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是在安夏的耳边响起。
  可是安夏却感觉到，它仿佛来自这个世界的四面八方。
  安夏全身所有的毛孔，都被那股令人胆寒的煞气侵入。
  顾慕之的声音结束的时候，他深沉冷峻的面庞终于又回到了安夏的视线中。
  安夏……明白了。
  全都明白了。
  顾慕之一直都没有变过。
  他始终是那个可以毁天灭地的最强存在。
  可是，他为了帮安夏把所有敌人全都暴露出来，他选择了和庄苏风一样的隐藏。
  这一年的时间，顾慕之只在适当的时候，出手轻轻拉一下安夏，其实他没有做过多少事情。
  可其实，他一直在蛰伏。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
  安夏心道：“或许从我们见面的第一天就已经开始了！”
  如果庄苏风很多年以前就已经开始为了他现在要得到的一切开始布局了，那么庄苏风恐怕在第一眼见到安夏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对付庄苏风了！
  不是真刀真枪的正面对抗，不是单刀直入的快意恩仇。
  而是……
  让自己和安夏一起陷入一个又一个被动，让全世界都以为，没有人知道庄苏风要做什么。
  可其实，他早就知道了一切。
  而他的应对办法，就是将计就计。
  顾慕之！
  我真的认识你吗？
  安夏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的恐惧，已经分不清来自于哪里了。
  扮猪吃虎！
  安夏全身一阵颤抖，猛地朝后退开。
  她大口大口地吸进空气，想要摆脱掉顾慕之身上那可怕的气场。
  顾慕之没有动，静静地瞧着她。
  安夏连连摇头：“你连我也在欺骗？”
  顾慕之没有说话。
  安夏的内心似乎被烈火焚烧着。
  “你早就知道这一切了！你知道庄苏风的计划！你知道我们要面对什么！你什么都知道，你全都知道！可是你竟然一个字也没有对我说过！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安夏最后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安夏看到顾慕之的眸子陡然一凛。
  原本还有那么多话要责怪顾慕之，却顷刻之间在脑海中荡然无存，遗留下的，只剩下了后怕和恐惧！
  顾慕之的手一把攥住了安夏的手腕。
  安夏的身子就像深秋中飘零的一片孤叶，没有丝毫招架的余地，就被顾慕之拉进了怀里。
  安夏低低地惊叫一声，被那双寒若极地冰冠的眸子摄住了魂魄，不敢轻举妄动半分。
  顾慕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安夏被灼烧得面红耳赤。
  “我说过我爱你，我就是真的爱你，其他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也只是因为这个。”
  这理由毫无道理，甚至是蛮不讲理。
  安夏想要反抗，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顾慕之薄唇微抿，眉梢一点点蹙动，都让安夏心里头忍不住紧张。
  “庄苏风也好，邱缨琦也罢，无论是九天神佛，还是地狱恶魔，谁敢打你的主意，都会被我吃掉！”
  安夏恨透了这种被彻底征服的依附感。
  除了思想，其余一切都是属于对方的，而思想里，全都是对方！
  顾慕之蛮横地低下头，让安夏无从回避。
  他的吻终于又像第一次那样，霸道得令人窒息。
  安夏的骨头在渐渐融化，她在一瞬间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辈子，她永远逃脱不了顾慕之的掌控。
  无论顾慕之如何培养她，无论她如何进步，却永远也追赶不上顾慕之的脚步。
  他就像上帝一样，手里的每一根钢索，都牵动着整个世界的运转，而自己，会永远被他搂在怀里，此生不用再抱任何幻想能够挣脱。
  这个场景，如此的熟悉。
  它一定曾经在生命中某个瞬间上演过，那曾经让安夏和现在感受到了一样的无助，却又满满都是被征服的归属感。
  灵魂几乎是在理智和冲动的边缘被撕扯，几乎就要崩碎。
  坠入烈焰之前，安夏耳边还在回荡着这个男人的话语。
  “你是我的……所以……整个世界都是你的。”
  翌日。
  多么熟悉的早晨。
  窗帘间投射进来的阳光在呼唤着仍旧精疲力尽的安夏。
  眼睑一阵抖动。
  安夏猛地从床上窜了起来，急忙忙掀开被子查看自己身下的床单。
  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袭上心头。
  床单上干干净净。
  环顾四周，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
  安夏立刻又拉紧被子把自己的身体隐藏起来。
  身边的那个位置空空如也，安夏轻轻咬了下嘴唇，伸手触摸那个位置。
  紧接着，余温让她惊骇地缩回了手，就像是触碰到了火焰。
