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空调嗡嗡作响，小程助理开着车，间或透过后视镜往后略略张望一眼，去看蜷着腿窝在后排座上补眠的叶夜，然后又偷摸地瞥了眼坐在副驾上同样撑着头睡觉的霍可乐。
  小程的心情有一点微妙。
  虽然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小程已经对于敲着叶夜的房门但是来开门的是霍可乐，或者进了门之后看到床上明显被两个人睡过的痕迹见怪不怪了。
  但今天早上他打开门，看到霍可乐弯着腰给坐在沙发上叶夜用毛巾擦脸的画面还是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他们挨得实在是有点太近了，气氛也实在是有点太奇妙了，然后小程眨了个眼，两人已经回归了安全而友好的距离，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全是一派的正气凌然。
  小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叶夜已经表情如常地招呼了声:“小程你来了，我东西都收好了，你过来看看有没有漏的。”
  小程迟疑地走了过去，霍可乐也随之转身进了浴室，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小程好像看到了对方红得快滴血似的耳朵。
  小程助理的直男神经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他说不出来。
  车子拐过了一个弯，坐在副驾的霍可乐撑着头的手一滑，头咣当一声直接磕到了车窗上，瞬间被吓得睁开眼睛。阳光从车前窗铺洒在了他的脸上，霍可乐眯着眼睛摸摸索索想去掏墨镜，直到手摸了个空才想起墨镜在外套的兜里。
  而外套，他刚刚给补眠的叶哥拿去当被子了。
  想到叶夜，即便霍可乐的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脸上也已经带了点笑，他伸手挡住了眼前的阳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他昨晚太兴奋，也太担心一切不过是自己做的梦，所以整晚都没睡，一直等到了今天早上叶哥端起自己做的白粥，在腾升的热气中含笑抬眼看他说“别看我了，我都记得”的时候，霍可乐的心才算是完完全全地落在了实处。
  而随着安心感落下的还有一夜没睡的困倦，他其实是想去后排和叶哥靠着一块睡的，但当着小程的面总归是有些不太合适，最终还是坐进了副驾驶。
  这么想着，霍可乐转头去看后座睡的正香的叶夜，阳光一格又一格地掠过了青年的脸颊，像是青春电影里的慢镜头，一帧一帧地、忽明忽暗地照亮他浓密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
  霍可乐想摸摸他。
  即便他就在眼前，但霍可乐仍然觉得想念。
  他悄悄收回了视线，感觉到心在胸膛里不安份地鼓动着，于是掏出了手机，给后座正在熟睡的心上人发了一条微信。
  理所当然地，并没有得到回复，霍可乐收起了手机，转而去看正在开车的小程:“叶哥的拍摄都结束了吗？”
  小程猝不及防，愣了愣回答:“啊对，是的，都结束了。”
  “接下来还有工作安排吗？”霍可乐又问。
  小程有短暂的茫然:“我还没接到通知，应该是暂时没有了，阮姐也说过让语秋哥先休息几天。”
  话音刚落，小程的眼角余光就看见了霍可乐的眼睛亮了亮，他灵光一闪，嘴比脑子更快地说道:“您是有什么安排想带语秋哥一起吗？”
  话音刚落，小程就意识到自己管的有点宽了，肩膀也下意识地缩了缩，就听见霍可乐说:“是有这个想法。”
  小程助理转头，看见霍可乐脸上的笑容明朗，眼睛闪闪发光，满是期待，让他莫名想起了自家姐姐生的小儿子叽叽喳喳说明天去春游时的期待样子。
  小程助理的心情更微妙了一点。
  等叶夜醒来的时候，前排两人的话题已经告一段落各自沉默很久了，车似乎是停在了服务区的偏僻角落里，小程说了声自己去上个厕所，霍可乐点了点头，坐在原位上低头摆弄手机。
  刚睡醒的时候总是有些懒惰，更不用说这具三十一岁的身体昨天晚上被霍可乐折腾来折腾去，早上还起了个大早。叶夜倦怠地保持着姿势缩在后座上，无声无息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机，眯着眼睛点亮看了眼。
  他本来只是想看眼时间，但手机的提示却先一步跳进了视线里。
  [一条霍可乐的未读消息。]
  叶夜挑眉，看了眼前座车背上方冒出的毛茸茸的脑袋，手上已经点开了消息。
  同一个车里，隔着半个手臂的距离，霍可乐说:【我想你了。】
  叶夜笑了。
  系统点评:【您很高兴。】
  叶夜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回复说:“被爱总是让人高兴。”
  系统:【...您前两个世界的恋人也很爱您。】
  叶夜笑了笑:“对啊，那时候我也很高兴。”
  系统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叶夜已经率先断了沟通，他悉悉索索地从座位上爬了起来，前座的霍可乐显然也听见了动静，转头看了过来。
