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会长指着相片，细细向沈浩讲了明玉的创建经历，沈浩听得心里一阵阵发晕。
  “沈浩，现在你还想把隐身资产公布于众吗？”王会长看眼沈浩。
  沈浩点支烟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沈浩慢慢道，“王会长，你们瞒着商户侵占公众利益，难道心里不亏欠吗，这个秘密早晚有一天会捅破的。”
  沈浩直视着王会长。
  王会长轻叹一声，微微点点头，“亏欠一直有，而且我也得到惩罚，志远的事就是对我的惩罚。”
  沈浩一顿，“王会长，我听说孙经理的死和您有关系。”
  沈浩紧盯着王会长的脸。
  王会长脸色微微一变，也看着沈浩，“你的意思是我杀了他?”
  沈浩没有避开王会长的目光，“您是目前为止，隐身资产最大的受益者，如果孙经理把隐身资产公布，第一个冲击的就是您。”
  沈浩的话越来越直接。
  王会长沉默片刻，突然发出一叠声冷笑，“真是无稽之谈，孙经理是我儿子，我怎么会杀他。这话是谁和你说的，田云生吗？”
  沈浩点点头。
  王会长更怒了，重重一拍桌子，直接站起，“这个田云生简直太过份，我处处让他，替平事，他却在背后捅我一刀，我看志远就是死在他手里。”
  沈浩一直没说话，静静看着王会长发飙。
  王会长在在地上走了两圈，站到沈浩对面，一指自己，“沈浩，你看我像个杀人犯吗？”
  沈浩一笑，没回应。
  “那我再问你，我杀志远的动机什么，就因为我是你们眼中所谓的最大受益者。”王会长追问。
  沈浩轻轻点点头。
  “隐身资产的受益者不止我一个，我也不是最大，真正的最大在上面，沈浩，你被田云生骗了。”
  王会长不屑哼一声。
  上面？沈浩下意识地往房顶看看。
  “王会长，您指的是江城？”
  “江城之外。”王会长一摆手，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喝口茶，稳定稳定情绪，“沈浩，隐身资产如果光是商会高层的一个金库，秘密不会保留这么久。另外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商会当初为什么会有了隐身资产。”
  “为什么？”这个问题沈浩一直没听过，顿时来了兴趣。
  王会长又喝一口茶，慢慢道，“商会创立之初，从上到下，所有人目的都很单纯直接，财务完全用度完全公开透明，可是行之一段时间，商会高层发现一个问题，商会发展经营中，总要碰到一些打点的事，这些属于灰色支出，既不能公开，公开后，也很难得商户们的同意，大家是为商会办事，总不能自掏腰包，所以就开始隐匿一些财务，以供对外打点，久而久之，日积月累，隐匿的财务越来越庞大，想甩甩不掉，最后就形成了隐形资产。”
  原来这样。沈浩听完不禁点点头。
  “王会长，照您的意思，隐身资产很大一部分收益都用在了外边。”
  王会长点点头。
  “所以最大的受益者不是我，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沈浩一皱眉，再想想王会长刚才的话，难道是他？
  “隐身资产这么多年已形成一个网，这个网不光在商会，从秦州到江城，每一个节点上都可能触碰到某一个人，所以公布隐身资产并不是简单的事，这些话，我给志远没有讲透，结果他才一意孤行，我希望你不要再犯他的覆辙。”
  王会长看着沈浩，一字一句道。
  沈浩看着王会长，没有说话。
  “他是我儿子，尽管他从来没当着众人面叫我一声父亲，但他他还是我儿子，我出身商人是贪利，但我没有那么狠心，也没必要那么狠心。”
  王会长往椅背上一靠，两滴浑浊老泪从眼中滑落。
  伤子之痛满满流露。
  沈浩的心不禁微微一颤，王会长这样的表情不应是装的，应该是真情流露。
  难道自己真被田云生骗了？
  沈浩狠狠抽口烟。
  “如果孙经理真不是您杀得，您还为田云生说话吗？”
  王会长擦擦眼角，顿了一会儿，“我不为任何人说话，我只为商会说话，商会二十年发展到今天不容易，当初那些前辈建立隐身资产也是无奈之举，我不希望在我有生之年看到商会因此崩塌，一落千丈，那样到了地下，我无脸见他们。”
  王会长一声长叹。
  窗外风吹过，卷起几片纸屑在窗前飘荡，似乎在回应王会长的话。
  “沈浩，就算我求你了，隐身资产的事，你们就不要追究了，我会和田云生谈，给你一个好的结果。”
  王会长看眼沈浩。
  沈浩正看着窗外，风停了，飘起的纸屑又轻轻飘落。
  天地之间随即一片空寂。
  沈浩往椅背一靠，收回目光，“王会长，田云生企图侵吞隐身资产，这件事您应该知道吧？”
