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进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惊慌失措的感觉了，记忆中，上一次，还是她和宋伊芳坐在车里，看着宋文华的身体沉入海底。
  从小到大，凌进都不认为是个胆小的人。
  哪怕是当初面对夏洁的死，哪怕是第一次从宋伊芳口中听到她对宋文华对了杀心，凌进都不曾有那种恐惧的感觉。
  凌进觉得，死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在眼睁睁的看着生命消失时，宋伊芳的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是那副兴奋到了极致的神情。
  凌进到现在都无法忘记，那一晚，昏暗的灯光落在宋伊芳的脸上，将她扭曲的五官以及狰狞可怖的面部照映的一览无遗。
  当时的凌进，好像被扔到了千年冰窖里一般，全身发冷，心跳失序，大脑一片空白。
  直至现在，午夜梦回，当时的情形都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许是印在脑海里太过深刻，还有几次做梦，都是宋伊芳要他命的情形。
  本以为不过是场噩梦，终究做不得数。
  可今天接到的这通电话，却被这种惊惧不安的感觉再次将凌进笼罩。
  尤其在当听到对方提到买凶杀人和自行解决的敏感字眼时，凌进就知道，这次的事情已经不是单纯的花钱平事那么简单。
  此时站在客厅，凌进耿直了脖子，后背挺得笔直，双拳紧握，任凭指尖狠狠掐入掌心，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被烈火吞噬。
  视线变冷的同时，连带着语气也跟着加重：“多少钱，说个数吧！”
  “呵？”不阴不阳的笑声带着极致的轻蔑：“我如果想要钱，大可以带着这些照片去找苏子骞，到时候来个现场捉奸，岂不是更过瘾？”
  闻言，凌进狭长的眼眸微眯了眯：“你想让我做什么？”
  “如果我说想要你的命，你给吗？”
  凌进的双眸倏然紧缩，连带着神色也跟着越发冷凝，有那么一瞬，甚至有些抑制不住心里涌出的狂躁杀气。
  正想挂断电话，就听到里面的声音再次适时响起：“我敢保证，如果你现在挂断，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因为我是来帮你的，并且，只有我能帮你！”
  “你到底是谁？”凌进的眸光一凌，语气也变得森严。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你危险的时候，我可以帮你化险为夷，帮你结束这一切！”
  安静的房间内，不辨男女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显得格外的清晰，也使得凌进的动作微顿，幽深的眼眸更加锐利：“你到底在说什么？”
  “难道你就没想过，一个连亲生父亲都可以痛下毒手的女人，对你的感情又有几分是真的？”
  这个问题，凌进确实不止一次的想过，并且早就对当初所为后悔不已。
  当初年轻，不懂人心险恶，没有经历过男欢女爱，再加上宋伊芳给出的利益实在太过诱人，才会迷失了自我。
  之所以与宋伊芳保持着多年的关系，其实牵制也是相互的。
  宋伊芳所有的丑恶面孔，毒辣的手段他都见过，也都参与其中，所以为了平衡这种关系，一路走到今天。
  要说不担心，是假的，否则也不会在每次和宋伊芳见面时，都在试探边缘艰难求生。
  甚至投其所好，哄她开心，其实也在暗自为自己考虑退路。
  奈何宋伊芳是个老狐狸，饶是他拼尽全力，这些年所得也寥寥无几。
  所以对方的寻问，无疑问到了凌进的心里。
  可凌进不知道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对方虽然打着为他好的旗号，警觉性极强的他却不敢轻易相信，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宋伊芳故意在试探？
  况且，这样的事，在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现在凌进才会如此小心。
  所以几乎是不假思索，凌进的回答仍旧是那样滴水不露：“不管你是谁，有着怎样的目的，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以后就不要说了，我不会相信，也不敢兴趣！”
  “不感兴趣没关系，至于相不相信，不需要回答我，要问问你自己的内心才行！”
  “你打来这通电话，就是为了挑拨我们的关系？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一次次的被指出心中所想，凌进已经非常不爽，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头，语气依旧疏淡：“如果你不是为了要钱，那么其它的目的，怕是我也做不到，所以我劝你不必费心了，以后也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
  “这么笃定你们的感情？让我来猜猜是什么原因？是因为你帮她坐上了苏太太的位置？还是因为宋文华的事你也有份？”
  明明只是一通电话，却令凌进觉得自己完全被看穿了一般，内心的想法和感受无处可藏，只觉得后背一寒，凉意瞬间遍布全身。
  点了支烟，本想以此平复此时的心情。
  只是还等送入唇边，便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再次响起：“既然这些你都知道，那么宋文华回来了，她有告诉你吗？”
  “你说什么？”
  刹时，凌进的眼底神色变得肃杀，像是实质性的冷冽刀子一般，声音低沉，透着恍惚：“不，这不可能！”
  “你看，她连这么大的事都没和你说，你觉得现在的她还会相信你？”
  这一次，凌进没再回答。
  因为宋伊芳的身份，很多事情不方便出面，所以当初宋文华的事，都是经他手办理的。
  按说依照两人的关系，发生这么大的事，宋伊芳应该会在第一时间找他商量。
  可这段时间，宋伊芳非常没有联系他，反而像是消失了一般，不接他的电话也没再来过公寓。
  难道，她在怀疑他？
  想到这些，凌进隐隐开始觉得不安，而电话里的声音并未因此放弃，反而再次加大砝码：“你以为，过往那些是防身根本，可知道太多容易被灭口的话也不止是玩笑！如果有一天，她觉得你已经威胁到了她的安危和现在的生活，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为什么要帮我？”
  “我只是不希望惨剧再次发生！毕竟你和宋伊芳不同，她的丑恶深入骨髓，而你还值得挽救！”
  “你还有时间可以好好想想，我会再打给你的！”
  电话被挂断，而凌进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整个人都定格在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