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调头就走
作者:
茵茵青草 更新:2023-04-19 23:51 字数:4213
慕晓枫歪着脑袋,臆想了一下夏星沉“吃不了兜着走”的狼狈样,结果还未等她想像出那幅可笑情景,忽然一阵冷风灌入,她禁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楚离歌回头,似乎往少女身上掠了掠,手指一挑,他那身奢华的锦袍已然剥落指头。
慕晓枫尚在讶异狐疑隐隐期待中,就见他手臂一挥,那件绣着精致云纹的锦袍自眼前一闪,再看时已轻轻覆在了床榻上赵紫悦身上。
少女一瞬呆了呆,眼神又是意外又是温暖又是感动,总之目光瞥过他如画眉目,心情一时复杂得很。
他解衣一霎,她原以为,那个冷漠孤高冰凉的楚霸王终于懂得怜香惜玉一回。
可惜,他确实似是突然了解风情,不过怜香惜玉的对象不是她,而是她最在意的……娘亲。
这复杂滋味,一时间,慕晓枫真无法用言语形容出来。
夏星沉掠了掠容色惊讶的少女,唇角笑容淡了淡,但下一瞬,他已然将外袍脱下,且在她来不及拒绝的顷刻,修竹一般双手捉住衣袍已温柔披在了她肩上。
慕晓枫看看面无表情仿佛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的楚霸王,又望了望风流文雅却表现得慵懒随意的夏星沉,忽然记起伴月崖底下深涧里,一刹顿现的杀机。
她心里蓦然紧了紧,暗暗衷心祈祷这种要命的事千万不要在这里再上演一回。
不管这两人是什么原因,暗下又是谁对谁起了杀心,都千万别在她面前上演全武行。
这闲事,她管不起,也不想管。
楚离歌仿佛能感受到她内心紧张一样,竟回头淡淡掠她一眼。侧脸一半隐在暗影里,一半轮廓鲜明如画。少女撞上他波澜不惊的眼神,忽然觉得心底有些微发虚。
夏星沉却扭开头去,似乎对着外面漆黑苍穹轻声自言自语,“没良心。”
慕晓枫呆了呆,愕然转了转眼睛,这没良心指的是她吗?
不过,她再迟钝这会都感觉得出两人之间不对劲,所以,她咽了咽口水,很不甘心的黑着脸假装自己没听到那句指责明显的“没良心”。
好在雷电交加风雨大作的黑夜并不漫长,待雷雨停止天空放晴,天际也羞涩的露出了鱼肚白。
一直坐在桌边闭目养神的楚离歌忽然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看了慕晓枫一眼,深邃眼底关心隐隐,“跟上,”简洁冷淡两字之后,他忽地起身走到了赵紫悦床前。
目光在她身上覆着那件袍子凝了凝,忽然手指一挑,转过头去。仿佛挥了挥手,又仿佛什么也没做,披在慕晓枫身上那件靛蓝袍子就转了个方向飞往夏星沉;而与此同时,他手里锦袍却已然严严实实的披落到少女肩头。
这一气呵成的换衣动作,不过在眨眼间完成,慕晓枫闻着身上他衣袍沾染的微冷青竹气息,瞪大眼睛傻眼半晌。
楚离歌这时已经伸手将床上昏睡的赵紫悦抱了起来,他的动作仍旧笨拙,不过慕晓枫看着他抱人的姿势,心暗下涌起微微暖意。
最起码,他为了让她娘亲舒适一些,已经极力容忍着将僵硬的手臂放轻松一些了。
这让人看着就想要发笑的公主抱,由他来做确实挺充满违和感的。
楚离歌抱起赵紫悦,抬步就往门外走,见她还在发怔,眉头不禁略略紧了紧,“跟上。”
慕晓枫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似乎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话重复,莫名就觉得心惊肉跳了一下,行动居然比脑子快,唰的一下她猛然就站了起来。
“慕姑娘不必着急。”被人无情剥夺殷勤献衣机会的右相,施施然含笑走近她跟前,俊脸之上无半分勉强或不悦之色,“这会雷雨刚停,阵法未必完全停止。”