  历史的重演，让人神志不清。
  这不是他们遇见的那第一个夜晚，可是一切却那么相似。
  那个家伙仍旧在天明时分不见了，不知去向，却留给安夏一种再次被彻底征服的感觉。
  甜蜜、苦涩交织，却让人惹火得竟然有些着迷。
  叮铃铃……
  床头的电话响起的时机也是那么相似。
  安夏被吓了一跳，急忙忙转身拿起电话。
  “喂？！”
  “安总！”
  还好，是韩铭的声音，这一切不是一个可怕的噩梦。
  安夏舒了口气：“是我。”
  韩铭道：“律师函已经下达了，我们随时可能会开庭。”
  安夏抱紧蜷缩起来的膝盖，紧紧皱紧眉头。
  “安总？”
  安夏低着头：“我知道了，一会公司见。”
  电话挂断，安夏在安静的床上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寻找着某个可能还没有远离的身影。
  屋子里空空荡荡。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接下来的所有时间，安夏都感觉自己似乎失魂落魄。
  刷牙到牙龈出血才意识到一个动作她已经重复了十分钟，洗脸的时候，水池里的水已经漫到了地面上，她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关闭水龙头。
  这感觉很糟糕。
  真的顾慕之回来了！
  那么……
  之前的一切……
  罗马的那个大男孩……喜欢用土味情话秀恩爱的那个老土怪……
  还有……和自己订婚的那个男人……
  这些也都是假的吗？
  安夏从浴室走出来，怔怔地看着昨晚睡过一个男人的那半张床。
  你到底是谁呢？
  “安总……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昨晚没休息好？”
  方慈的询问让安夏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她摇摇头，接过韩铭和宁小伊准备好的那份材料，假装很专心地看了几眼。
  “案子什么时候开庭？”
  没有人来回答这个问题，安夏一阵疑惑。
  抬起头，她看着会议室里的众人。
  发现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安夏的第一反应是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担心是不是自己衣服不得体的同时，又害怕是不是脖子上有个什么该死的吻痕。
  “怎……怎么了？”
  宁小伊举手，有些为难似的：“今天下去。”
  “啊？”
  宁小伊点头：“对！我们的律师函是九点发出的，按照正常程序，对方应该又七天左右的时间进行准备，然后回复法院，可是……他们一个小时之后就给了回应，说是今天下午就可以接受开庭。”
  “这么快？！”
  安夏和大家一样不解。
  该不会有什么诈吧？
  安夏蹙眉，只犹豫了一秒钟就给南梦辰打过去了电话。
  “怎么了？”
  安夏开门见山：“你知道下午开庭的事情吗？”
  南梦辰回道：“我听说了。”
  “怎么会这么快？”
  南梦辰略微沉吟片刻：“好像没什么别的问题，我问过总公司，他们说南式这边材料和证据全都充足，不需要准备太久，一旦开庭，‘零式算法’就会暂时被法院收关，会影响专利的使用，所以越快解决越好，因此就决定今天下午开庭了。”
  这么简单吗？
  安夏心里不禁有了疑惑。
  经过昨晚的事情，现在安夏对一切都充满了怀疑。
  该死的顾慕之！
  你把我所有的节奏都毁了！
  安夏摇摇头，让自己别去想那个混蛋。
  “那好！下午法庭见吧。”
  “好！”
  挂断电话，宁小伊立刻问道：“怎么样？那边有什么说法？”
  安夏把南梦辰的话对宁小伊重复了一遍，紧接着宁小伊就说了和安夏刚才心里一样的疑问。
  “这么简单吗？”
  安夏瞧着她：“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宁小伊道：“理论上来说，南式的说法没有问题，只不过……这种情况不多见，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什么花招。”
  安夏点点头：“那你们手里的材料准备怎么样？”
  宁小伊和韩铭对视一眼：“材料没问题，我们准备很充分。”
  安夏再次点头：“既然已经这样了，再多想也没有必要，一切随机应变，见招拆招，总之……我们必须拿回‘零式算法’，都明白了吗？”
  “明白！”
  “好！下午法院见，散会。”
  会议室里的人纷纷开始起身离开，颇有种大战前的紧张感。
  叮铃！
  安夏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她一看到“顾慕之”的名字，就忍不住紧张。
  竟然还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正在离开的众人背影。
  打开那条简讯，内容很简洁。
  “下楼，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