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成坐了起来，看着唐姚，他知道那晚喝醉，一定说过些什么。
  “是你说的。”
  “我说的？”
  “你说为了让我去追文文，就急着和袁又晴在一起，急着和我们见个面让我放心，你问我在搞什么，对不起你的心意。”
  林西成双拳紧握，他心里一直都明白，从一开始就对不起又晴的人是他，也正因为如此，他以为可以在将来弥补，他的的确确是喜欢又晴的，他想做得更好，对她更好，让爱他的女人能感到幸福。
  现在，又晴退出了，她不是无知浅薄的人，她接受的教育她见过的世界，她的格局她的涵养，不会让她吊死在爱情这棵树上。
  可他，还是让这么好的女孩子痛苦了，他算个什么东西！
  唐姚说：“你是为了成全我，还是为了成全文文？可不论是哪一边，你都做了完全没必要的事，你口头鼓励我一下，就足够了的，拉人家女孩子下水，凭什么呢？”
  林西成说：“不是你想的那么复杂，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唐姚问：“那现在怎么样了呢，你被甩了吗，你的工作怎么办，她恨你吗？”
  林西成摇头：“不会。”
  他又躺下了，一手抵着额头：“我并不是临时拉了个女朋友，我承认我急着想让你去追文文，但我和又晴在一起，我是喜欢她的，我还考虑了我的事业发展，考虑了我做到哪一步，才能让她的父母看得上我。我以为只要我有才能有成绩，这些都不是问题，但结果，她不忍心我受伤害，她不忍心我在那个阶层里挣扎得太辛苦，她的朋友不看好我们，她的父母也不留任何余地。”
  唐姚听得心里闷闷的：“我不是帮你说话，也不是怪袁小姐，可她真的不再争取一下，和你一起努力一把？”
  林西成道：“没听我说吗，她是为我考虑，她自己没什么可怕的，可她怕我受伤害。”
  唐姚说：“可你现在怎么办，她不和你好了，你的工作怎么办，肯定会被人排挤的。”
  林西成苦笑一下：“这个部门都要撤掉了，我现在就想给我的团队争取最大的利益，把他们一个个都送走，我最后会离开。”
  唐姚说：“要不要来跟我做快递？”
  林西成笑道：“可以啊。”
  可唐姚不傻，话题又转了回去：“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欢文文？”
  林西成翻了个身背对他：“没有的事，我们四个人，永远是朋友是兄弟姐妹。”
  唐姚说：“话说在前头，你不用顾虑我的，我和文文已经不可能了。”
  林西成说：“睡觉吧，很晚了。”
  唐姚再道：“没人要你牺牲，也不会感激你的，又不是拍电视剧，做什么圣母白莲花。你以后就算要自我牺牲，找个没人的地方去死，别再拉好姑娘下水。”
  林西成翻过身来瞪着他：“睡觉！”
  唐姚憋了半天，问：“你说，我那道疤纹条龙，你看行吗？”
  这一晚，林西成听着唐姚的打呼声睡过去，几点睡的已经记不清，虽然短暂，但意外收货了一觉深度睡眠。
  早晨醒来，不记得做了什么梦，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
  今年的睡眠一直都不好，浅眠多梦，还多噩梦，睡觉甚至成了一种负担，可今天醒来，浑身轻松，他莫名地觉得今天心情还不错。
  两个阿姨刚过六点钟就来了，姚玉芬给女儿带来她指定要的替换衣服，连鞋子都要换一换，嘴上念叨着麻烦，还是照样办妥了。
  困得要死的人，闭着眼睛摸了一套衣服递给娇娇：“你穿吧，我再去睡会儿，才六点多，你们太吓人了，今天林西成有车子送我，七点半再叫我。”
  她跑回房间，裹着被子，一秒钟又睡过去了。
  裴雅抱着衣服进来换，娇娇竟然已经睡熟，她换好衣服出来，汪阿姨摆了早饭让她吃，林西成也已经起床洗漱，准备先送文文去学校上班。
  裴雅打开了那只用来加学生家长微信的手机，群里的消息几百条未读，还有家长单独找她的，一屏幕都装不下，每一个对话都好几条消息。
  自然，还有重点班的苏老师，人家被自己连累多出来的事，结果她还装死不予理会。
  林西成看见她的紧张和焦虑，饭桌上没说，只听两个妈妈絮叨张春和裴厚德昨晚怎么闹的，但他不在乎，文文看起来好像也没听进去。
  吃过早饭，不到七点，唐姚和唐娇都还在呼呼大睡，林西成就先送文文走了。
  从这里去学校，差不多就是回新康里的路程，但现在不早了，他们靠近学校时，就被送孩子的家长堵在一条马路外。
  “我下车走过去，不然太浪费时间。”裴雅解开安全带，说道，“西成哥哥，你回去休息下，还要送娇娇是不是？”
  “文文，我和唐姚商量了，希望你能辞掉工作，好好养病，身体好了什么都能做，不要担心收入。”林西成说，“你的状态不好，对学生也不好，他们是无辜的。”
