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吴晓明拉着儿子的手。
  “儿子啊，妈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这次多亏了红豆，你欠人家的，我们家欠她的，里里外外就看着她忙，妈的什么她都给洗，妈满足了，真的，自己也是做过人家儿媳妇的，换我身上，我也不能那么做。”
  李政握着吴晓明的手。
  “妈，你说什么呢，你好好休息，医生都说没事儿了。”
  “李政啊，你要对红豆好，你听见没有？”
  李政熬了三天胡子都出来了，红豆过来替她，吴晓月也跟来了，吴晓月就让他们俩都回家去，说晚上自己跟钟国庆盯一夜，吴晓明谁也不让留，这个肯定是不行的，医院有护理的，可是护理的毕竟没有自己家人来的牢靠，李政跟红豆回家了，拉着她的手。
  “你嫁给我是不是后悔了？”
  李政觉得红豆应该后悔了，真的，如果是自己，自己也一定会后悔的，你说嫁给自己得到什么了？每天看不见自己，家里两个孩子，生病的母亲，一切都推到她的身上了，自己想尽孝，可是没机会，只能让红豆替自己。
  他心里都明白，比任何人都明白。
  红豆伸右手勾着李想的脖子，踮起脚抱着李政的身体，给了他一个拥抱。
  夫妻之间是不说后悔不后悔的，没有后悔不后悔，她也不后悔。
  到家都没有时间抱孩子，你说李政在医院熬了好几个晚上，躺床上就睡了，红豆给他盖上被子，那边李想从幼儿园回来看见多了一双鞋，就问小保姆是不是自己爸爸回来了，然后就往楼上冲。
  红豆拦着李想，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那意思李政睡觉呢。
  李想就在门边看，然后好半天说了一句，红豆不解的看着儿子。
  “我说我以后一定不会当兵，不当兵。”
  李想说了这么一句，红豆好半天把儿子抱在怀里了，她儿子真是长大了，懂事了。
  红豆给跟儿子说有梦想总是好的。
  “那妈妈的呢？妈妈的梦想呢？”
  李想似乎影影呼呼的记得自己妈妈以前是跳舞的，乐乐的妈妈总是说话的时候说人家那是大明星，李想那个时候的记忆已经有些散了记不太清楚了。
  他想知道，妈妈没有梦想嘛。
  李政在儿子说话就醒了，他没有起来，而是装着继续睡，眯着眼睛看着门口的那对母子。
  红豆好半天，叹口气。
  “妈妈的梦想就是想想健康，紫阳快快长大，等你们长大了，妈妈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想想努力长大好不好？”
  李想伸出手勾住母亲的，他认为只要自己多吃，马上就会长大的。
  李政的手横在脸上，转了过去。
  李政知道自己欠红豆的，可是说实话以前也觉得女人都是这样的吧，自己顾不上家里了，那红豆就肯定会做出牺牲的，到今天为止回过头来看看，自己到底为这个家做什么饿了？
  不是挣钱报销国家，你就了不起的，在那样的一个小女人的面前，你什么都不是，你无比的卑微，她为了这个家，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想想问她，那妈妈有什么梦想，李政以为红豆会告诉儿子，她的梦想就是站在舞台上，可是红豆却笑着对儿子说，她的梦想就是想儿女健康快乐，然后等他们长大了，她在去完成别的梦想，红豆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的无奈，这种无奈李政明白，是自己强加给她的，如果不是嫁给自己了，或者像是结婚以前自己说想的那样，他给红豆的生活应该是随着她的梦想去的，他可以不要孩子，原来自己终究还是自私了，自己不能在家，把她给困在家里了。
  李政觉得羞愧，真的没有办法面对老婆，他一个男人顶天立地的，竟然欠了叫做妻子的人那么多，他怎么还？
  不是动动嘴就能还的。
  红豆在楼下带着孩子吃饭，红豆让小保姆看着孩子，自己起身上楼，合计李政应该睡醒了，红豆走进去，李政没有听见声音，她还纳闷呢，醒了怎么不下去啊？
  过去一看，然后愣住了，那是那时候跳舞别人给拍的，脸上带着过重的妆容，怀里抱着鲜花，那时候神情飞扬，因为不懂得生活的苦，觉得很幸福，伸出手拿过来，李政拉住她的手，眼泪就掉在了她的手背上，红豆明白李政的难受。
  其实没必要，一切都是自己选的，是自己愿意的，没有人逼。
  拍拍李政的肩膀，可是他不肯抬头，红豆真心觉得这个爸爸有时候也像是孩子似的，蹲下身体。
  “你要是真那么愧疚的话，争取这一辈子就爱我一个吧，永远爱我一个，”
  李政没有说话，他不喜欢说那些过于甜言蜜语的话，话不是用嘴巴说出来的，而是用行动表现出来的，抱着红豆，他用手揽着红豆的头，红豆听不见声音。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把你扯进这种生活里的。”
  她应该像是老姨那样为了舞蹈而生的人，她应该站在聚光灯下接受别人的掌声，哪怕她听不见，那些应该属于她的一样都没有了，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怎么办啊，红豆我到底把你拉进了怎么样的人生当中？
  你真的不恨我嘛？
  为什么不恨呢？李政觉得心底还是有一种到底意难平的感觉闪过，抓不住，没有头绪，心口很疼很闷。
  部队那边给了李政一个月的假期，让他好好在家里照顾母亲，现在等于李政在体验红豆每天过的生活，重新走一次，家里家外都是他一个人转，真是不干不知道，你干了才知道什么叫付出，早上饭来不及吃，那边送孩子去幼儿园，这边送孩子回来，他说自己要干的，红豆也让他干没拦着，家里的卫生全部他自己清理，洗洗涮涮的然后到点去医院，在医院随便吃一口饭，侍候自己妈还得洗洗涮涮，下午有人接班，李政四点多到幼儿园把孩子接回去，红豆就在家里工作，她有时候想说吧，不用他，家里也不是没人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