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作者:
西瓜尼姑 更新:2023-04-21 14:50 字数:4298
尤贞儿下意识就想去接话,仿佛这两盆珍稀的玉兰花合该是她的,她眉眼微动,嘴边挂了个含着些许苦涩的笑,道:“表哥倒多担心了,这两盆花妙云养着呢,她做事一贯认真,肯定能养好。”
储归煜挑了下眼尾,佯装意外地问道:“这两盆玉兰在妙云表妹手里吗?”
尤贞儿点了头,眼底滑过委屈之色,但很快又和平常一样得体笑起来,将委屈藏了起来,懂事的让人心疼。
储归煜眯了眯眼,饶有深意地“哦”了一句。
略扬的尾音传进尤贞儿耳朵里,别有一番意思,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储归煜却高兴道:“那我就放心了。”
尤贞儿像是没听明白他的话,诧异地睁了睁了眼睛,眼神里微有些疑问,随即蹙了一下眉头。
储归煜身体往前略倾了几寸,淡笑着小声说:“你说妙云一贯认真,肯定能养好花,这我就放心了。”
尤贞儿松开眉头,原来是这样……这是爱屋及乌了。
黄妙云见他们都把话说完了,也懒得说什么,尤贞儿能嫁给储归煜最好不过,省得祸害她哥!
前面的枣子树下,储林玉看到尤贞儿,便喊道:“贞儿表姐你快来,给你看个模样有趣的枣儿,快点快点。”
储林玉催得厉害,尤贞儿再不好陪着储归煜慢慢悠悠地走,她侧头看了储归煜一眼,储归煜很体贴地说:“你快去吧。”
尤贞儿跟黄妙云说:“走吧。”
黄妙云还在走神,尤贞儿说完这一句,她才抬头反应过来,说:“好。”
尤贞儿大步往前,黄妙云刚想抬脚跟上,后面的储归煜一脚踩住了她的裙子……
黄妙云脚步不稳,往后退了两步,不至于摔倒,但是跟不上尤贞儿的脚步了,她回头一看,储归煜已经挪开脚,皱着眉十分抱歉道:“表妹,真对不住。”他动作自然地弯腰说:“我给你擦擦。”
黄妙云慌忙扯开裙子,往后退了两步,直摆头道:“没事,不用擦。”
他堂堂侯府嫡长孙,怎么能给她擦裙子。
储归煜直起身子,笑看黄妙云,问道:“妙云表妹从前跟个小尾巴似的,如今怎么像是有些躲我?”
黄妙云嘴角微抿,抬眼瞧着储归煜……他前世死那么惨,她哪里还有胆子接近他,谁知道储崇煜后来有没有清算他身边的人?
万一她这一世和家人都活下来了,才不能跟储归煜有深交,幸而事情发生在很多年后,否则黄妙云现在就跟他绝交。
黄妙云轻哼一声,说:“猪才有小尾巴,你是猪吗?”
储归煜扬唇大笑,眼里掠过柔光,道:“那你是小尾巴吗?”
黄妙云脸颊浮红,她打小就没少被大家打趣,也不知怎么回事,这次却觉得怪怪的。
算了,储归煜将来那么可怜,就不跟他计较了。
黄妙云道:“我不是!”
