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招娣不由得道：“你也太会花钱了。”
  顾天恩挺高兴的，他大姐如今在他眼里已经金光闪闪了，“爸说了，会花钱才会赚钱。再说这东西在南方肯定比在咱们这边便宜，你要是记着我，你早就给我买了，说白了这钱还是你自己浪费的。”
  顾招娣都想打他了，但是也就是想想而已，表面上她还是得红着顾天恩，“我在那边一个月就四天假，我能去哪儿？我就上了初中，我哪儿知道这些啊。”
  “玩都不会玩。”顾天恩抬眼鄙视她，“一会儿再给我买两双鞋。”
  顾招娣正想张嘴，顾天恩又道：“这东西都是南边的样式好又便宜，你怎么就不知道买呢？你可真的是太蠢了。”
  顾招娣顿时又没话说了，顾天恩撇撇嘴，这人就是这样，都在他身上花了两千多了，只能越花越多。
  到了晚上六点，顾棠下班回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顾招娣陪小祖宗走了一天，所有的东西都是她拎着的，手上两道红印子，脚后跟还磨出两个泡。
  她累了个半死，想直接去睡觉的，但是又想在顾棠面前耀武扬威，所以忍着不适，趾高气昂看着顾棠。
  顾天恩在炫耀，“这是新出的卡带，真的好玩。看我的鞋子，大姐给我买的。”
  顾棠一脸的惊讶，装得像极了。
  “天哪，这游戏机据说比爸一个月的工资还要高，你可真舍得。”
  顾招娣得意道：“给小弟买，也不值几个钱。”
  那就怪不得人家把你当提款机了，这能怪谁？
  顾棠道：“你对天恩可真好。”
  盼娣跟思娣两个对视一眼。
  顾招娣脸色一变，她想起昨天两人吵架的话来，但是这话真的没法发作，她哼了一声，轻轻一咳，提醒顾天恩该干活了。
  顾天恩跟顾棠道：“荣哥开了个录像厅，明天你陪我去看看。”
  顾棠扫了顾招娣一眼，这才道：“我找到工作了，明天要上班，再说我手里有什么钱？让大姐陪你去。”
  “工资多少？”顾大伟迫不及待地问。
  “950。”顾棠镇定地说，“在高新区。”
  “怎么才这么点？”李菊花一脸不高兴，“要我说你还是去老牛家里亲戚那个公司，能给到一千五呢。”
  顾大伟也道：“高新区？每天来回车费还得一两块呢，你还不如去食堂，说出去也好听，大学工作，找对象也好找。”
  “我先试试，以后也好找。再说不是要去南口打工？这个好辞，去了你们介绍的地方，得还人情不说，干几个月就走也不好。”
  顾大伟一想也是这个理，还人情不要钱吗？
  他道：“既然是950……你也跟她们一样一个月给550吧。”
  顾棠点头，“行。”
  顾大伟欣慰地笑了，他又看了一圈，解释道：“我这不是偏心，你们两个上班是骑自行车去的，她还要花路费。”
  盼娣跟思娣哪儿敢说什么，反正每次顾大伟说话，她们就点头就行。
  顾天恩也道：“那你发了工资也给我买双鞋。”
  顾棠故意想了想，这才道：“不能超过两百块。”
  李菊花欣慰地看着她几个孩子，觉得这可真的是和睦极了，“对，你们好好照顾天恩，等他赚了钱，他会报答你们的。”
  顾大伟脸上也有了笑容，道：“我去打听过了，过两个月就让你们去南边打工。年过的时候单子多，加班费也多，而且每年过年都会稍微长点工资，你们去了直接就能多拿钱。”
  “都听你们爸的。”李菊花笑道。
  其他几个人没发表什么意见，顾棠决定提醒一下，别叫盼娣思娣两个被人坑了。
  “要么提前去？怎么也得先熟练一下的，去了手不熟练直接加班，出错也多，我听刘婶说，要是错得多，还要扣工资的。你说是吧，大姐？”
  顾大伟眉头一皱，顾招娣笑了一声，“流水线有什么可熟练的？三天就行。过年去好，过年去没多少人，还能挑宿舍。”
  顾棠又道：“那就更得提前去了，你们想，别人都走了，就咱们家里三个没走，老板不是更器重咱们？那时候咱们已经是熟练工了，说不定直接就当班长了。班长赚得也多，你说是吧，大姐？”
  顾招娣笑不出来了，“你知道什么？你又没去干过！”
  顾棠继续，“而且那边冬天也有20度，咱们这边冬天零下10度呢，冬天去得穿着大衣服，不如夏天去，行李也轻便。”
  顾大伟听他两个女儿一来一回的，觉得还是顾棠说得更在理。
  顾棠知道顾大伟在乎的是什么，“现在距离过年还有四个月，四个月一来一去就是五六千了。”
  顾大伟顿时一拍桌子，“下个月就去！”
  顾棠看了顾招娣一眼，“大姐，你真的是去南口打工的，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转眼一个月过去，顾招娣又被顾大伟榨出来3万块，她觉得这都是顾棠的错，每天看她越发的不顺眼。
  顾棠倒是挺感谢顾招娣的，以前顾天恩天天都要使唤她，现在顾招娣给他买了这么多好东西，尤其是那个游戏机，顾天恩现在都没工夫搭理她了。
  1200块工资到手，顾棠立即就辞职了，然后又找了个卖力气的日结的工作。
  顾大伟那边也托人买好了火车票，一共五张，从这个数量就能看出来，顾大伟打算亲自送他四个女儿一起去南口打工了。
  顾招娣不想去，她手里还有十几万呢，她干什么不行，她不可能去工厂打工的，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去打工的，她根本吃不了那个苦。
