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棠笑了两声，问道：“我在网上看的都是雪白雪白的绒毛小海豹，为什么刚才趴你腿上的是个灰的？”
  “白色的是格林兰海豹，是北极才有的，咱们刚才看见的那个是霍布斯齐海豹，成体是深灰色的，不是一个品种。”
  “我觉得纯白色的更可爱。”顾棠想了想，道：“把你的睡袋收好，上头有海豹味了，明年咱们带着你的睡袋去北极！”
  正月十三，提前吃过汤圆之后，顾棠跟顾若曦上了返程的船，这天晚上，康明珠和康彦两个，跟着康振宗一起去了耿洪安的宴会。
  耿洪安今年69岁，洪安恒业的大老板，旗下开发过住宅酒店跟商务楼。
  那个时候的人长得都不太高，耿洪安也是一样，加上年纪大了不免有点驼背，他看起来还没康明珠高。
  洪安恒业规模只能算是中等，但是摊子大，各方面都有经验，最重要的是，找这种人，康振宗能跟他合作，找顶尖那一拨，就只剩收购或者吞并了。
  康明珠穿着她梦寐以求的小裙子，跟康彦一左一右跟在康振宗身旁，听着他跟人寒暄。
  当然，康明珠也得了不少夸奖。
  “你这个女儿亭亭玉立，比你好看也有气质，一看就很有福气！”
  康振宗：“三月就22岁了，她很听话的，从来都不跟我顶嘴，就是稍微腼腆了一点，不爱说话。”
  “腼腆好，女孩子嘛，乖一点好。”
  “她这一口粤语听得我很是亲切，不像现在的年轻人，说话口齿不清含含糊糊的，我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康振宗继续推销道：“咳，她语言上还是有点天分的。喜欢艺术品，调香也是一把好手，她还去奈杰尔.纳尔逊的调香沙龙学过一段时间的。”
  康明珠满脸骄傲，她完全没看见另一边的康彦，看她的眼神已经有点嘲讽了。
  老年人办的宴会，连康振宗这种奔着五十去的人都算是年轻，康明珠的同龄人更是没有几个。
  她陪了康振宗一会儿，就被康振宗放开手，让她自己去散散心了。
  康明珠去了二楼的大露台，耿洪安家里的房子比康振宗的大，尤其是下头那个大花园，里头有个直径至少三米的圆形三层的汉白玉喷泉，流水淙淙，很是好看。
  “耿家挺有钱的吧？”
  康彦端着酒杯到了康明珠身边，含笑问她，就是笑容特别居高临下，还有点已然知道一切的傲慢。
  康明珠扫了他一眼，要说傲慢，谁不会呢？
  “除了钱，我希望你能看一看底蕴，耿家发家不过50年，比我们康家还是要差一点的。”康明珠一边说，一边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康彦抿了一口红酒，嘴角上翘，“那你嫁到耿家，应该就是低嫁了？”
  康明珠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强装镇定道：“你是在嫉妒我。爸爸只让我住在老宅，你在外头住着，他给我买最好的东西，他在补偿我的父爱，你呢？你得从烘焙师做起，要不是爸爸给你掏房租，你根本留不下来。”
  “你听听你说了什么？”康彦脸上笑意未减，“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康明珠现在唯一肯动脑子的情况，就是勾心斗角了，她也笑了，“你不敢肯定，你不知道。如果爸爸信任你，你根本没有必要来试探我，你恨不得瞒着我，但是你没有。你想激怒我，让我去找爸爸质问，你嫉妒我。”
  “希望你跟耿老先生结婚的时候，还能这么自信。”康彦冲她举了举杯子，“祝你新婚快乐。”
  这话说得康明珠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刚才打招呼时候被耿洪安碰过的皮肤更是一阵一阵的在过电。
