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兔儿爷……该说他聪明还是傻呢？”老龟咂巴着嘴，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闭月君的鸟身直直往下坠，坠出千来丈，他突然翅膀一挥，笑了。
  “傻了我！怀瑾成了一条死鱼，青阳又怎么可能认得出她来？她就算没有死，亦已淘汰出局，后面发生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眼下又何必杞人忧天——青阳能不能活着出去还两说呢，哈哈哈哈……我是不介意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和怀瑾团聚……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才好哇！”
  闭月君的声音变得有些扭曲。
  “这兔儿爷，怕是心病不小。”老龟点了点头，“用完了和我说一声，我得把他吞了，仔细琢磨琢磨。”
  兰不远一脸惊恐：“你吃人成瘾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玄武。”
  老龟更是无语：“我又不挑食，为什么不吃人？人又没有鱼好吃，怎么能成瘾呢？”
  兰不远烦恼地揉了揉眉心。
  是啊，老龟是个妖王，这成精路上，吃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不同的族类，根本不可能有同情心和同理心。
  人类也吃鳖，在老龟看来，这和妖兽吃人又有什么区别？兰不远初见老龟时，心里想的还是王八汤呢，哪有资格和立场去谴责它吃人？
  兰不远思忖很久，终于说道：“这样吧，咱们也不说那些大道理。我当着你面杀王八吃王八，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对吧，你当着我的面吃人，或者让我知道你吃人，我的心里也一样不好受，所以我们定个君子之约——我要是吃了王八，一定不让你知道；同样，你吃了人，也别让我知道。”
  老龟惊呆了。
  兰不远心想：‘瞧，还是我有本事，不用讲那些半天讲不清楚的大道理，只需三言两语，简简单单就搞定了一只妖兽。’
  老龟动了动嘴巴。
  兰不远得意洋洋。
  老龟终于忍不住说道：“……你，你要是想吃鳖，跟我说一声就是了，我找只母鳖给你下一窝，爱怎么吃怎么吃！用得着这么可怜吗？”
  兰不远：“……”
  老龟抖了抖脸皮：“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找个男人生娃给我吃的……”
  兰不远：“我可谢谢您了！”
  老龟：“……你也找不着啊！”
  兰不远：“你能不能闭上你的乌龟嘴。”
  一人一龟斗嘴时，闭月君遭遇了进入画中世界以来的第一次危机。
  一只体型比他化身的鸟足足大一倍的秃鹫发现了他。
  化成鸟身的闭月君无法动用灵气，护身的法宝也都不在身边，遭遇险情，只能借着鸟身的力量与对方周旋。
  秃鹫无比凶狠，一次一次自上而下地俯冲，用一对尖利的爪抓向闭月君的背部。六根利爪闪光着锋利雪亮的光，爪钩里隐隐能见到干涸的血迹。
  这头秃鹫浑身散发着食腐动物特有的腥臭味，一次次飞扑，虽然都叫闭月君险险地避了开，但已成功吓破了闭月君的胆，把他的脑袋洗刷成了一片空白，兰不远和老龟再也听不到他的心声了。
  “他要是完了我们是不是也得完？”兰不远探了下头，被秃鹫的爪风刮得差点一个倒栽，她缩回羽毛下面，心惊胆战地抚着胸。
  “不一定，得看这头秃鹫想不想吃摔成稀巴烂的肉。一般来说这样的肉谁也不喜欢，所以应该只会把它捉回窝去——但不排除你特别倒霉，就是遇到一只口味独特爱吃肉酱的秃鹫。”老龟把脸埋进了绒毛里面一直蹭。
  这闭月君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这一身鸟毛实在是光滑又漂亮，而且绒毛又干又软，带着点淡淡的香味，是一个舒服的窝。
  闭月君带着一人一龟忽上忽下，险之又险地躲避秃鹫的攻击。兰不远和老龟和他同在一条船上，也悬了两颗心，陪着他忽高忽低地忐忑。
  闭月君慌慌张张一顿乱蹿，冲进了树林子里面。
  这一位当真是运气很好。
  这一片树林子密度刚刚好，闭月君可以堪堪擦着枝叶在里头扑腾，而秃鹫就处处掣肘，被繁密的树林兜头盖脸地拦住。秃鹫拼命地挥动翅膀，却被那些枝叶越缠越紧，它恼怒的唳鸣回荡在密林里，久久不散。
  闭月君停在了一根树杈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抽筋一样的笑声响了起来：“哈……哈哈哈！扁毛畜生！轻轻松松就甩掉了！呸，什么废物也敢追我，等着……给我等着……等我找到了秘境入口，回头一把火烧了这破画，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死无葬身之地！”
  他烦躁地用爪子在树枝上跺。
  兰不远和老龟埋在绒毛里打滚。一边享受着舒适的毛窝，一边不留口德地损这兔儿爷。
  正当他们三个都以为脱离了危险时，顶上的枝叶突然发出阵阵断裂的脆响，不待闭月君有所反应，就见繁密的枝和叶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在这一大堆枝叶后面，巨大的灰色影子如泰山压顶一般，轰然砸落！
  可怜的闭月君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盖在一大堆树枝下面，重重摔到了地上。
  六根尖利的爪透过重重枝叶，精准地抠进了闭月君的身体。
  “啊——”
  闭月君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老龟变成了龟，脑袋、四肢和尾都缩进了龟壳里面。兰不远往它龟肚子底下钻。
  幸好树枝对于这一人一龟来说实在是太大了，随便一点点缝隙就足够他们两个容身。
  透过一层层杂乱的枝和叶，兰不远看到那只巨大的秃鹫正仰起头，十丈长的尖喙高高举起，瞄着闭月君的眼睛就要一口啄下！
  这一口若是啄实了，闭月君恐怕就要去见怀瑾君了。
  兰不远急忙拍打着龟壳：“喂！快快救他！这么好用的鸟，你舍得让他死？！”
  老龟探出小半截头，蹭了蹭软软的绒毛，眨巴着龟眼：“其实我刚才是第一次。还没试过活的，不知道行不行呢？”
  兰不远一口气噎在了喉咙。
  “试试也不要钱！”
  老龟不情愿地探出了头和四肢，爬向秃鹫抠进闭月君身体的那几根尖利的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