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鸿涛干枯清瘦的手紧紧地握着顾九离，面容慈祥而又温和地看着她。
  细细看去，眼底还有几分愧疚和难过。
  “小九，爷爷终于可以下去找你外公赎罪了！本来不想问的，但还是不甘心啊！......”
  顾鸿涛眼角染上一抹湿润，“你能原谅爷爷？原谅顾家吗？”
  都说人在将死的时候，无论善良也好，邪恶也罢。
  过往须臾的一生都会在眼前回闪一遍。
  那是对命运的无奈和死前的箴言。
  他回想这一生，其实最对不起的还是他的老兄弟傅冠楠。
  当年顾家弱于傅家，他是带着私心去高攀了傅家的婚事。
  傅家傅尔岚，那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求娶？
  可是因为他们上一辈的兄弟情义，最后却害的阿岚婚姻惨淡收场，连带她唯一的女儿都享受不到一个健全的家庭。
  柳易烟母子三人进门，要是说强硬，其实他也能强硬起来将他们赶出顾家，剥夺“顾”姓。
  没这么做，就是因为他内心深处其实还是希望顾家能有一个男丁。
  即便顾家未来不是交付于他，但好歹给他顾家留了一丝血脉！
  可没料到却害的老兄弟被人耻笑，远走他乡。
  即便到了最后，在傅家危难之际，他还是选择了保全顾家。
  他有愧！
  尤其是上了年纪之后，更加后悔那时候的选择！
  自责和羞愧让他连去老兄弟坟前添把土，喝杯酒的勇气都没有。
  如今，他终于能亲自下去跟他的兄弟道歉了。
  但愿黄泉路上，一川冥河水能洗涤他的罪恶，还他一丝干净去给他的好兄弟说句“对不起”！
  顾九离喉间发苦，看着顾鸿涛弥留之际乞求的眼睛，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可是要让她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放弃十年的怨怼和隔阂，她也做不到！
  无声的沉默在病房中发酵。
  身后的顾明辉见此，脸上闪过犹豫，挣扎，无奈和悲伤，最后化为一抹决绝。
  他嗓音暗哑地对顾九离道：“小九，当年的事情并不是.......”
  “咳咳咳！”顾鸿涛一阵猛烈地咳嗽声打断了顾明辉的话。
  顾九离连忙给顾鸿涛顺着气。
  顾鸿涛用眼神示意顾明辉。
  不要说。
  不论如何，顾家为自保，就手旁观，这是不争的事实！
  顾明辉只觉一阵酸涩直冲眼眶，抿紧唇角移开了眼。
  是啊！
  不论再多的理由，都掩盖不了当年顾家袖手旁观的事实。
  现在翻出那些隐瞒的真相，以小九的性子，不是又是一场枪林弹雨吗？
  那她在国外的十年算什么？
  傅家当年费劲心血的牺牲算什么？
  顾明辉将到嘴边的话，悉数吞咽了回去。
  顾鸿涛本来是想接着咳嗽打断顾明辉，没想到这破身子这么差劲。
  一咳就停不下来了。
  胸腔气血翻涌，喉间嘴里也满满的弥漫上了铁锈味。
  眼前视线逐渐模糊，他不禁苦笑。
  这一辈子啊！
  就这么完了！
  顾九离看着顾鸿涛嘴角满满浸出的血丝，眼睛倏地一下就红了。
  这个老人纵使再利益攻心，再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