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去也没从事过刑侦工作，也没学过犯罪心理，怎么把一个罪犯的内心世界揣摩得这么透彻？”
  “你又调查我。”
  乔胜男道：“我才懒得调查你，我是对这个故事感兴趣。”言外之意就是我对你张合欢没兴趣。
  张合欢道：“人性都是复杂的，每个人的内心中都有一个隐秘的角落。”
  乔胜男对张合欢的这句话表示赞同，虽然她是刑警，整天面对得都是犯罪分子，但是她仍然相信人的本性是善良的。
  张合欢的故事让她感觉到黑暗，而且她隐隐猜到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在她的心底深处有一种情绪抗拒这种事情的发生，但是又期待早日揭开谜底。
  乔胜男道：“隐秘的角落不一定是黑暗的角落，为什么你只看到人性丑恶的一面？”
  “咱们换个说法吧，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我们从来不曾去过，但它一直在那里，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即使是你最心爱的人，心中都有一片你无法到达的森林。”
  乔胜男被张合欢这充满逼格的句子给震撼到了，虽然明知道他在装逼，却又挑不出这句子的毛病，这句话说到了她的心里。
  开始她以为张合欢是个肤浅的人，可和他认识越久，越感觉到这个人深不可测，他的玩世不恭只是一种伪装，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高人。
  其实高人是村上春树，人家正在另外一个平行世界里为诺贝尔文学奖正奋笔疾书呢。
  乔胜男道：“说实话，我现在很想知道这个故事的全部，又害怕知道，张合欢啊张合欢，你能不能阳光一点，还这个世界一些美好和纯真？”
  “我一直阳光，我只是想通过这个故事告诉人们黑暗的可怕，当他们认清之后会更珍惜阳光下的生活。”
  关于徐静该杀还是不该杀在鹏城社区中引发了激烈的辩论，多半人认为她该死，甚至认为她才是杀死其父母真正的凶手，如果不是她对张东升的背叛，也不会让张东升一步步走向犯罪。
  对于凤凰男张东升从刚开始一边倒的声讨，开始出现了一些同情的声音，有人将自己带入到张东升的处境中，如果是自己被岳父一家人瞧不起，被妻子背叛，也许会做出比张东升更加过激的行为。
  争议是张合欢意料中的事情，没争议的东西就不会有热度。
  有人已经开始在广电论坛上请愿，希望小说连播可以改成每天两播，或者可以延长播出时间，每天半个小时的播出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听完当天的故事，不得不忍受一整天的煎熬等待下面的情节，就像电视剧的追剧，广播中已经很少出现这样的状况了。
  广电论坛并不起眼，所以群众的呼声并没有引起领导们的重视。但是鹏城各大论坛上针对《坏小孩》的讨论已经如火如荼，这激烈的讨论很快就蔓延到了各县论坛。
  对鹏城广播电台来说，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在日薄西山的文艺频率悄悄出现了一个引发全民热议的节目。
  因为最近电台内部最火热的栏目是《一路上有你》，交通频率这档全新推出的栏目，一经播出就势如破竹地刷新自身的收听率记录，所以成为全台关注的焦点，反而忽略了另外一档栏目的悄然崛起。
  周一电台中高层会议上，台长吴作军从秘书手中接过最新的收听率统计，他特别关注交通台的新栏目，几位频率的主任都正襟危坐。
  每个周一的例会是吴台长指点江山的时候，吴作军最看重收听率，在他看来收听率就意味着市场认可度，一个栏目没有收听率就意味着没有赞助，没有赞助就意味着无法创造价值，一个无法创造价值的栏目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吴作军有个习惯，每周一他要成为第一个知道上周收听率结果的人，负责统计收听率的技术人员会把收听率细化，上周日最高收听率和最低收听率，上周平均收听率排行，各频率收听率排行。
  吴作军严格要求技术人员在他宣布结果之前不得泄密，因为他知道这帮下属在不知道结果之前，如同等待拿到考分的学生一样，心情极其忐忑，他非常享受下属的这种忐忑，领导的特权不但是可以指挥下属，位置决定高度，他要看得比别人更高更远。
  吴作军重点关注了一下《一路上有你》的收听率，周五首播，最高收听率冲到了3.8，复播都有3.6，周六周日因为是休息日的缘故，收听率有所下滑，早晚直播收听率都稳定在3.0以上，复播收听率周六周日下滑比较严重，周六2.0，周日只剩下1.6了，看来这种节目复播的效果还值得商榷，不过对一款新栏目而言，这成绩已经很优秀了。
  吴作军向一旁的助理韩东道：“3.8是上周最高收听率了吧？把收听率统计结果发下去吧。”
  韩东昨天晚上睡得晚，今天有点不在状态，忘了事先仔细研究一下这周的收听率报表了，凭着过往的经验，应该没差，于是点了点头，趁着分发的时候，悄悄熟悉一下报表。
  交通频率主任罗培红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这节目是她一手打造的，不但从新闻频率挖来了头牌主持林小凤，还从云港请来了当红主播风君，可谓是代价不菲，从目前来看结果是令人满意的。
