明玉的事如果再出问题，结果如何您应该心里有数。”沈浩正色道。
  “嗨。”孙德海一拍沈浩，“都有张市长的亲笔字了，还能出什么问题。我告诉你，这幅字比那文件都好使，张市长的字在江城可是一字难求。”
  “好。”沈浩笑着点点头。
  自己把木盒打开，孙德海一直紧盯着木盒，好像生怕里边的东西飞走一样。
  卷着的字幅从盒子里露出来。
  孙德海的眼睛已经像两个大灯一样，更加闪亮。
  沈浩轻轻把字幅拿出，对着窗外的阳光将字幅满满展开，漂亮的草书出现在他俩眼前。
  孙德海看看字幅，先是满脸期待和惊喜，再看上面的字，脸色又暗了，“沈浩，这是什么意思，张市长怎么给我写这四个字？心口合一？”
  “孙局长，这四个字有问题吗，你想要什么字？”沈浩反问道。
  孙德海咳嗽两声，“不是字有问题，是这个四个字没法挂，你见谁的办公室挂这么四个字。以德育人，心怀高远，哪怕是淡泊明志，难得糊涂，这都可以吗。而这四个字，挂在办公室让人看了会有歧义。”
  沈浩一听，这老小子终于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冷冷一笑，“孙局长，原来你让我向张市长求字不仅仅是给马振宇看，还要挂在办公室里，给众人看。”
  沈浩一说，孙德海意识到情急之下自己说漏了嘴，心里暗骂，怎么这么不稳，让这小子抓住了把柄。
  孙德海想着赶紧往回收话，“ 既然是张市长的题字，给众人看看也无妨，不光是我的荣耀，也是教育局的荣耀吗。”
  沈浩暗笑，又他妈来这表里不一的一套，你就是想靠着这幅字给自己脸上贴金。
  “沈浩，这是张市长的字吗，你不会是找人代笔糊弄我吧？”孙德海不甘心，又提出新的疑问。
  “孙局长，你这话就没意思了。明显是不相信我。好吧，你自己好好看看，这字是不是张市长写得。”沈浩冷脸道。
  孙德海也没回话，把桌上的盘碗放在一边，清理出一块空位，从沈浩手里接过字幅，放在桌上，细细观瞧。
  沈浩站在一边默默看着，心想，这家伙看来也是个行家，他不会看出什么毛病吧？
  孙德海边看边说，“我见过张市长的字，这字和我见过得差不多。”
  沈浩没接茬。
  孙德海又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遍，“不对，有问题。”
  “什么问题？”沈浩心里一惊，但表情如常。
  “沈浩，这字只有落款和印章，但没有题赠，这字是给我的吗？”
  “好眼力。”沈浩暗道，这个小细节都被孙德海抓到了，看来孙德海这教育局长没白干，还真是行家。
  “孙局长你说得一点都没错，这字不是给你的，是给其他人的，我只不过转了一下手，送给你。”沈浩坦然应道。
  “这。”孙德海立刻又看向沈浩，“这字你是当面向张市长求得？”
  沈浩摇摇头，“孙局长，你要的是字，不是字的来历吧？”
  “我。”孙德海嗯了一声。
  “现在字在你手里就是你的，你只需要告诉我，这幅字是不是张市长的真迹？”沈浩逼问道。
  孙德海又看了一眼字幅，“应该是。”
  “给马振宇看，这幅字的份量够吗？”沈浩接着问。
  孙德海想了一下，“够了，他一个泥腿子出身，根本不懂书法，看到后边有张市长的落款和印章就够了。”
  “好，那你还有什么想法？当初我们说的不就是这些吗？”沈浩脸色一沉。
  “沈浩，好不容易能得到一副张市长的字。有没有题赠无所谓了，只是这字的内容能不能让张市长再改改，确实这四个字有点歧义。”
  孙德海皱着眉头，连连啧舌，他求字的最终目的没有达到，自然心有不甘。
  沈浩冷冷一笑，“孙局长，您有点糊涂了吧。这是市长的字，在江城一字难求，能得来就不易了。您还想市长按照你的心愿写，说市长写得不对，回回炉，你觉得这可能吗？我是办不到，你如果有这个胆量和本事，那你就拿着这幅字去找张市长，让她重写吧？”
  沈浩说完，往椅子上一坐，点支烟，喷云吐雾，不再搭理孙德海。
  孙德海看着桌上的字左右为难，最后心一横，“行，这字我收了，不管如何，这也是张市长的真迹，以后有机会我再和张市长讨教。”
  沈浩瞅他一眼，向他一伸手。
  孙德海一愣，“沈浩，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沈浩淡淡一笑，“能得到这副字，我也只是个中间人，我这身份见不到张市长，更求不到字，是托了朋友的关系，总得给对方点辛苦费吧。”
  沈浩原本没打算向孙德海要钱，刚才一看孙德海的表现，再一细想，如果不说自己是中间人，孙德海肯定又会胡猜他和张秀雅的关系，不如把钱要了，断了孙德海的想法，这样对张秀雅和自己都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