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吃点。”刘翠芬夹了一只大鸡腿给儿子。
  得知儿子快要出国了，刘翠芬的心情是又忐忑又激动。他们老李家，不对，整个桃山村，祖祖辈辈可都没人踏出过国门。
  而今，李虎就要成为那第一个人了。
  “妈，我碗里都盛不下了。”李虎哭笑不得，他面前的菜都堆积如山了。
  “那也得吃点咧，在国外可吃不到你妈做的菜。”李根柱破天荒跟媳妇站一起。
  “我又不是出去就不回来了。”李虎道。
  “呸呸呸！童言无忌啊，有怪莫怪。”刘翠芬嗔骂，“你呀，这么大了，说话嘴上还没个把门的。”
  “对了，趁我走之前，我们把新家搬了吧。房子装修好了，我空气清新器都买了两台，这些日子一直在清新着呢。”李虎说。
  “不急，那房子你爸是想着，留给你和小冉结婚时住。”刘翠芬道。
  李根柱在一旁点头。
  提起这个，李虎情绪一下子降下来：“妈，我今天跟你说白了吧，我和王冉根本不是真的谈恋爱。”
  他把自己和王冉的约定跟刘翠芬说了，刘翠芬脸色顿时垮下来：“我不管你怎么想，我看小冉喜欢你。”
  “可我有女朋友咧。”李虎急眼了。
  “啥？你脚踩两只船？”李根柱不明就里，瞪大眼训儿子。
  这两口子，翻脸翻的真快，刚才还父爱母爱的，现在马上就凶神恶煞了。
  也不怪他们生气，主要是老李家祖祖辈辈，就没出过那种人。他们家的男子女子，都是从一而终。
  “爸，您没听明白么？我不是脚踩两只船，是这样……”李虎着急解释，结果越描越黑。
  他往东边说，李根柱就往西边理解，两父子总是说不到一起去。最后，这一顿饭也是不欢而散。
  刘翠芬拍着桌子：“虎子我跟你说，你和小冉结婚是最合适的。为啥咧？门当户对！这事儿啊，由不得你做主，你才吃几天大米饭？爸妈是过来人，好些事比你看得明白……”
  她拍着桌子，把自己一辈子的经验都说出来。
  农民就得跟农民结婚，你娶个城里人回来，还是大官儿的女儿，那不是等着受罪么？
  李虎明白父母的苦心，他们都怕儿子将来吃苦头。可是他们不懂叶霓裳，那真的是个很贤惠很善良的好姑娘。
  “我跟你说，你和小冉必须结婚，最迟年底！”李根柱道，“不然你就别做我儿子了。”
  事儿闹得挺大，李虎糟心得很，饭也吃不下，索性出去遛弯。
  现在是晚饭时分，村里人大多在家吃饭，少数老头子端着饭碗，乘着夕阳，凑在街口一起吃饭、聊天。
  看见李虎，他们都笑着打招呼。
  “这娃娃，不光会赚钱咧，还会找女人。”
  “那是，这就叫本事，换咱咱也不行啊。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我三十大几才娶了老婆。”
  背后的议论，李虎也是都听得到，他觉得很无奈。人生可不就是这样么？你想要的总是得不到，不想要的有意无意都出现在你生活中。
  不知不觉，他溜到幼儿园，隔着大门，他听到流水般清脆的琴音，又是蔡琳吧？
  李虎按响门铃，蔡琳的声音传出：“谁？”
  “我，李虎。”李虎道。
  大门咔哒一声打开，李虎走了进去。
  幼儿园的设施是非常完善和先进的，李虎舍得往这里投钱。让娃娃们吃好的用好的，再跟着好老师学好的，看着他们茁壮成长，李虎心里比喝了蜜都开心。
  蔡琳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t恤，橘色的短袖，胸前印着樱桃小丸子。她的头发湿漉漉的，已经比来的时候长长许多。
  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从蔡琳身上飘出，看得出她刚洗过澡。
  “你怎么有空来这里？”看到李虎，蔡琳心里忍不住有点激动。
  不过她的个性，决定了她不会把这一切表现出来，哪怕一丁点。
  蔡琳心里对李虎是无比感激的，因为李虎，她身上可怕的烧伤基本都痊愈。手也罢，胸口也好，外表上看起来和普通人没差别。
  要知道，这些烧伤，在出院的时候，医生曾经告诉她：“蔡小姐，你至少还要回来做十次整形手术。就算是那样，你手指的灵活度，也会不如以前。”
  友人去世，自己烧伤，连赖以为生的手指，都因此而失去功能。那段时间，蔡琳的世界几乎全部是灰色的，没有任何的光亮。
  曾经，蔡琳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孤独终老，在这个小乡村，没有亲人、朋友，甚至事业也没有了。
  多么悲惨！
  然而，李虎的出现，却像是炽热的太阳强行破开乌云，给她的世界带来光明和温暖。