就算她是小尾巴,也不是他的呀。
这她倒没说错,从前她都是跟在他们一群人的身后,虽然储归煜性子温和,更让她觉得好亲近、愿意亲近,但有黄敬文在,她当然还是跟在自家哥哥的身后,黄敬文不在的时候,她才会选择储归煜。
储归煜只是笑,也不大在意黄妙云说话不像尤贞儿那样周全妥帖,其实这样倒好,尤贞儿太滴水不漏了,他们同床共枕了几年,他都不敢说完全了解她,她瞒着他的事,他还不知道有多少……黄妙云这样让他觉得轻松。
黄妙云真不想跟储归煜说话了,她转身低头看了一眼裙子就走了,幸好储归煜脚底没有什么泥,她的裙子只是有些灰尘,不算脏,一会子让丫鬟擦擦就是。
果树林里,黄敬文他们已经大丰收,丫鬟拿布袋儿装了好些亮青的枣和嫩黄的枇杷,黄妙云也分得了一些。
打完了果子,储金煜就闹着要回去画画,作诗,黄敬文他们几个都累了,脑门上都是薄汗,也不想再打果子了,一行人便收拾了东西,往果林外面去,黄妙云兜着一怀抱的果子,跟在人群后面,可不就小尾巴似的。
大家手里或多或少都拿着东西,便没有人帮黄妙云拿果子。
储归煜腿脚不便,走得慢,和黄妙云几乎齐肩,他跟她说:“妙云表妹,我帮你拿。”
黄妙云平常又不做力气活儿,这一路抱回去,手还真有点酸,点了点头说:“谢谢表哥。”
储归煜接了一兜果子,一只手就提住了,拎羽毛一样轻轻松松地往前走。
黄妙云盯着储归煜的胳膊瞧了一眼,他穿的通袖衣裳,手臂笔直的一条,袖口露出来的一截手腕盘着绿色的筋脉,白皙,清瘦,像他的人一样,挺好看的。
遮阳棚前,世子夫人她们也从棚子里出来了,储崇煜还跟在世子夫人身后。
储归煜吩咐丫鬟小厮们把果子都拿去清洗,储金煜和黄敬文两人跑去作画,黄敬言不会画画,不爱作诗,跟在黄妙云和尤贞儿身边没离开。
世子夫人走到储归煜他们跟前,笑说:“咱们去庄稼地里瞧瞧。”
这处庄子上的田地都是附近的佃农在种,庄上的管事是世子夫人的人,每年的租子都是交到世子或者世子夫人手上,世子夫人对这处庄子格外看重。
春种秋收,庄子上正忙,世子夫人想去看看佃农们播种的情况。
黄宜倩和小娘子们说:“你们也该瞧瞧,往后帮着家里打理内宅,田地上的事总要知晓一二,从前我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母亲有一年病了,收租的事就让我和兄长一起打理,我理账册时候发觉不对,租子和往年数目差得太多,兄长又要顾忌学业,我便亲自去了一趟庄子,一眼就瞧出来庄头狡猾的很,借收成不好的由头,私自扣下了租子。”
储林玉连忙追问:“娘,你怎么看出来的?”
黄宜倩说:“我进庄子的时候,没让庄头带路,我自己让仆人领我在庄子上转了一圈,发现好几家佃农一大家子都围在一块儿吃猪头肉。要是收成不好,佃农哪里还吃得起肉?更笑不出来。那庄头是老仆,恐是仗着旧情,才背着主子为非作歹。”
储林玉又问:“后来怎么样了?”
黄宜倩道:“旧庄头一看就刁滑,我一个姑娘家,怎么好跟庄头发生冲突?后来我跟你舅舅说了,你舅舅去处理的,我忘了怎么样了,下回你问问你舅舅去。”
储林玉一脸好奇状,黄妙云也有兴趣得很,她印象里父亲好像不太会料理这些事,她从前也听母亲说过,父亲好像是个书呆子。
尤贞儿主动承揽此事,同储林玉道:“林玉,待我回去了,我替你问一问舅舅。”
黄妙云笑吟吟道:“表姐,你见我父亲到底不便吧?我去给父亲请安的时候去问,岂不是便宜?”
尤贞儿咽下了肚子里的话……黄妙云的父亲,当然是黄妙云更有资格去问,她笑着道:“你肯去问,自然最好。”
黄宜倩心思细腻,末了又添话,笑着说:“这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侯府庄子打理的井井有条,今儿你们可看不到那样的事了。”
如今侯府可是世子夫人在打理,世子夫人听了这话笑了笑。
一行人走到了田边,世子夫人望着大片开垦出来的良田,笑道:“我记得我刚嫁进来的时候,庄子还没这么大,好像只有……”
她话还没说完,脚下踩到碎石,扭了一下,身子一歪,眼看要摔倒,黄宜倩和储崇煜离得最近,眼疾手快去扶。
世子夫人虽然身体稳住了,头上的一对玉簪子却没簪稳,齐齐往下掉,她下意识便去护住储归煜送的簪子,储崇煜给的如意云纹簪子,正好掉在世子夫人脚下的石头上,磕得稀碎,再也看不出全貌,明显无法再修复。
众人都心知肚明储家两兄弟是什么关系,摔坏的簪子,让他们都愣了片刻。
黄妙云就站在黄宜倩的旁边,脚下还有如意云纹玉簪的碎块儿,她低头看着碎玉,觉得有些刺目。
储崇煜最先反应过来,他面无表情地问世子夫人:“母亲,您没事吧?”