他这话未落,原本慢悠悠的慕晓枫却急了,嗖一下就往门外奔了出去,“喂,楚离歌,你慢着……娘亲可再受不了一点伤害。”
夏星沉看着她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身影,笑容微冷眸光亦微微沉了沉,瞧这情形,他好像弄巧反拙了。
他,居然忘了一件要命的事。
难怪,楚离歌能一直稳占上风。
前往京城的羊肠小道上,有辆马车慢悠悠的摇晃着。
马车赶得慢,越发让马车里的人心急如焚。
“何叔,能不能将马车赶快一些?”隔着帘子,慕晓枫的声音明显带着几分难耐急躁。
“大小姐,不是小的不想将马车赶快一些,而是……”赶车的何叔苦笑一声,“这道路难走哇。”
原本这就不是官道,再加上昨夜大雨,这路面泥泞坑洼不平的更加难行了。
慕晓枫默了默,声音淡淡再无催促之意,“算了,你尽量将车赶得平稳一些再快一些。”
这一默,她声音便恢复了平常的冷静,除了淡淡无奈外倒不见刚才的心急浮躁了。
何叔不敢怠慢,连忙应道,“哎,大小姐放心,奴才省得。”
夫人突然身体不适,大小姐担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然而这样默默走了一程之后,原本躺在车厢里迷糊昏睡的赵紫悦,却突然咬着齿关剧烈的颤抖起来。
她原本就苍白少见红润的脸庞,此时却陡然变得纸一般惨白,这还不算。
赵紫悦咬着齿关额头冷汗如雨,一边剧烈颤抖着,一边难耐痛楚的压抑着叫吟起来。
慕晓枫看见她这难受模样,心如刀绞之余恨不得能以身相代。
“娘亲,娘亲,你觉得怎么样了?”少女心急如焚,轻轻握着赵紫悦枯瘦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询问。
燕归则一脸自责的拿着帕子在旁边替赵紫悦拭去额头冷汗。
可赵紫悦虽然表现得无比痛苦,却完全没有清醒过来的迹像,只一味用力咬着齿关哆嗦不停。
“娘亲?娘亲?你别咬了……”少女明亮眸子里这会已经氤氲了层层水雾,连一向冷静沉稳的面容都露了焦急,她轻声恳求里更透了浓浓心疼哭腔。
颤抖中,眼见赵紫悦将自己嘴唇咬得渗出血丝来,慕晓枫心一急,什么也来不及想,直接一捊袖子,就将自己晶润玉白的手腕放到了赵紫悦唇边。
意识不清的赵紫悦哪里分辨得出什么,只觉浑身又痛又冷,嘴唇遇到什么温暖的东西,下意识就用力咬了下去。
青若刚刚不过转身换了盆水过来,这一眨眼就见慕晓枫手腕被咬出淋漓鲜血来,她顿时一惊,“啊,小姐?”
瞧着慕晓枫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完全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青若差点急出泪来。
只得哽咽着,轻声朝浑身打颤的赵紫悦哀求道,“夫人,你快松开小姐,她的手……流血了。”
慕晓枫抬头横了她一眼,微微沉了脸叹息一声,“我没事。”
她这点痛对于娘亲受的罪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青若见她面露不悦,只好忍住心疼,默默拧了毛巾递给燕归。
又过了一会,赵紫悦抽搐的情况才好转了些,这才无意识的松开慕晓枫手腕。青若一见她手腕被咬得留下一圈齿痕,差点忍不住直接掉下眼泪来。
慕晓枫摇了摇头,将手腕往青若跟前递了递,“你打算一直傻眼看着我流血到什么时候?真心疼就赶紧给我包扎一下。”
青若立时擦了眼泪,利落无比的替她止血包扎。
马车仍在一路摇晃着,慕晓枫本以为自己娘亲的情况算是暂时稳定下来,然而大概走了两三里之后,才发觉情况突然变得更加糟糕起来。
这时赵紫悦不是疼痛抽搐,而是哆嗦发冷的颤抖着整个人蜷缩起来,偏偏她体温又突然高得吓人。
“糟了,娘亲这是突然发起高热。”慕晓枫摸着赵氏滚烫额头,直急得心头上火。
燕归一边拿帕子给赵氏降温,一面焦急的询问车夫,“何叔,我们大概还有多久才回到京城?”