  所以，就算蔡琳面对李虎，不露出任何的表情，她心里也是欢喜的。
  李虎坐在小板凳上，蔡琳又开始弹琴。这一次她弹的是祈祷，很好听的一支曲子。
  李虎跟着轻轻的唱，低沉的嗓音，略带一点忧思，居然让蔡琳为之震惊了一下。以她专业的眼光来看，李虎就算不做企业家，也完全有可能成为一名出色的歌手。
  蔡琳用尽心思演奏，李虎跟着轻轻的唱。十分钟，他们没有跟彼此说一句话。
  但是，这样的相处，却让李虎感觉非常舒服。不需要言语交流，很轻松，很简单。
  一曲弹毕，蔡琳起身给李虎倒了一杯水：“我这里只有白开水。”
  “白开水是最好喝的。”李虎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你可真奇怪。”蔡琳说。
  “为啥？”李虎目光注视着地板上的格子花纹。
  “顺风顺水，却好像很多心事的样子。”蔡琳说。
  李虎无奈地笑了笑：“你自己都经历过很多，应该知道这世上很多事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我爹妈逼婚逼得厉害呢……”
  “哎……”蔡琳忽然展颜一笑，“很少听到李老板的私生活，不过最近你似乎很风光啊。”
  蔡琳的笑有点揶揄，那天刘翠芬和张红芳两个在村子里打架，她从楼上也看到了。
  后来才知道，原来起因是韩小妍和王冉争风吃醋。居然是因为李虎争风吃醋，蔡琳当时忍不住想，就为了那个老实头？
  现在看看，李虎的确值得女人为他争风吃醋，因为看起来就是个帅小伙嘛。
  “别笑我了。”李虎满头大汗，“咱还能不能好好的相处了？”
  “咯咯！”蔡琳笑得前仰后合，她很好奇，当时李虎夹在四个女人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尴尬。
  “对了，你和王冉是同事，她有没有跟你们说起啥？”李虎问。
  “有啊，最近老说婚纱的事。”蔡琳故意道，不过这话是真的，王冉一直在向往婚姻，当然是和李虎的婚姻。
  “哎！”李虎叹口气，站起身伸个懒腰。
  也许是想着心事，他一不留神，脚下一只小板凳就将他绊倒了。
  高高大大的身躯，就这么华丽丽在蔡琳面前扑成狗，李虎羞得恨不得在地上扒个洞钻进去。
  蔡琳给这一幕弄的愣住，反应过来之后，拍手跺脚，哈哈的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笑一边走去拉李虎。
  李虎脸通红，身体沉重，蔡琳一把都没拉起来，反而让自己也摔趴下了。
  她正趴在李虎身上，而李虎当时又恰好翻过身来。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结结实实抱在一起。
  啵儿。
  这大概可以当选本年对最凑巧事件了，四片年轻丰满的唇，就这么印在一起。
  当时，李虎只觉得嘴边满是温暖和柔软，香喷喷的气息，让他愣住，心跳加速。接着，就忍不住伸手环抱，闭上眼继续印着。
  蔡琳呢？她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好扎啊。”
  李虎心事重，胡子长得快，早上剃了，傍晚就有一节冒出来。蔡琳可没被胡子扎过，当时只觉得疼。
  疼完了，又觉得很舒服。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啃菠萝蜜。有刺儿，但里面的果肉很甜。
  李虎还住她腰肢的时候，她身体战栗了一下，有一股热流在体内涌动。
  从没有过这种体验，跟上一次和李虎误打误撞在一起不同。那个时候，蔡琳满腹心事，而现在，她身心轻松，心情本是愉悦的。
  这个意外之吻，大约持续了一分钟左右，两个年轻人就都清醒过来。蔡琳首先睁开眼，挣扎着爬起来。
  李虎也从幻想中挣脱出来，刚才他一直沉浸在幻想中来着，感觉自己像是抱了一个很可爱的娃娃鱼。
  两个都闹了红脸，蔡琳先开口：“刚才的事，不许跟外人说。听见没有？”
  “我知道。”李虎喃喃道。
  “我可没有老妈帮我撑腰。”蔡琳嘟哝着，补充一句。
  她这一句话，让李虎哭笑不得。都这份上了，这位大姐还想着挖苦自己呢。
  “你放心吧。”李虎拍拍身上的灰尘，“我不会说出去，再说了，我刚才也不是故意的。”
  他吸溜了一下鼻子，转头望着玻璃门外。
  不知为啥，蔡琳听他这么说，感觉心里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