  他转头的同时，叶夜靠了过去。
  一个轻轻的吻落在霍可乐的嘴边。
  安静的，只剩下空调尽职尽责嗡嗡作响的车里，叶夜看着他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是有一会儿没见了。”
  “我也想你了。”
  他回的是那个微信。
  霍可乐的喉结悄悄滚动了一下，他忽地大着胆子探身，揽过叶夜的脖子又亲了上去，他们的呼吸混乱地交错在一块，叶夜看着霍可乐细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颤颤巍巍地，像只小蝴蝶。
  叶夜没忍住，伸手小心地摸了摸，小蝴蝶扑棱棱地飞开，露出湿漉漉的，挂着露水的眼睛。
  叶夜爱死了。
  小程助理回到车上的时候，觉得气氛有点怪，他迟疑地回头看了眼语秋哥，后者气定神闲地冲他笑了一下。
  小程助理反射性地回以笑容，又看了眼副驾驶上的霍可乐。对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从自己上车开始就头也没回地看着窗外，小程助理只看得见红彤彤的耳朵。
  小程心情非常微妙地选择了什么都不问，然后默默发动了车子，重新上路。
  叶夜到家的时候，正好是下午四点多一点。有霍可乐帮忙把行李搬进公寓，小程助理就在停好车后出自直男的本能迅速地离开了。
  叶夜新租的房子距离原先的小区很远，但保密性很高，附近的住户也大多都是同样需要高度隐私性的类型，以至于明明天边云彩才刚刚染上点浅粉色，小区里却见不到几个人。
  两人推着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回了家，叶夜也懒得收拾，先把东西推到了书房打算回头再说。他从房间里绕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霍可乐在看电视柜边上的照片。
  叶夜凑过去看了一眼，电视柜上的照片都是原主的，搬家的时候也都是阮雁塞进包里带来的，作为半途夺舍的叶夜自然不会在意，后来拿出来的时候就全摆上电视柜了。
  霍可乐看得兴致勃勃，叶夜却没什么兴趣，干脆转身进了厨房准备清点一下冰箱的财产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当晚饭的。
  霍可乐留在原地，从上至下地扫了过去。照片有单人的，也有叶哥小时候和已故父母的，还有不少拿奖时拍的照片，照片里璀璨的灯光打在彼时青春年少的叶语秋身上，仿佛荣光加身。
  霍可乐忍不住也与有荣焉，悄摸地掏出手机拍了张才再往下看。
  再往下两格都是叶语秋和圈内好友的合照，其中有许多如今已经声销迹灭的老前辈，但显然最引起霍可乐关注的还是一张合照。
  照片上的应该是一大群那时候关系不错的朋友，勾肩搭背地在ktv里对着镜头呲牙咧嘴地大笑，而在照片的右边，二十岁出头的叶语秋年轻俊秀，笑容明亮温和，亲密地靠在边上同样二十多岁的顾子瞻身上。
  霍可乐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小的时候是看过这张照片的。比起其他明星偶像谈恋爱时的提防谨慎不同，叶语秋和顾子瞻的秀恩爱从来是光明正大的。
  霍可乐好酸。
  霍可乐越看越酸。
  霍可乐酸得仿佛猛恰了一大盆柠檬，酸中还带着一丝涩涩的苦。
  叶夜从厨房绕出来的时候，正巧看见霍可乐手动把其中一张照片凶狠地扑棱盖上，然后把它挪到了一堆照片的后面，装作无事发生。
  叶夜:“......”
  叶夜问系统:“那是什么照片？”
  系统回答:【是原主和朋友聚会的照片。】
  叶夜想了想:“有顾子瞻？”
  系统:【有顾子瞻。】
  叶夜悟了。
  于是他也装作没看见霍可乐的动作，弯腰去拿放在玄关矮脚凳上的白色帽子说:“冰箱里菜没多少，我打算去超市看看，你要一起吗？”
  霍可乐刚刚做了坏事，骤然听到叶夜的声音，肩膀都因为心虚而抖了抖，然后迅速地远离了照片架走了过来。
  “要，我跟你一块去。”
  小男孩人高马大，扎眼的很，叶夜干脆回到房间给他也找了个帽子戴上，这才一块出了门。
  他们能去的超市其实并不多，附近最近的也就只有上回叶夜和顾子瞻一块去的那个，不过想来顾子瞻最近应该正在为出轨事件的后续弄的焦头烂额，也不太可能有闲情逸致来买菜。
  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
  超市是会员制的，又正巧碰上了饭点，偌大的超市除了几个导购以外只有霍可乐和叶夜两个人。
  就和喜欢逛夜市一样，叶夜在死前也格外喜欢拉着前男友们逛超市。
  他向来偏爱这种琐碎又日常，沾满了烟火气的活动，诸如小摊上腾升的熏烟和吵嚷的摊贩，和明亮超市里推着购物车一起讨论晚饭的傍晚。
  只要叶夜愿意，他会把生活摊开，拉着每一个人走进来，用柴米油盐酱醋茶让他们不由得相信——
  他们会有更为漫长、琐碎而又确实的明天和未来。
  ※※※※※※※※※※※※※※※※※※※※
  霍可乐:？你什么意思？？？
  ——
  期末将至，为了不挂科重修，在写完这个世界之后我应该会咕咕咕一会儿好好准备考试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