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赵明的时候，他爸穷得家里连耗子都搬家，唯一能给我解馋的就是时常买些白糖给我解馋……”
  王素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泪俱下地嚎道：“后来才知道，哪里是给我解馋，简直是想把我活活给憋死啊，怀了孩子吃甜的，孩子头大，头大还怎么生？你们赵主任的头是不是大，你们自己想想！”
  嗯，这么说起来，赵明的头的确是挺大的。
  段太波忍不住地看了赵明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听王素芳继续哭诉。
  “……她大姐二姐读书都挺厉害，赵明小时候手脚不干净，偷了他大姐二姐的学费，害得两个姐姐连学都差点上不了，后来又偷了一家子生活费，全家差点没饿死，他爸要打死他，是我拼了命地护着他，说孩子还小……到了高三，我们一家人盼着他有点小聪明可以考个大学光宗耀祖，他倒好，还有不到一个月，打架被开除，他爸提着东西去求校长，结果被校长一下子推下了楼梯，连路都走不稳了，还要去腆着脸求供应站的领导给他安排个看澡堂子的工作。他倒好，从我这儿把他爸住院的钱都给偷了，结果差点耽误了救命。”
  话听到这个地方，议论声越来越大了。
  “赵明还是个小混蛋呢？”
  “当赵明他妈可真是不容易，换成是我，当初不把他狗曰的吊起来打，就当没生这个儿子。”
  就在这时，人群当中有人大喊，“这个赵明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家文娟跟他相过亲，他没意思，还成天到晚吊着我们家文娟呢，真是不要脸的。”
  这一下子，人群当中更加的热闹了。
  王素芳一抹眼泪，大手一挥，“过去的事都不提了，我儿子命好，运气也好，看个破澡堂都能当上主任，混蛋了这么些年，我心想，他能懂事点，当妈的也可以沾沾光，毕竟儿子长大了本事了，当妈的也想享享清福。可是他倒好，从转正的那天起就搬出了家，半年都没回去一趟，前几天回去了，把家里那是整得鸡飞狗跳。”
  “我说我这个当妈的不享福就算了，他这个舅舅从小带他那叫一个好，如今还是光棍一个，我让他给他舅舅安排个临时工作，他就闲他舅舅这不行，那不行，丢他的人了。各位炼油厂的男女老少，你们给我评评理，赵明干这些事，他还算个人吗？”
  王素芳把话一说完，捂着脸就嚎了起来。
  外人不知道，赵明可是知道的，她不是在哭，而是笑得在抽呢。
  不把他的名声给搞臭，不把他逼到绝境，王素芳这个当妈的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不过赵明一点也不生气，因为他们又把自己往六亲不认的路上再逼进了一点。
  “真不是个东西！”
  “这个赵明也太不要脸了，对妈对舅舅居然这么差，他这个领导是怎么当的？”
  当然也有理智的职工，“我劝你们最好小心一点说话，人家的家事，就凭一面之词就被人牵着鼻子走。”
  “就是，如果按赵主任的妈说的这样，赵主任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他肯定怕自己的名声搞臭。可是你们看看现在，赵主任宁可自己的名声臭了，也不帮他舅舅按排工作，这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于是有人反应了过来，马上大叫道：“我说你们这些人真是墙头草当惯了，赵主任替项龙安排工作的事上下奔走你们忘了？”
  “对，如果不是赵主任，项新荣两口子就白死了，人家赵主任图过什么了，邀过什么功？做人要讲良心的。”
  马上有人逮住赖文娟她妈，冷笑道：“赖师娘，你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最开始相亲没相成，你在院子里把人家赵主任骂得跟个什么一样，后来人家当了副主任又调了过来，你成天到晚说他喜欢你们家闺女，整得跟真的一样，现在呢，又往死里骂，你安的什么心？”
  “就是，赖师娘，你不能想要的时候什么都好，吃不到的葡萄就是酸的吧。”
  有人说赖师娘，马上就有人走到王素芳的面前，“王大姐，你看这是你的家事，有什么事应该回家里去说，我们外人顺道看看热闹倒是没什么，评理这东西也不是我们外人能做的，依我看，你这不是叫人评理，而是要把你儿子往死里整啊！”
  梁心意的脑子特别清醒，一句话就说中了关键，所有人一下子都冷静了下来，心想，自己在这里看热闹倒是没什么，要是说错了什么话，以后还要跟赵明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万一被他暗地里收拾的话，那可怎么办，人家梁主任都跳出来给赵主任说话了。
  梁心意一看风向突变，接着下猛药，“王大姐，别的我不知道，但是你二女儿嫁到马家的事情我可是清楚的，赵虹这姑娘为人和善对邻居好得很，这么个姑娘在婆家被一家子打得死去活来的，你这张嘴这么能说会道的，当初怎么不来跟你女儿讨回公道呢？
  别的不说，你女儿被打得小产，是赵主任把她抱走的，后来也是赵主任替他二姐讨回公道的，赵主任为人热心，全心全意为单位服务，这些也都是大家看得到的。
  你这个当妈的，怎么能对自己的儿子这么心狠呢？”
  梁心意一句话，顿时把炼油厂员工的情绪给点着了，所有人一下子全都盯着王素芳骂了起来。
  段太波刚刚还在笑，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被过滤嘴烫了嘴，噗噗噗地吐个不停。
  赵明在旁边嘿嘿一笑，顺手摸出包红梅来，散了一支给段太波，后者嫌弃地看了一眼，不快地摆摆手，“不抽了不抽了。”
  你不抽，老子抽！
  赵明点了一支烟，心想，到了炼油厂，我没有标榜自己是什么好人，是什么能人，只想做好自己的作，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到底是个什么人，靠别人三言两语也坏不了。
  就在这时，刚才还可怜巴巴的王三好脸色一变，冲上来一把拎住了梁心意的衣领，“你再给老子胡说八道，我一巴掌抽死你。”
  梁心意嘴角一勾，还是赵主任聪明，这个王三好经不起激，两三句话就要动手打人了。
  他这一举动，顿时激起了妇女们的愤怒，一群人冲上去抓住王三好一阵撕扯，头发大把大把地给他薅了下来，痛得他哇哇大叫。
  赵明在上面看得那叫一个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