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霞道：“可不仅仅是歌曲类栏目出问题，小说连播算是语言类栏目吧？我们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语言类栏目，花钱购买版权，可最后呢？平均收听率0.3，都成了全台的笑话，人家交通频率类似的情感故事，平均收听率2.1，人家什么时段？午夜时段，我们什么时段？”
  《小说连播》主播武选齐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我们的播出时段虽然在白天，可是下午一点半，其实现在午夜睡觉的不如中午睡觉的多。”
  李海霞火了：“我最烦你们这种态度，出了问题从不在自身上找原因，始终习惯强调外因，那你告诉我，跟你同时段播出的节目多了，新闻频率的股市纵横、交通频率的房产热线，哪个不比你们栏目收听率高出好几倍？”
  武选齐心高气傲，他仍然不服气：“李主任，人家什么内容，我们什么内容，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还看书？更不用说听书了，再说了，听书网站那么多，人家可以随时点播，为什么要守在收音机前听我们的？当初您要搞这个栏目的时候，我就说过想凭这个语言栏目提升收听率根本没有可能。”他竟然在内部会议上公开质疑李海霞的眼光。
  李海霞怒道：“怎么没可能？你从一开始就没有信心，连主播自己都没信心又怎么可能把栏目办好？我告诉你武选齐，下周你要还是这个收听率，你自己卷铺盖走人。”
  武选齐道：“不用等到下周，我现在就走人。”
  他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辞职信摔在了会议桌上，武选齐想要辞职的念头由来已久，他也是个极其看重荣誉的人，过去在鹏城市电台也称得上是台柱主播之一。
  可近些年来，他主持的节目收听率也随着文艺台一起遭遇了滑铁卢，就像是中了某种奇怪的诅咒，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又仿佛掉进了沼泽，越挣扎陷得就越深。
  武选齐在文艺频率内部也调整了几个栏目，无一起色，每况愈下，他已经彻底丧失了信心，与其留在文艺频率继续消耗已经所剩无几的人气，不如另谋出路，树挪死人挪活，大不了专心去干婚庆，至少落得一个实惠。
  旁边几位同事赶紧劝武选齐，李海霞气得面孔失去了血色，武选齐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主播，现在居然当众给她难堪，李海霞握着那份辞职书：“好，我批准了，咱们文艺频率就是不缺主播，谁愿意接替武选齐的工作？”
  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地球离开谁都照转，你武选齐辞职不会对我们频率造成任何影响。
  一群主播都把脑袋耷拉下去，不是他们不给主任面子，而是武选齐的这个栏目实在是烂泥糊不上墙，周平均收听率0.3，全台在播栏目中应该垫底了，说不定明天台里就决定将这个栏目拿下。
  武选齐起身来到门前，没有马上离开，他想亲眼见证一下李海霞的尴尬，不是我们能力不行，是你领导无方。
  李海霞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收回，看来只能自己硬着头皮指派了，她环视众人琢磨合适人选，可主播们一个个都低着头，生怕她盯上自己。
  就在这时候张合欢举起了手：“要不，我试试！”
  所有人都望向张合欢，武选齐已经将会议室的大门拉开了一半，此时也错愕地回过头去，这是哪个傻逼？
  第五十六章 太能吹了
  张合欢站起身来，不卑不亢地介绍道：“各位前辈好，我是张合欢，今天是我第一天来文艺频率上班，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随着张合欢的挺身而出，李海霞的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面子算是保住了，这小子不错，会做人，估计他也是硬着头皮接下这块烫手山芋的。
  武选齐冷笑了一声，拉开会议室的大门用力带上。
  嘭！的关门声在会议室的空间内久久回荡。
  李海霞调整了一下情绪，向张合欢道：“小张，不用客气，你先坐，说说你的想法。”
  “我觉得节目本身没问题，收听率上不去，主播应该首先从自身上找原因。”
  一群主播面面相觑，一棒子打翻一船人。
  鉴定完毕，舔狗一枚！
  这么年轻，这么会舔，这么敢舔，当众跪舔，脸不红心不跳，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吗？
  张合欢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肯定会引起同事的反感，可这并不重要，因为他们在文艺频率里说了都不算，在这里当家做主的是李海霞，刚才的事情就是明证。
  你武选齐不是心高气傲吗？你不是牛逼吗？不还是要辞职，最后走人的不还是你？
  张合欢要得是机会，他是以借调身份过来的，林小凤出尔反尔，放了他的鸽子，让他一来到市广播电台就面临着无处落脚的尴尬处境，幸亏乔胜男帮忙说了句话，这才来到文艺频率落脚。
  本来他以为自己要从端茶送水开始熬一段时间才能找到机会，可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第一次开会就捡到了一个节目，收视率0.3怎么了？越低越好，起步越低进步空间越大。
