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意的沉默只是很短的一个瞬间，在叶夜捕捉到不妙的信号之前，他的脸上便已经重新浮现了微笑。
  他嘴角上扬，眼睛弯弯，所有的惊涛骇浪，荒唐可笑，悉数敛进眼瞳深处，转而露出了个装模作样咬牙切齿的笑容道:“所以，这玉佩是阿夜你和隔壁的那个有钱公子一道去买的？”
  叶夜何其上道，一听这话就明白过来了意思，立马上手抱着周舟意的腰声明立场:“虽然看上去是这样，但我只是想让他帮我看看这玉的成色如何，毕竟是要挂在你身上的，我可不想找个劣质货色。”
  说到这，他的眼睛在周舟意的脸上扫了一圈，还是隐约察觉到了未完全褪尽的阴郁，于是又凑上去讨好地亲了亲周舟意的下巴，带着软和和的尾音问:“乖乖，你生气了？”
  周舟意微不可闻地停顿了一下，转而伸手摸了摸叶夜因为仰头而完全暴露出来的纤弱脖颈，长长的睫毛落下，遮住阴沉的眼瞳，嘴上仍旧是挂着笑道:“是有一些。”
  “只有这一次。”叶夜当然知道周舟意的疯狗本性，也不意外于对方的生气，开始变着花样地哄人，“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不然当着你的面给你挑礼物多没意思。”
  他惯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语气之理所当然，根本让人想不到他当初给程朔挑簪子的时候还是让人自己二选一的。
  周舟意的眼睫一扬，挑起了眉梢，像是有些不相信:“当真如此？”
  “当真如此。”叶夜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阿夜不是最会骗人的吗？”
  他们这一路南下，碰到过不少情况，回回都是凭借着两人胡编乱造的一唱一和混过去，周舟意当然知道叶夜多会凭空捏造。
  “我们明明是一样擅长。”少年的桃花眼狡猾地弯了起来，像是挟着暧昧的春光，“但我唯独不会骗你呀。”
  周舟意看着叶夜，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伸手一勾那根晃荡的红发带绕在指尖，轻轻将它解了下来，探脸贴在叶夜的鼻尖道:“可我还是有些生气，怎么办？”
  黑漆漆的长发因为没有束缚而落了下来，少年显然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嘴角的笑容顿时兴奋了不少，两只白细的胳膊攀在他的肩膀之上，学着他说:“你想怎么办？”
  周舟意双手抱起少年，把他放在房中的圆桌上，垂首撩开少年散开的发，一个吻落在他白皙光洁的肩头之上，哑着嗓子道:“那我就自己找补偿了。”
  叶夜完全没问题。
  周舟意太了解他，也太会折腾他，惯会把控节奏，叶夜回回都被搞得打哆嗦还欲罢不能，恨不能再来个十万八千次，死床上了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周舟意却像是真的要把他弄死在床上，叶夜被整得受不了，几次想要爬走，又被对方抓着脚给拉了回来，最后干脆用发带把他和床柱绑在了一块。
  叶夜的眼睛被烧得通红，泪眼朦胧地感觉到周舟意俯下了身子，滚烫而湿漉漉的胸膛紧贴在自己的背上，彼此激烈的心跳互相交织在一块，他听到周舟意附在他耳边问:“再叫我一次。”
  或许是因为心脏前所未有的贴近，叶夜奇异地明白了对方所说的意思，他摸摸索索地抓住了周舟意垂在脸边的头发，抖着嗓子细声细气地叫道:“乖乖...”
  “乖乖，饶了我吧...”
