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在课上被李恩的一番话勾起了心思, 歇夜后罗明镜一家人趴在饭桌上研究起了大学招生。
  这架势，让罗明镜瞬间重回填报高考志愿的那个晚上。
  “既然不去提灯人协会，那小明镜你准备报考哪所学校？”罗寻声翻看往年报考信息问道。
  “老罗, 这读大学得花多少钱啊？”罗明镜扒着桌子警惕的问。
  罗寻声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没好气说：“咱们家再穷, 还能供不起你上学！”
  在旁边凑热闹的罗伊迪立马抱住罗明镜的小脑袋：“罗伊迪不要头啦，留着给小明读书。”
  看看咱们家这觉悟, 连机器人都知道再穷不能穷教育！
  “玻因，我也有钱的。”列比恩弱弱的发声了。
  “你之前不还说没钱吗？”罗明镜白他一眼。
  “姑姑有钱……”列比恩嘀嘀咕咕道。
  这话让还在辛勤打工的莫缇娜听到了, 得当场断绝姑侄关系。
  “我就问问, 你们别急啊！”罗明镜急忙安抚在场的各位。
  罗寻声扶了扶眼镜，一字一句朝罗明镜认真道：“小明镜，摆在你面前的路有三条：普通星际大学、联邦军校和提灯人协会。
  既然你已经决定放弃提灯人协会, 根据你的情况，我的建议是，选择普通大学。”
  罗明镜垂下脑袋思考片刻，朝罗寻声郑重道：“老罗, 我想开机甲。”
  “机甲课程只在军事院校开设, 可是你明白的, 联邦的所有军校, 都只招收男性。”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罗明镜抠着桌角，眸中神光黯淡。
  “有的, 有一条别人走过的路摆在你面前。”罗寻声食指敲着桌面，缓缓说道。
  “干妈！”
  罗明镜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激动的说道：“对啊！我可以像干妈一样, 直接从军中做起, 一样有机会接触机甲。”
  “可是小明镜, 当年的莫缇娜是在沃恩将军的扶持下一步步走到现在。”罗寻声看向她，眼中满是歉意：“很抱歉，我无法为你做到这些。”
  “哪有？你最好了！”罗明镜噔噔噔跑过去抱住他：“给我几个将军也不换！”
  罗寻声摸摸她的头，面色担忧的说：“你与莫缇娜的关系，应该不足以让她为你做到这一步。而且，与埃里斯家族决裂后，她的处境也很艰难。”
  “干妈她——”
  “你知道这次异兽袭击为什么会是莫缇娜来吗？
  这次的救援来得太快，并且联邦绝不会为一颗资源稀缺的无名星派出一名少将级别的将领。”
  罗明镜瞪大了眼，感到一个残酷的真相正在向她缓缓展开。
  “我给她的部下检修机甲时，听到他们说此次的任务是探寻有生物体存在的新星球，当初发出求救信号时他们正在附近的星系巡逻。
  将莫缇娜赶出最能立功的异兽战场，去干那种漫无边际找星星的闲散活儿。”
  罗寻声顿了顿，严肃了语气说道：“莫缇娜被边缘化了。”
  他将一条条一桩桩掰开来讲给罗明镜听，为她设想好了最佳的道路。
  “老罗。”罗明镜突然喊道，她坐在灯下，明亮的光洒在她的眸中，像是星星落了下来。
  “你知道我在面对异兽时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如果我再强一点，是不是就能保护大家。直到我第一次看到机甲，我发现那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我想先试一试。”
  罗明镜直直的看着罗寻声，她眼神中的坚定，执着得令人动容。
  罗寻声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她，眼里的水光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其他人的影子。
  一周后，罗寻声带罗明镜走进了他的地下的工作室。
  罗明镜一直都知道罗寻声是一名机甲设计师，但他平时总在干些维修线路，组装机器的活计。
  渐渐的罗明镜也就忘了，罗寻声的本领，有多大。
  他按下墙边的一个按钮，工作室内的灯光全部打亮，
  一架机甲立在房间中央，瞬间夺去了她所有的目光。
  这架机甲只能算是个半成品，它整体的框架结构已经趋于完善，还剩下外壳组装和使用者的数据搭配调整。
  “……好美。”
  人们很少用“美”这个词来形容机甲，但罗明镜一时竟想不到第二个字。
  它的骨骼钢架线条流畅，形状优美，手足设计精巧。手臂及背部所安置的武器发射舱完美的隐藏在架构之下，使得整体呈现出一种优雅的灵动，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一件优美的艺术品，它的创造者倾注了所有的心血，赋予了它独一无二的灵魂。