  但是她又不敢反抗顾大伟，着急的都有点上火，嘴边起了两个大泡。
  她觉得自己就不该给顾天恩买游戏机，东西到手他哪儿还知道留着顾棠？
  太可恨了！这一家子人都太可恨了！
  等身份证到手，顾棠打算再帮一帮盼娣跟思娣。
  她找了个顾大伟去上班，李菊花去村口唠嗑的机会，又去把户口本拿出来了，带着她的新身份证，她到了盼娣跟思娣的房间。
  “看。”顾棠把新身份证拿了出来。
  “啊！”
  “顾棠？”
  “你改名字了！”
  盼娣跟思娣两个惊讶中带着惊恐，还夹杂了一点喜悦和别的什么，震惊地只剩下直勾勾的盯着顾棠。
  顾棠伸手在户口本皮子上一摸，道：“你看，咱家户口本上都是灰，多少年没人用的东西，拿出来他们根本不会发现。”
  “身份证去派出所户籍室改，咱们这种名字，都不用多求人，好好写个情况说明，说说这些年受的委屈，都能让改。”
  “户口本当时就能改好，身份证要一个月才能取，不过我问过的，如果给100块的话，能办加急，最多一个礼拜就能取。”
  盼娣跟思娣两个对视一眼，都有种做梦的感觉，这个平常不声不响，天天被顾天恩使唤来使唤去的小妹，竟然这么有主意？
  而且她居然已经成功了？
  盼娣道：“万一……你不怕爸打你吗？”
  顾棠笑了一声，“所以我才这个时候改呀，都要去打工了，咱们吃住都在厂区，他能进得了工厂？他怎么打人？再说你不会跑吗？”
  “那万一……他攒着等咱们回来再打呢？”思娣也问道：“我还是有点害怕。”
  “那就不回来了呗，他都多大了？他还能打几年？你要是非想回来，也可以找个力气大的男人，当着他的面，你看爸敢不敢动手？”
  这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她们的潜意识里是有过这种念头的，可直白地说出来，还是第一次。
  “难道你们还想过这种日子？”顾棠问道：“每月赚八百多，交给家里550，攒着给顾天恩娶媳妇？难道你们相信妈说的等顾天恩出息了，就会报答你们？”
  顾棠道：“你们看看他有出去找工作的打算吗？妈逼过他吗？爸逼过他吗？他将来就是靠咱们几个养着，靠这租金过活。”
  “你们真的想过这种日子？手里没有钱，想买什么都买不起，顶着盼娣思娣的名字过一辈子？”
  两人眼睛里的光再次亮了起来，紧紧抓住了顾棠递过来的户口本。
  “我们明天就去办！”
  顾棠道：“要是有人看出来什么，你们就说要去打工了，有点害怕还有点兴奋。”
  两人一起微笑点头。
  第二天一早，两人一起去改名字，顾棠回来看着她们脸上那个笑容，就知道这两人也成功了。
  有了这个开头，两人帮着她牵扯住了李菊花，顾棠顺利溜进去又把户口本放好了。
  顾棠她们三个的表情是越来越轻松，但是顾招娣的脸上是越来越焦虑了。
  眼看着没两天就要走了，这天晚上，顾招娣忽然道：“要么我还是不去了吧？家里也不能没人照顾。”
  顾大伟已经又从她手里抠出3万块，加上她最近整个人又抠门又焦虑，顾大伟自以为她手里应该是没钱了。
  他道：“一切有你妈！你也得去！我都跟人说了，你在那边找了对象，你要是敢再跟冉俊飞牵扯到一起，我打断你的腿！”
  顾招娣顿时蔫了。
  到了晚上，她又来找顾棠，“小妹，你说我找个什么理由才能留在家里呢？”
  顾棠已经把原主的东西全都收拾完了，这些天她一点点带出去处理，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现在她这间屋子干净整洁，要带走的东西也都装在了行李箱里。
  顾棠瞥她一眼，“不走就完了，还有谁能把你绑上车不成？”
  顾招娣眉头一皱，“我来问你，你能不能好好出主意！”
  “你从小到大就对我不好，天天找我麻烦，天天跟人说我坏话，你让我给你出主意？”顾棠耸了耸肩，“你是痴呆还是没脸没皮？”
  顾招娣眉头皱了起来，眼看着要发作了。
  顾棠伸手出来，“你看我手上这个疤，是我五岁那年自己剪的，你还记得吗？”
  顾招娣的脸色又变了，她怎么不记得？要不是她把手戳烂了，疼得大哭，引了李菊花出来，顾天恩早就被拍花子的抱走了！
  这样她们五个姐妹怎么会像现在一样，生活得这么苦？
  来娣又怎么会早早的就死了？
  但是说是肯定不能说的，顾招娣板着脸，“不记得了，这种事情是谁能记住？又不是我剪的。”
  顾棠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恨我，你想把顾天恩卖了，被我破坏了。”
  “你有病吧！这种事情也能乱说的！”顾招娣没好气道，她正想发作，但是转念一想，要是真的声张开了，爸妈又跟眼珠子似的疼顾天恩，指不定就得打她一顿。
  “你别是做梦发癔症了！你最喜欢天恩还不承认？你做梦都担心他被人偷了！”顾招娣先发制人，“我还说呢，你为什么看我不顺眼，原来就是因为这个？这是病，得治！”
  话她说明白了，就是要告诉顾招娣她不是一无所知的，顾棠笑了一声，道：“后天就去打工了，你以后别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