  他背对着周舟意，被卷在激烈的热潮之中，以至于根本没看见周舟意的眼瞳中激烈涌动的神色。
  就像是有人在山壁之上凿出了一个漆黑的深洞，如果趴在洞口去看，便能看见那海面上掀起的滔天巨浪。
  他因为被抓住的头发而完全地垂下了头，亲吻又磨咬少年快要滴血的耳垂。
  “阿夜。”他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你喜欢我吗？”
  少年的眼睫毛完全浸泡在了泪水之中，眼瞳甚至无法完全聚焦起来，却仍然确定而低声地回道:“当然。”
  “我当然喜欢你。”
  周舟意的心脏剧烈地、痛苦地跃动了一下。
  他的嘴贴着叶夜的耳廓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可叶夜并分辨不出。
  欢爱结束的时候叶夜就直接昏睡过去了，连惯常的事后温存都没精力做了，直接如同一只八爪鱼一样抱着周舟意，黏黏糊糊睡了一觉。
  等恢复了一点精力，模模糊糊的短暂醒来时，夜已经完全深了，叶夜挪动了一下酸痛的身体，抬头看见周舟意仍在原位。
  他的脸藏在寂静的夜色中，而半敞的窗外投进了些许的月光只照亮了他的胸膛，叶夜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了那目光如有实质般落下。
  似乎是注意到了叶夜已经醒来，周舟意轻轻拉开了叶夜搂着自己的胳膊，低低地问:“阿夜醒了？”
  叶夜哼哼唧唧:“嗯。”
  周舟意停了停，又问:“饿了吗？”
  叶夜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们俩这回又是还没吃晚饭就滚床了，顿时哼哼唧唧的更大声了:“饿。”
  “不过现在很迟了，厨房恐怕也没人做工。”周舟意从床上坐了起来，又去点了灯，“不若，我给阿夜做？”
  叶夜愣了下，又清醒了一点:“你会做饭？”
  “可以试试。”周舟意说，跳跃的火光映照在他俊俏的脸侧，像是某种温柔的幻觉，“想吃什么？”
  叶夜想了想难易度，最后说:“面吧。”
  周舟意弯着眉眼，意味深长:“阳春面？”
  叶夜心里一跳，觉得腰更酸了，迅速否决:“除了阳春面。”
  好在周舟意也没再继续往下说，穿好了衣服又给叶夜拿了湿毛巾来简单擦了擦之后，便独自下了楼。
  叶夜在床上等了会儿又有些困，只能抖抖索索地撑着胳膊坐起来，等了也不知道多久，才看到周舟意回来。
  面有点糊了，汤上只有点葱花，叶夜喝了口汤，可能是盐放多了，还有点齁。
  叶夜清了一下嗓子道:“挺好的。”
  周舟意道:“盐放多了？”
  叶夜欲言又止:“...你知道？”
  “知道。”周舟意笑了起来，“不过试了几次，这算是最好的一碗了，怕你饿死了，就先拿上来。”
  叶夜有点感动，汤实在是喝不完，只能把糊叽叽的面嗦了个干净来表达自己的感恩之心。
  快吃完的时候，周舟意忽地和说故事似的道:“我这两日外出时，偶然结识了一位商户，他与我道出了这城再往东南行不用几日，有处渔城。
  “听闻那渔城虽不大，却因着与海相接，常有异国人往来，称得上繁盛，而且不仅稀奇古怪的东西多，鱼虾与水果也多。”
  他笑盈盈地看向叶夜:“你喜欢吗？”
  叶夜两眼发光，发自内心地说:“喜欢。”
  周舟意点了点头:“那我们待天亮便走。”
  叶夜愣了愣:“这么赶？”
  周舟意看他，黑漆漆的眼瞳背着烛火闪烁着晦涩微光:“阿夜有舍不得的人？”
  “没有。”叶夜飞快否认，又补充道，“只是觉得有点突然。”
  毕竟他们以前要走都是慢条斯理的，上次在沂平城时就是几乎用了一个礼拜来慢慢收拾的。
  周舟意状似想了想，又笑眯眯道:“那便明日再走吧。”
  叶夜:“...”
  他有心想说其实天亮就走也行，但又觉得再说这句有些越抹越黑，干脆也就点了点头。
  不过好歹是空出了一天，叶夜也得以慢悠悠地收拾了行李，又一块出去买了些零嘴，重新收拾了下马车。
  万事俱备之后，两人在酒楼吃晚饭时，好巧不巧地碰到了正好回来的富二代。
  富二代是个傻的，看到叶夜，高高兴兴地走了过来打招呼，叶夜顶着周舟意笑眯眯的注视，也客客气气地打了个招呼。
  打过招呼本来也算是结束了，富二代却忽地看见了周舟意腰间垂着的玉佩，笑了起来:“那块玉原来是为了这位公子买的，瞧着倒的确是相配，也不枉你挑了许久。”
  助攻来得猝不及防，叶夜笑道:“还要谢谢林公子您帮我看品质。”
  “小事罢了。”富二代说，“可惜上回时间匆忙没有多逛，等有机会，我们可以再一块看看，兴许还有更相当的。”
  大概是没这个机会了。
  叶夜心里叹气，面上还是先笑眯眯地应了，说着有空再约的场面话和人傻钱多的富二代告别了。
  这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叶夜没放在心上，等吃完饭回了房间，重新清点了遍行李，又和周舟意闲聊了几句，想着明天要早起，早早就洗洗睡了。
  这一觉实在说不上安稳，夜半时分，叶夜忽地就从梦里惊醒了过来，背上满是冷涔涔的汗。
  他迷迷糊糊往身边伸手，想抱着周舟意蹭一蹭，却摸到了一片冰凉。
  叶夜的意识瞬间清醒了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心中的某个猜测一闪而过，他猛地从床上窜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富二代的房间跑。
  他只着里衣，入了秋的夜风吹得他打了个哆嗦，他几步冲到了富二代的房门前，看着那没完全关严的门缝，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窗户大敞，冰凉的月光匍匐在屋内少年的脚边，叶夜看到周舟意站在床边，双手垂在身侧，而床上的人胸口上插着一把不知从哪寻来的破剑，血从他的伤口往外渗了出来，滴滴答答的。
  弄脏了那片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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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舟意:你和谁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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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我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