  她两步追到康彦身边，“你以为爸爸是在锻炼你吗？不是的，你不住老宅，你什么都不知道，爸爸在外头又有了孩子，两个儿子，今年四月的预产期。你——”
  康明珠一顿，“你什么都没有。而我早就做好了联姻的准备，能被爸爸拿来联姻，证明我是有价值的。”
  康彦背着光，他的眼窝更是一团阴影，看不清眼神，但是从他离去时略显得慌张的脚步，还有洒在地面上的红酒，他的内心还没有康明珠平静。
  这样康明珠心情好了一点，可是……耿洪安？他不是做房地产的吗？
  难道爸爸要转行？这转得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就在康明珠四处搜索，想找到证据证明她不是被联姻，至少不是个马上就70岁的老头的时候，赵青婷再一次到了首都。
  这次她是来找顾若曦的。
  去年暑假康明珠把她气了个半死，彻底断了联系之后，赵青婷先是气得两个月没出门，等调整好之后，又觉得她养大的女儿不会这么没良心吧？
  人家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她养着她的时候可没少给她花钱，再说她还保留着若曦这个名字，不就是因为还想着她吗？
  再说她家若曦跟没钱的亲妈生活这么长时间，也该知道金钱的重要性了吧？
  赵青婷觉得自己虽然没法在首都给她买房，但是只要她孝顺，自主她一点钱还是可以的。
  她手上还有三百万呢，陇丰市那套大房子两百多平米，价值500万呢。
  这一对比，顾棠就很惨了，比自己大两岁，虽然考上水木，但是学的是天坑专业，等她家若曦毕业出来，怕不是还得给她养老？
  顾棠就养了她一年，凭什么？
  赵青婷给自己洗脑两个月，终于在认知里给自己洗成：我家若曦不是不认我，是顾棠不让她认我。
  我家若曦不是不想来看我，都是顾棠不让她出门。
  我家若曦日子过得苦，正等我去解救呢。
  到了过年，赵青婷买了点高档水果，什么500块一斤的葡萄，还有个陇丰这种内陆二线城市很少能吃到的大龙虾，上门打脸去了。
  但问题是顾棠这会儿正跟顾若曦爬冰山呢，所以赵青婷敲了5分钟的门，完全没反应。
  她约敲越生气，最后就是直接踹门了，完全本色演出无能狂怒。
  到最后还是邻居出来，跟她道：“你谁呀？”
  赵青婷满脸堆笑，道：“我是顾棠同学，正好回来看看她。”
  “她们过年不回来。”邻居打量赵青婷一眼，虽然她穿得挺贵，但是不知道顾棠过年不回来的，肯定也不是什么亲密关系，甚至连联系方式都没有的。
  这八成是上门耀武扬威的，“你别敲了。”邻居说完就直接回去了。
  赵青婷又开始生气了。
  她回去直接把葡萄吃了，又把龙虾吃了，心情这才好了一点，接下来就是去首都堵人了。
  赵青婷到了首都，在农大附近找了个好点的宾馆住下，然后在农大的贴吧发了个消息。
  听说野生动物保护专业有个叫顾若曦的，读的是本硕连读？
  这帖子很快就有了回应。
  1l：你没戏的，学校里好多人喜欢她。
  赵青婷特别骄傲，不愧是她养出来的女儿，她当年就特别招人喜欢。
  看着楼里人说她女儿多么多么受欢迎，她可真的太开心了。
  她又发了一条：我也没想那么多，就是想认识一下，但是这两天好像没见到她？
  7l：她妈带她去南极旅游了，羡慕嫉妒恨，整整一个半月！我也想有这么个妈妈！
  8l：不是旅游吧，我听说是实习？
  9l：她妈也去了，肯定是旅游。
  10l：说不定是什么合作项目呢，她妈不是水木的吗？
  11l：说起来这个，她妈真的好宠她啊。
  赵青婷一惊，忙了11l，问道：你这个也知道？你看见了？
