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北洼村，就是最早的打工村，他为村里做了这么多，想不到却把村子变成了悲剧的空心村。
  看着老人和孩子对自己掠过的笑脸，心里很不是滋味，大家才走出饥荒时代，还没想过父母陪伴之类深远的问题，如果一直放任不管，这个问题，早晚会凸显出来。
  想到这里，他对薛领导说：“领导，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您看是不是可以？”
  队长正在和刘康张老黑喝酒，没注意到这边的谈话。
  “你说。”
  “我们村的劳动力，大部分都出去了，就像今年的麦收，即使有联合收割机，其实还有很多重活，以村里老人的年纪，干完这一季，不死也得脱层皮，麦收后还要去交公粮，我听说公社粮库都有几层楼高，靠老人怎么扛上去？”
  队长说：“咚咚你放心吧，这次村里会拿钱出来，多雇人做活，不会看着大家的困难不管的。”
  “帮这一季，那以后呢，以后这种事年年都会有，这钱总让村里出也不合适吧？”
  薛领导说：“张卫东同学，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领导您看能不能这样，土地已经承包给村民，肯定还是村民的，不过种地的模式我想变一下。”
  “怎么改？这还能改出花来？”
  “村民手里的土地全部交给村集体，由集体租下来，按地亩给村民交地租，收成是村里的；或者村民交一部分管理费，统一由村集体大规模种植，收成的粮食，还是村民自己的，这样不就把大家解放出来，去做别的事了，这样行不行？”
  84年的风气已经很开放，不然他也不敢和郭嘉唱反调，薛领导听了半响不说话。
  郭嘉才把土地分给个人，回头你就要重新搞从前那一套，这不是历史的车轮在倒退吗？
  队长惊恐地说：“领导，这孩子还年轻，说话不知道轻重，有什么不对的对方，您别见怪。”
  薛领导说：“土地才承包下去，你扭头又要缴回集体统一耕种，村里已经没有生产队了，怎么耕种？这种模式我不清楚上面会不会支持。”
  “领导，您也看了，我们村确实有困难，老人和孩子种这么多地确实太费力，咱们的规矩是为了让人们有更好的生活是不是，我觉得我提出的这种模式，是目前最适合北洼村的办法。”他不死心还想争取一下。
  “我没说不同意，不过这件事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你也不能着急，我要去县里汇报一下，听听县里领导的意思再说。”薛领导虽然没把话说死，但是话里的意思很清楚，他不觉得县里会同意这么离谱的做法。
  队长开始不知道他说什么，等到听到内容，被吓了一跳，心中埋怨他他不跟自己商量，就和领导说起这件事，事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一直在揪着心，唯恐领导当场翻脸。
  直到薛领导明确表示他没有意见，队长这才松了口气，不是路线问题，就没什么大事，不至于身陷牢狱之中。
  接下来领导又问了张卫东在学校的情况，聊了没多久，就起身告辞了，张卫东的建议给了他很大的震撼，他要回去消化消化。
  回去还要去盯着联合收割机和播种机的事，多好的一件事，被这孩子弄得他也没有什么心情了。
  送领导出门以后，回来队长就责怪他说：“你没吃过亏，胆子真是太大了，要是在前几年，你敢和郭嘉对着干，马上就有人来把你抓走。”
  “现在不是从前了，不会那么不讲理，你放心吧。大爷，我觉得索性你抽空再开个村民大会，问问大家的意见，要是都同意，生产队甚至可以不用通过公社，就把这件事做起来。”
  队长忙不迭的摆手说：“小祖宗，别的事都能听你的，但是这件事肯定不行，这是路线的问题，走错了会死人的。”
  “时代不同了，以前的历史不会重演，我说的这种模式合情合理，应该向县里努力一下，不然什么都不做？村里留下的都是老人，地怎么种？”
  “今年村里拿钱出来，雇人帮着大家把地种上，其他的事等到过年，大家都回来的时候再说。”
  他从那个年代过来，最担心的就是根本性错误，想想那个时代的手段，还让人心有余悸。
  中饭是在队长家吃的，他的小伙伴张浩也放学回来了，张卫东看到他不由想起他在池塘边，这个愣头青让自己摸他的可怕经历。
  张浩似乎不记得这件事，兴高采烈得说：“咚咚，你家搬京城了，我以后能不能去找你玩？”
  “当然能了，你去了就住我家好了。”
  “好，咚咚，你对漂亮国的星球大战计划怎么看？”他的脑洞开得过大，以至于张卫东临时没反应过来。
  前面说过北洼村的爷们个个都是万事通，说起郭嘉大事简直滔滔不绝，从高屋建瓴到家长里短，什么事事都能顺手捻来，关键说得还合情合理，以他们谈话的自信，即使给个郭嘉领导人的职位给他，他都能干得风风火火。
  可惜，吹牛皮要在不知道自己底细的人面前，吹牛才有用，不然大家都是熟人，你能骗的了谁？
  这样的人其实外强中干，别说领导人了，就是县领导来了，也能吓得他们尿裤子，张浩不愧是北洼村长大男孩子，年纪轻轻就油腻到不行。
  队长说：“滚蛋，咚咚没空理你。”
  张浩说：“叔，莫欺少年穷，你现在看不起我，以后我会让你后悔的。”
  大家都笑了，队长说：“这混小子，谁看不起你了。”
  众人开着玩笑，黄氏却一直魂不守舍得看着大门外，张卫东叹了口气，给她夹菜说：“奶，你别看了，吃饭。”
  黄氏啊了一声，端起碗说：“咚咚，不知道怎么的，回家来好像一点胃口都没有。”
  张老黑一脸愤然，张卫东说：“四叔，吃完中午饭，早点带奶奶回去吧，这都半天了还没出招，不知道他在憋着什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