  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张合欢对声誉的渴望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李海霞虽然认为张合欢的话不错，但是她同时也觉得张合欢终究还是年轻，这句话说得打击面太广，虽然讨好了自己，但是无形中得罪了其他同事，对他以后的发展不利。
  李海霞循循善诱：“小张，如果你来主持栏目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张合欢心说我都主动提出要求接替武选齐来当主播了，你又跟我说如果，那就是对我还不能完全信任了，没关系，毕竟自己初来乍到，还没有展示出自身的实力，他在汉县创造的成绩，在这里除了林小凤很少有人知道，而且他的主播生涯刚开始就结束了，持续的时间太短，并未形成应有的热度。
  张合欢抱着从零开始的态度：“我过去没有地市级广播电台的工作经历，可是如果一个栏目收听率0.3，距离这个栏目被撤下也不远了，不过我认为李主任创办这个栏目出发点很好，广播节目中，语言类节目长盛不衰，只要我们主播的素质够硬，选材够精确，能够把握住市场和听众心理，节目必火无疑。”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这小子太特么狂妄了，你初来乍到，拍领导马屁我们能理解，可你说谁素质不够硬？武选齐过去可是文艺频率的王牌主播，巅峰时期的节目曾经创造过3.7的超高收听率，整个电台拥有破三成绩的主播也找不出几个。
  《怀旧金曲》的主播苏萌萌开口道：“小张，以你的标准来看收听率达到什么标准才意味着节目火了？”
  张合欢道：“怎么也得破四吧。”
  《乐海漫步》的主播李辉龙道：“破四？今年咱们全台就没有一个栏目的收听率能够破四，咱们频率今年最高收听率2.2，还是单日。”今年文艺频率单日收听率最高记录的保持者就是他自己。
  张合欢道：“2.2都不够及格线。”
  李辉龙的脸红了，萌萌翻了个白眼，其余工作人员也表情各异，这小子是谁给得勇气？
  李海霞也觉得这年轻人有些狂妄，再说下去恐怕不好收场，她笑了笑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人就应该有闯劲，有拼劲！”
  李辉龙道：“小张，要是你来主持《小说连播》，你对未来收听率的预期是多少？”
  所有人都听出来了，李辉龙开始给这小子下套。
  张合欢道：“我对栏目还不熟悉，这栏目是几天一播？”
  苏萌萌道：“日播。”
  张合欢道：“我来主播的话，保守点来估计，半个月可以破三。”
  李海霞现在想阻止他吹牛逼都晚了，那天晚上吃饭感觉这小子蛮低调的，怎么突然就这么能吹了？半个月收听率破三，我们文艺频率已经整整三年没有出现破三的栏目，你上嘴唇碰下嘴唇就有了？脸呢？
  李辉龙第一个举起手来：“我支持张合欢同志接替老武的工作。”
  会议室里除了李海霞和张合欢，其他参会人员全都举起手来，从文艺频率创办以来，从没有哪位新同志刚来到就获得了那么多人的支持。
  李海霞明白，这一只只举起的手可不是对张合欢的支持，他们是要把张合欢给高高举起，然后狠狠摔在地上，把这厮摔个鼻青脸肿皮开肉绽，同时也是对她的抗议。
  李海霞感觉自己被孤立了，如果这次张合欢败了，那么她的这群部下可能就要揭竿而起，下一个倒下的或许就是自己。
  张合欢站起身来，向众人抱了抱拳：“谢谢各位前辈对我的认同和支持，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我张合欢当着大家的面也做个表态，半个月内，我如果无法达成收听率破三的成绩，我会自己拍屁股走人。”
  众人一起鼓掌，心中同时响起两个字，憨逼！想表现想疯了！
  李海霞已经骑虎难下了，她点了点头道：“有信心就够了。”
  她最常说的话是有信心未必赢，没信心一定会输，可就这件事而言，不管有没有信心，肯定是输定了，她才不管张合欢有没有信心，反正她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散会之后，李海霞把张合欢单独留了下来，小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显得空空荡荡。
  李海霞谈了口气道：“小张，你的工作热情我能理解，可是你毕竟刚刚才来到我们频率，我本来想让你先适应一下工作环境。”
  张合欢看出李海霞对他不放心，笑道：“李主任，我刚才的话可能激进了一些，估计也让您为难了，您和我相处时间长了就会知道，我这个人恩怨分明，是李主任收留了我，用人之际，我如果不挺身而出，那我还算人吗？李主任您放心，我如果能够成功，功劳簿上您是头功，如果我败了，跟您也没关系，我自己走人。”
  李海霞听他这么说不由得也感动起来，这小子够意思啊，刚才武选齐的行为已经让她在频率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她也听到风声，据说台里对文艺频率的状况很不满意，最近很可能会出台改革措施，按照惯例，改革肯定先从部门领导开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虽然张合欢说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收听率，但是武选齐已经把节目收听率做到了0.3，张合欢接替他主持栏目，只要不低于0.3就勉强说得过去。
  想到这一层，李海霞也就释然了，下定决心将节目交给张合欢：“小张，我对你过去的工作并不了解，也不清楚你的主持风格。”