  11l很快回了她：我没看见，但是她自信开朗爱笑，天天都是我妈对我最好了，她妈不宠着她，难道天天骂她。
  赵青婷这才松了口气。放屁吧！她自信那是老娘的功劳，有钱的都没自信，顾棠就是个穷鬼，她只配自卑！
  顾若曦在动物系算是个名人，这会儿刚开学，大家聊着聊着，也让赵青婷知道不少消息，她又换了几个账号问了问，一步步打听出来顾若曦住在几号宿舍楼，这楼又靠近哪个门等等。
  赵青婷在首都等了十天，顾若曦跟顾棠总算是回到了首都。
  下来这半年，顾棠要准备毕业论文，顾若曦也得有个论文出来。她读的是本硕连读，这会儿也得有个中期成绩出来。
  还在路上的时候，顾棠就给她买了各种海豹抱枕一共5个，最喜欢的肯定是要留在家里的，顾若曦挑了个不是特别喜欢的，带着去学校了。
  除了这个，她还给同学带了礼物。
  南极圈特产：已经化了的雪水小半杯——其实一开始是雪来着，化了之后就剩这么点了，再就是一人一小杯空气。
  顾若曦下了出租车，拉着箱子，上头绑着她的小尼诺——她给海豹起的名字，满脸笑容迫不及待跟同学们分享她在南极圈见闻。
  说起来还是她妈妈有先见之明，提前买了抗低温的手机跟充电宝，还有外接的储存卡，不然按照她们这拍视频的频率，256g的手机都不够用。
  “若曦，妈妈来看你了，你想不想妈妈？”
  赵青婷从角落里出来，自以为慈祥跟顾若曦笑了起来，语气也特别温和，是顾若曦前17年从来没有听过的语气。
  就是她现在完全不需要了。
  “赵女士。”顾若曦一字一顿叫道，“你当初跟我说，就是我跟我妈妈要饭，你也不会管我了，怎么？老年痴呆了？”
  赵青婷的笑容还没完全绽放就僵硬了，“你——”
  “我挺好的，没爱过，不送。”
  “你别这样……”赵青婷装得楚楚可怜，她想过的，她不能跟顾若曦闹，康明珠那个没良心的被顾棠养成了势利眼见钱眼开的黑心肠，她就这一个女儿了。
  这个女儿多有出息啊，比康明珠好太多了。
  “我们好久没见了，我请你吃个饭吧？”赵青婷放低姿态道。
  顾若曦笑了笑，“吃饭可以，在这儿等我，我去放东西。”
  大概15分钟之后，顾若曦放了东西下来，赵青婷道：“你看你都瘦了，咱们吃好点？你想吃什么？”
  她瘦？她现在身高171米，体重60公斤，按照标准体重还偏瘦，但是跟当初在赵青婷身边比，她重了三十多斤。
  “炸鸡汉堡碳酸饮料。”顾若曦毫不犹豫，她来回在海上待了快一个月，各种海鱼吃到快吐，还有在南极站的时候，各种肉质紧实的冷水虾吃到这辈子再也不想吃吓。
  现在她就想吃垃圾食品，就想吃各种调料加一大堆的高脂肪沙拉酱，就想喝含糖量高的碳酸饮料。
  要是以前，她可能还会为了多浪费她点钱，带她去高级餐馆好好宰她一顿，什么贵吃什么，但是现在没必要了。
  她想要的东西她妈妈都给她了。
  顾若曦越发地看不起赵青婷了，但是这话听在赵青婷耳朵里，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炸鸡汉堡算什么好东西？她又有了点信心，顾棠肯定对她不好啊。
  虽然她说她瘦了，但实际上，赵青婷觉得顾若曦都快胖成猪了，人家模特儿175，还穿xs，她呢？她怕是都得上l号了。
  底层人吃得都是精加工的东西，不胖就见鬼了。
  两人去了周围档次稍微高一点，一个汉堡大概能上30块的汉堡店，顾若曦吃得倒是挺开心的，还要了一杯热巧克力，赵青婷就点了一碗速食汤，还有一杯玉米色拉。
  “你也大四了，虽然是本硕连读，不过也该想想未来，时间一晃而过的。”赵青婷语气好极了，一点不耐烦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