  王会长点点头。
  “如果隐身资产不公布，您不担心隐身资产落入他的手中吗，这您同样对不起商会前辈，到了那边还是无颜见他们。”沈浩看向王会长。
  王会长没有立刻回应。
  “何况，如果孙经理真是死于田云生之手，这个仇您不想报吗？”
  沈浩随即补充一句。
  王会长脸微微一变，双目一闭，陷入沉思。
  沈浩也不再追问，只是静静等着王会长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会长如同一尊泥塑始终坐而不语。
  沈浩知道，王会长现在心里很纠结，既对田云生恨之入骨，又担心商会和自己受到影响。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取哪一头对他来说，都是一件难捱的事。
  外边突然有人敲门，打破了屋里的沉静。
  王会长随之睁开眼，说声进来。
  王会长的司机拿着一个茶壶进了屋，朝两人笑笑，说给两人续热水。
  王会长轻轻点点头，司机续完热水又笑着退出去，轻轻把屋门关好。
  听到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沈浩不禁问，“王会长，这个司机跟您年头不短了吧？”
  王会长嗯一声，“五六年了，现在我这边的事全靠他打理。怎么了？”
  沈浩一笑，“没什么，随便问问。”
  王会长也淡淡一笑，“沈浩，你刚才的话有点道理，我的话你也好好想想，咱们都不要意气用事，你把志远给你的东西放好，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沈浩看看王会长，他这是要重新做取舍。
  沈浩点点头。站起身，向王会长告辞。
  瞟一眼桌上的相片，“王会长，这张相片我能拿走吗？”
  王会长想想点点头，但要求沈浩一定要把照片保存好。
  沈浩答应一声，收好相片。
  王会长亲自把沈浩送出门，一到院里，司机就迎上来，笑着和沈浩打声招呼。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院门前，沈浩回头看看，王会长还站在正房台阶上看着他，风从王会长面前吹过，白发凌乱，眼露憔悴。
  一瞬间，王会长似乎老了很多。
  沈浩心中一动，这一定和孙经理的意外死亡有关，就凭王会长此刻的神情，他怎么会杀自己的儿子？
  沈浩一万个不相信。
  出了院门，回到自己车里，沈浩一边往回开，一边仔细琢磨王会长刚才说的话。
  听完王会长那番话，不仅王会长纠结了，自己也纠结了，把车停在路边，掏出那张照片看看，隐身资产一旦公开，王会长恼羞成怒把明玉的事说出去，到时柳眉怎么办？
  沈浩挠挠头，百感纠结。
  王会长说得对，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心，公心只是对人难对己，一遇到自己的事，公心总是打折扣。
  自己也是如此。
  沈浩咬咬牙。
  感觉心里的底气一下少了一多半。
  点支烟，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陷入惆怅之中。
  正想着，沈浩的手机响了。
  沈浩接起一看，是柳眉打来的。
  沈浩立刻定定神，轻轻叫声柳眉。
  柳眉问沈浩现在在哪，什么时候去见王会长。
  沈浩顿顿，告诉柳眉自己现在在路上，马上去见她，有事和她谈。
  放下电话，沈浩一咬牙，这件事不能再藏着掖着了，必须先和柳眉说清楚。
  车子随即启动，赶往明玉。
  到了明玉，沈浩一溜烟上了楼，到了柳眉办公室，沈浩轻轻敲敲门。
  门开了，张老师从里边出来。
  现在张老师已经是明玉副校长，看到沈浩，张老师很高兴。
  两人说笑几句，张老师走了。
  沈浩到了柳眉办公桌对面。
  柳眉朝沈浩笑笑，“我现在正好有时间，我们现在就走吧。”
  柳眉说着站起身。
  沈浩却坐下了，直视着柳眉。
  “又出什么事？不会是何广亮？”柳眉顿时一愣。
  沈浩摇摇头，也一笑，“何广亮那没什么事。”
  柳眉点点头，轻吐一口气，“那就好。”
  沈浩嗯一声。
  柳眉上下看看沈浩，“沈浩，我怎么感觉你不对劲。”
  沈浩又笑笑，示意柳眉坐。
  柳眉坐下。
  沈浩点支烟，请轻抽一口。
  “柳眉，我刚从王会长那回来。”
  柳眉一愣，“他说什么了？孙经理是他杀得吗？”
  沈浩摇摇头，“这我不知道，但有件事我知道了。”
  柳眉更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