  张合欢道：“我的主持风格就是多变，能文能武，可咸可甜，基本上什么节目都能适应。”
  这货的概念里就没有谦虚这两个字，其实在目前这种状况下谦虚一点用都没有，反正牛逼是我自己吹得，责任我自己来负。
  第五十七章 破而后立
  李海霞道：“那就好，我会全力支持你，有什么需要你也只管向我提。”
  “李姐……啊，不李主任！”
  李海霞笑了起来：“私下里你叫我李姐也挺好。”她哪知道张合欢是故意用口误来拉近两人的关系。
  张合欢道：“工作单位我还是应该称呼您李主任，李主任，我过去听过小说连播，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接替武老师的主播位置之后，我不想延续过去的节目内容。”
  “什么意思？”李海霞有些不太明白。
  张合欢道：“武老师播得是《清宫十二帝》，这种历史题材我不擅长，而且收听率屡创新低，证明这种传统的节目内容已经吸引不了现在的观众。”
  “另找内容可没那么容易啊，《清宫十二帝》是我们花了不少的版权费买回来的，虽然收听率低但是并不代表没有忠实的听众，突然就停播肯定会引起粉丝的抗议。”
  张合欢心说收听率都0.3了还有什么粉丝，他笑道：“内容我来找，如果涉及到版权费方面我个人出，绝不会让您难做。”
  李海霞望着张合欢，感觉自己应该好好了解一下这个年轻人的，他究竟是什么人？富二代吗？明明说的是大话，可听起来好像还充满了说服力，真是奇怪，她点了点头。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录节目？”
  张合欢道：“明天吧，我今天准备节目内容，明天应该可以正式录节目，如果顺利的话后天就能播出。”
  李海霞本以为怎么都得需要一个星期的准备时间，刚好武选齐的录播内容还是剩下八期，还算有些缓冲时间，可没想到张合欢这么干脆。李海霞道：“明天？”
  张合欢道：“如果李主任觉得我效率太慢，我现在就去准备，今晚可以连夜录制，明天就能播出。”
  李海霞感觉有点晕乎乎的，她从事传媒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人物，她对张合欢的了解就是汉县广播电台临时借调的一个小主播，文凭好像是个不入流的三本，难道自己情报有误？
  李海霞想了想还是应该支持张合欢，先让她的助理小刘带着张合欢去了小说连播栏目组认识一下同事，她自己回到了办公室，找出林小凤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
  林小凤接到李海霞的电话还以为张合欢闯了祸，一听才知道张合欢去文艺频率第一天已经迫不及待地抢到了一个小说连播的栏目，林小凤对张合欢的过去也没做太多的渲染，毕竟她不想别人知道是她把张合欢给引进到广播电台来的。
  抛开张合欢选择风君，这件事如果传开，别人会怎么看她？所以林小凤在电话中告诉李海霞，她和张合欢也不算很熟，张合欢是乔胜男的朋友，她和乔胜男又是闺蜜，所以乔胜男委托她帮忙照顾一下，具体情况她也不清楚。
  李海霞倒也没产生疑心，毕竟那天吃饭乔胜男全程在场，张合欢的事情的确是乔胜男向吴台开口的。
  《小说连播》栏目组都是年轻人，武选齐过去是栏目组的负责人，也是年龄最大的一个。
  张合欢跟着小刘来到栏目组的时候，武选齐正在收拾东西，他辞职的想法由来已久，并非一时冲动，看到张合欢进来，他笑了起来：“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张大主播来了，得嘞，我给你腾地方。”
  办公室里其他几名年轻人都在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这种时候少说话为妙。
  张合欢笑道：“武老师您走好，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我跟你不熟，我对你也没啥期望，不过咱们也算是有缘，小张啊，我送你一句话，年轻人一定要低调，就这栏目别说半月破三，你能破一，鹏城市境内的酒店你随便点，我来安排给你庆功。”
  武选齐有点气不顺，我都玩不转的栏目，你一个小年轻吹什么牛逼？
  张合欢道：“武老师，我记下了，到时候您不介意我把同事们都带过去吧？”
  “带，全都带上！今天在场的所有人，你全都带上！”武选齐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抱着出门，要说心里没有点失落感是不可能的，毕竟在频率呆了这么久，而且这次他是辞职，不是内部调动，看了一眼那帮小年轻，没一个站起来送他的，人情冷暖啊。
  小刘把张合欢介绍给了栏目组的同事，其实刚才在会议上大家都已经见过张合欢了，短发有点婴儿肥的小姑娘叫王媛，她负责文案编辑整理工作，带着哈利波特同款眼镜中分头型的胖子叫岳欢喜，他负责后期制作，顶着一头卷发的高个子青年叫李旭文，他是负责导播工作，武选齐走了之后他就是年龄最大的一个，今年也不过二十七岁，本来王媛二十三岁最小，可来了个二十一岁的张合欢，她也成了师姐。
  大家相互认识了一下，栏目组的这些同事都知道张合欢是借调过来的，一般能从县里借调到市里的基本上都有关系，而且今天会上大家都看到了，主任李海霞公开支持张合欢，所以大家对张合欢没什么好印象，但是也不想得罪他，表面上还是非常客气。
  小刘代表李海霞通知大家要配合张合欢的工作，要给予他大力支持。
  小刘离开之后，张合欢道：“各位师兄师姐，我初来乍到，还望大家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