  裴雅明白：“但是突然离职，学校也很麻烦，我和娇娇说好了，今天我就去告诉主任这个情况，让她安排能接替我的老师。之后是休病假还是辞职，看学校的安排，我不能害了小朋友。”
  林西成安心了，在文文下车时，递给她一盒牛奶：“我妈说，看你刚才没怎么吃，让我给你带的。”
  裴雅接过牛奶，再三表示感谢，就下车匆匆往学校跑去。
  林西成不经意看了眼后视镜，看到座位上有一部手机，他赶紧下车追过来，裴雅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掉的了。
  站在路边，看着瘦弱的人往校门口走，林西成想起昨晚唐姚说的那些话。
  他喜欢文文吗，他不知道，只明白自己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就好像对又晴说不出“我爱你”，他没办法说不喜欢文文，也说不出“喜欢”。
  林西成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车里，之后好不容易从拥堵的路段脱身，回到家已经快八点了，姚阿姨正在第n次尝试叫醒女儿。
  唐姚在卫生间洗漱，他上午就要去医院拆线，终于醒了的唐娇拼命拍门让他出来，汪美丽笑呵呵地看着说：“真是热闹呀，家里就是要有小孩子。”
  姚玉芬嗔道：“什么小孩子，都二十五岁了，一个个长不大，你看成成多好。”
  唐姚坐到桌边吃早饭，说着：“以后买房子，一定要两个卫生间，给她一个就没人抢了。”
  汪美丽问儿子：“文文到学校了？碰到张春吗，她会不会去学校门口堵她女儿？”
  林西成摇头，谁也没碰到，他反而觉得张春是不会去学校闹事的，顶多等女儿放学把她带回去。
  姚玉芬问两个孩子：“接下来怎么办，文文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万一让张春知道是你们把她女儿藏起来，弄堂里就不太平了。”
  汪美丽说：“她今天肯定会去学校找女儿，早晨不去，晚上也要去。”
  姚玉芬问道：“文文有没有告诉你们，她昨天到底为了什么事和她妈妈吵架？”
  唐姚和林西成面面相觑，他们还真是没问原因，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张春无理取闹，是她欺负女儿。
  汪美丽说：“你们没问她？”
  两个人摇头，不久后唐娇洗漱完出来，塞了一只烧麦就要去化妆，听见大家问她知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她也愣住：“你们没问吗？”
  结果，所有人都不知道文文和她妈发生了什么矛盾，就连唐娇都单纯地以为，是相亲的事让文文抑郁症发作了。
  此刻，造成这一切的沈凡，在升旗仪式和早操后，给裴雅发了消息，为了昨天的事道歉，他知道自己给裴雅带去了麻烦。
  裴雅的手机里有无数条没看过的消息，多了这一条她也完全没在意，在打了上课铃，整个教学楼安静下来后，她就鼓起勇气，敲开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抑郁症？”教导主任很惊讶，“你、你去看过医生了，有诊断书吗？”
  “明天我就去医院，能拿到诊断书。”裴雅说，“我看了精神疾病界最权威的教授，这不是我自己判断的。”
  从教二十几年，主任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而老师的精神健康问题，直接关乎学生的成绩和安全，她当然不能马虎。
  “这样，给学生突然停课是不现实的，你能再坚持一个礼拜吗？”主任说，“就算我要给你调配岗位或者别的什么，也要等你拿到诊断书才行，做事总要有个流程的。”
  裴雅点头：“我知道的，实在对不起。”
  教导主任叹息道：“不用对不起，麻烦是麻烦，但你愿意坦白告诉我，已经为学校规避了很大的风险，如果等家长来揭发举报，事情就闹大了。人嘛，总会生病的，这没办法，有病治病，别有负担。”
  裴雅说：“不论学校怎么处置，我都能接受，我自己是想辞职的，但我怕给学校带来麻烦，所以请学校给我一个处置办法，我什么都能做。“
  教导主任细细看着裴雅，说道：“我看你精神还不错，真想不出来，到底怎么会得抑郁症的，明天你去看医生，听听人家怎么说的，方便的话，我们再讨论，暂时不要告诉其他老师，我会和领导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