何叔粗略计算了一下,才答,“这里距小杨村大概还有一里路,距京城还有三十六七里的样子,不过我们眼下走的并非官道,速度可提不上去,从这里到京城大概得一个时辰以上吧。”
燕归看着赵紫悦原本苍白脸颊此刻因为滚烫而泛起不正常的暗红,不由得担忧的看着慕晓枫,“小姐,这如何是好?”
慕晓枫沉吟了一下,依目前娘亲高热兼发冷的情况,再熬一个多时辰回到京城看大夫……,只怕到时脑子都要被烧坏了。
“何叔,到前面的小杨村停车。”
她吩咐完车夫,才看着燕归接着说道,“先到小杨村买些烈酒给娘亲擦一擦,另外我们得多准备些凉水,若是能在村上请到大夫更好。”
燕归与青若对视一眼,皆紧张郑重的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大小姐就是她们的主心骨,大小姐说什么是什么。
慕晓枫一行很快就到了小杨村,马车一停,燕归与青若立即下车到村子去。买酒的弄水的,请大夫的,各自明确分工忙开了。
幸好她们运气还不算坏,烈酒很快买了回来,村上的大夫也正好在家。在大夫建议下,慕晓枫将赵紫悦扶进了他家里,起码在房子里的空气比在马车要流通一些。
大伙忙活了一通,又熬了药让赵紫悦服下,她这场来得突然的高热倒是慢慢退了些。
直到大夫宣布她的情况稳定下来,慕晓枫心里才暗暗松了口气。
可为了观察她的情况,大夫建议暂时先留在屋里逗留一段时间再赶路。
这一折腾,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慕晓枫一行才又重新驱着马车往京城赶。
待她们终于进了城门,天色已是霞光隐退夕夕黄昏时刻。
“小姐,我们终于回来了。”隔着帘子,青若听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声,突然深有感触的说了一句。
慕晓枫眨了眨眼睛,心底也隐约生出几分恍如隔世之感,“嗯,我们终于回来了。”
进了城门,再走一个时辰就可以到家。
到时候,娘亲也不用再受这一路辛苦奔波煎熬的罪了。
主仆两光顾着感慨,谁也没有留意到就在城门不远的一处角楼上,有道乌衣如铁的冷峭身影正一瞬不瞬盯着她们的马车。
他神情冰冷,汪汪杏眼神色愤恨怨毒,嘴角隐隐勾出淡淡讥诮淡淡冷笑。
真没料到,连五雷轰顶这样厉害的阵法那个女人都能逃过。
不过,逃得过五雷轰顶又如何?他今天就要让那个女人死于乱蹄之下,活着永远也回不了慕府。
“何叔,这是内城道路平坦,可以将马车赶得快一些。”慕晓枫低头看着赵紫悦瘦削苍白的脸,心里恨不得能立马飞回家去,“不然天黑前我们可赶不到家。”
何叔立时甩起了响亮马鞭,“哎,大小姐放心,奴才一定赶在天黑前将大小姐送回府。”
不过何叔这话明显保证得太早了,因为马车拐个角到另外一条街道的时候,原本各行各道各赶各路的人群,也不知是谁突然惊喜的尖叫一声,“啊,银子……这地上好多银子。”
听闻有银子,立时就有路人接着惊喜询问,“哪?在哪?”
不过这话自然没有人回答,因为附近的路人在听闻那声尖叫之后,都一窝蜂的涌了过来。
大伙挤在一处,都争先恐后弯腰低头往地上找银子,抢着去捡这飞来横财了。
只一会功夫,路人就将这不算宽敞的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何叔驾着马车到附近看见这群情激昂的混乱场面,当即傻眼的呆住了。
“银子……这是我先看到的,你给我住手,这是我的银子……”
“这明明是我先捡到的银子,凭什么说是你的……”
诸如此类的争抢声吵闹声此起彼伏,人群拥挤了道路,争抢声则充斥了周围上空。
何叔勒停马车,完全傻住忘了解释;不过慕晓枫听着外面的吵闹声,不用看也大概猜得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眸光一沉,眼底顷刻似有寒芒闪过,她嘴角往上翘了翘,似扬出讥讽弧度又似无声冷笑;只一沉吟,便当机立断吩咐道,“何叔,调头走另外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