世子夫人脸色微白,道:“我……我没事。”
储崇煜低低地“嗯”了一声,蹲下去捡地上的碎玉,奈何黄妙云脚边的碎玉太细了,掩在了泥土里,他单膝跪地,跪在黄妙云的脚边,小心翼翼拨开泥土,捡碎片。
黄妙云看着的跪在她脚边的储崇煜,四肢僵硬,后背有些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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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储归煜送的簪子也没被护住,掉地上摔成了两截儿,但世子夫人终究是伸手去护着了,这根簪子断的比较体面。
要是储崇煜的身世没有真相大白,世子夫人也不会是这样的反应,但她这也是人之常情,无可指责。
储崇煜好像也没有要半点要责怪的意思。
黄妙云看着地上如意云纹的簪头,蹲下去帮忙捡了起来,递给储崇煜。
储崇煜黑沉沉的眸子透出来的光,凝在她白嫩如水葱的小手上,嗓音低哑地道:“谢谢。”
黄妙云没说话,给完簪子就收回了手。
同时,尤贞儿去捡了储归煜的两截簪子,她没有还给世子夫人,而是细细看了看断裂之处,才将簪子还回去,同世子夫人说:“这簪子伤得不厉害,尚且能补。”
世子夫人接过簪子,心疼地道:“补簪若不用金镶,是不是会留裂痕?”
尤贞儿笑道:“我补就不会。”
她有一双巧手,会补簪,会补砚,当初她和张素华在黄家最开始的一段时间,母女俩就是靠这份手艺活儿赚些贴己银子立足。
世子夫人松了一口气,又问尤贞儿:“崇煜的簪子还能不能补?”
储崇煜的簪子也是在尤贞儿眼皮子底下碎掉的,她看见有些部分都成了渣,根本没法补,她为难地摇了摇头。
储崇煜收起碎簪,同世子夫人道:“母亲,碎便碎了。”
黄宜倩也打圆场说:“是啊,崇煜的心意到了便足够了。”
世子夫人欣慰地看着储崇煜道:“我儿心意,我是知晓的。”
储崇煜扯了一下唇角,手里捏紧了簪子,破碎的羊脂玉形成了锋利的一面,像刀子一样,割破了他的掌心,他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储归煜的那根簪子,便落到了尤贞儿手里,她自然而然地站在了世子夫人身边,一边走,一边说:“补簪子不留裂痕,恐怕要三五日的功夫。”
一行人一起往棚子里走,世子夫人点着头答道:“三五日倒不要紧,到时候我叫人去取便是了。若需要什么珍贵材料,你不要为难,着人来我府里传话,我都叫人给你备齐了。”
尤贞儿笑道:“不费什么材料……”
世子夫人拉着她的手亲热地道:“那就辛苦你费些功夫了。”
尤贞儿低头一笑。
黄妙云和黄敬言一起走在后面,她耳朵里听着世子夫人的话,眼睛的余光忍不住飘向了储崇煜,只见他安安静静地跟在世子夫人身后,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到了棚子里,丫鬟们早把部分枣子和枇杷用清水洗干净了,一个个地摆在陶瓷盘子里,攒成好看的团花形状,放在桌面上。
新鲜的青枣和枇杷,亮青明黄,大家都捡了几个吃,仆人们则继续打水过来洗枣子。
黄妙云真没客气,左手右手拿了俩枣,左边啃一口,右边啃一口,两边都不耽误,她啃枣子的时候,红唇含住青枣,门牙露出两颗,像兔子一样,秀气可爱,她啃得快,腮帮子也鼓起来,更像兔子。
黄敬言坐在她身边,看得直发笑,引得众人都去看。
黄妙云正吃得高兴,又被大家盯着看,脸颊红透了。
世子夫人问黄妙云:“怎么不吃枇杷?枇杷也甜的。”
黄敬言说:“还不是因为我姐懒,没人给她剥皮,她才懒得吃枇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