  “这是我独立设计的第一架机甲。”罗寻声望着它，眼神温柔绵延，像在看一段逝去的时光。
  “这架机甲是为谁设计的？”罗明镜问道。
  “一个故人。”罗寻声仰头看着机甲，声音轻的几乎散在风里：“只是——她已经不在了。”
  “我一直想为她做一架机甲，即便她根本不知道，也不在意这件事。”
  罗寻声自嘲般轻笑一声，垂下眼睛道：“她不在了以后，我便没有再碰过这架机甲。”
  他走过去，手细细抚过机甲的钢架，眼中满是深情：“它是我最好的作品，不应该因此而埋没。”
  “小明镜，我不能为你做什么。它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我希望，它能代替我，去帮助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罗明镜沉默了很久，哽咽着说道：“它叫什么名字？”
  “我以前想为它取名为“珍珠”，因为它的主人，是全联邦都为之瞩目的珍宝，是盛放在皇冠上的玫瑰。”
  “但现在它属于你，应该由你来为它取名。”
  罗明镜抹了一把脸，一字一句坚定的说道：
  “我不要做什么玫瑰，也不做别人手心里的珍珠。
  我要做那最高的山，做那最辽阔的海，做那最硬的石头。
  我会拼尽全力，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的话音一顿，看向机甲的头部，它空洞的双眼仿佛也在凝视着她。
  “就叫它“今朝”吧！”
  每时每刻皆不晚，便由今朝起。
  --
  夜里，列比恩的额头靠着罗明镜的额头，他嶙峋的骨头摸着都嫌硌手。而罗明镜，就这样抱着他，轻轻拍着他哄他入睡。
  这次列比恩没有如往常一样迅速进入梦乡，他心事重重的睁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
  “玻因，我可以姓罗吗？”
  罗明镜好笑于小孩的奇思妙想，困倦的打了个哈欠，说道：“你要想好，我们家可是很穷的。”
  “我不要钱的，有你就够了。”列比恩看着她，软软的说道。
  “嗯，想来我们家，那你只能入赘了。”罗明镜拍了拍他的脑袋，敷衍着说。
  列比恩沉默了好几秒，罗明镜几乎都快睡着了，他突然来了句：
  “入赘是什么意思？”
  罗明镜一下子清醒了，打着哈哈道：“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快睡觉，明天还得上课呢！”
  列比恩一听还要上课一下子就蔫了，被子蒙着头闷声说道：“那我以后能和你上一所大学吗？”
  罗明镜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她最怕的，就是和列比恩谈以后。
  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的以后有多远。
  “考大学？天天上课只知道睡觉的人谁给你的胆子！”
  罗明镜特意岔开话题，隔着被子用力揉了一把他的头。
  今年的极寒季好冷啊，列比恩的悄悄的挪得离罗明镜更近了点。
  考不上大学也没关系，就这么死了也没关系，列比恩闭上眼睛偷偷想到。
  只要，可以和玻因在一起就可以了。
  列比恩安然无恙的度过了极寒季，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虽然他每天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罗明镜偷偷把有一天脑子发懵给他挖的坑给填了。
  然后开了家里的最后一瓶酒，准备好好庆祝一下。
  而莫缇娜也在风雪结束的前夕又来了微光城。
  罗明镜看着她，才发觉她的脸上满是疲惫，眸中飞扬的神采也被蹉磨了。
  莫缇娜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她能解决罗明镜上学的问题。
  而坏消息是，列比恩要走了。
  第二十四章
  金黄色的酒液缓缓倒入玻璃杯中, 泛起白色的泡沫。
  饭桌前的人们相对无言，只拿着酒杯，默默饮酒。
  莫缇娜打破沉默, 沉声说道：“研究院关于精神力对病体的影响有了新的成果，埃里斯那边, 要把列比恩接回去。”
  列比恩双手握着面前的杯子，专注的看着杯中的泡沫, 好像讨论的人不是他一样。
  “生病的时候爱搭不理，能治好了就觍着脸要人家回去！哪有人这么厚脸皮！”罗明镜拍着桌子站起来, 愤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