  她这几年的出手从不落空，最近有消息说要在他们几位频率主任中提拔副台长的人选，以她近几年的成绩应该是最有希望的一个，稍微薄弱一点的就是资历。
  分发统计报表的时候，吴作军做了发言，首先对交通频率的《一路上有你》提出了表扬，一个新栏目刚一推出收听率就稳定在3.0以上，最高冲到3.8，足以证明罗培红的眼光和能力，吴作军道：“如果我没记错，3.8的收听率是下半年的最高点吧？”
  看了一眼韩东，发现韩东正朝自己挤眼睛，他开始对自己的记忆力产生了怀疑：“难道我记错了？咱们台今年好像没有破四的栏目。”
  韩东又用力挤了挤眼睛，吴作军认为这小子眼睛可能进虫子了，挤眉弄眼的形象不佳，难怪只能当个助理。
  这时候收听率报表才发了一半，各大频率主任都在关注自己频率上周的收听率状况。
  文艺频率主任李海霞忽然满脸通红地举起手来。
  第七十章 伯乐之名
  吴作军做了个下压手的动作：“小李，你不用着急，我的话还没说完，文艺频率目前存在的问题我们都看得到，也不仅仅是文艺频率自己的问题，认识到自身的问题只是第一步，如何解决问题才是关键所在，我一直有个想法，对一些落伍的栏目跟不上当今时代发展的栏目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我认为，你们各大频率之间应该互通有无，互相帮助，不能只埋头在自己小圈子里，要把眼界放宽一点，别说咱们小小的电台，就算城市和城市之间还结对子帮扶呢。”
  李海霞又把手举高了一点，她很想发言。
  吴作军有些不悦：“小李，您们文艺频率最大的问题就是固步自封，不能总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文艺频率最辉煌的时候已经是上个世纪了，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你们的收听率每况愈下，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破二的栏目了吧？”
  交通频率主任罗培红忽然瞪大了眼睛，低头凑近了那份收听率报表。
  新闻主任袁建国一手拿着报表一手习惯性地摸了摸后脑勺。
  李海霞道：“吴台，我们这周有栏目收听率破二的。”
  吴作军笑道：“有吗？怀旧金曲？”身为台长他对各频率的王牌栏目非常熟悉。
  这时候韩东回到了吴作军身边，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吴作军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拿起那份收听率报表重新看了一遍，因为上面的数据实在太多，一时间没找到，韩东只好指给他。
  吴作军定睛望去。
  《小说连播》周六收听率3.5，周日收听率3.9。
  吴作军认为自己可能看错了，又把近视镜摘掉看了一遍，没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上周收听率第一的栏目是《小说连播》。
  不过这档节目，周一的收听率才0.3，周二0.3，周三突然蹿升到2.0，周四2.0，周五1.1，周六周日接连破三，周日更是创造了全台单日收听率的最高值，也打平了今年鹏城电台的最高收听率记录。
  吴作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之后，想到的是统计出现了错误，这样的数据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可偏偏就出现在他们的统计报表上。
  他看了韩东一眼，韩东点了点头，表示统计数据准确无误。
  吴作军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闹出了乌龙事件，不是因为《一路上有你》没有创出下半年的最高点，而是因为文艺频率杀出了一匹黑马，确切地说不是黑马，这栏目有年头了。
  吴作军思索了一下，方才问道：“《小说连播》是武选齐主持的那个栏目？”
  李海霞道：“因为武选齐同志辞职，所以从周三起我安排了新主播接替他的工作。”
  这句话一语双关，一是说明成绩和武选齐无关，二是说明新主播是自己选的，自己的眼光还是很厉害的。
  吴作军道：“这我可真没想到，小李，你从哪儿请来的神仙？短短一周能把收听率从0.3提升到3.9。”
  几位频率的主任都开始窃窃私语，他们都是在广播战线上奋战多年的老手，可这些人加起来也没见过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的状况已经不能用常理来论。
  李海霞道：“说起来这件事还要感谢吴台长，是吴台长亲自给我们文艺频率选送得好苗子。”
  吴作军愣了一下，马上想起了那天晚上吃饭为了给乔胜男面子而送出的顺水人情，那小子好像叫张合欢，再次看了一眼报表：“张合欢啊！”
  李海霞笑道：“就是张合欢，他把小说连播的收听率在一周内提升到了全台第一。”
  她特地强调了全台第一这件事，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充满傲娇地从其余各频率负责人脸上一一扫过。
  你袁建国不是不愿意要吗？你错过了一个天才，罗培红你们交通频率不是牛逼吗？全台的资源都给了你们，你们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又能怎样？花这么大代价打造的新栏目《一路上有你》还不是被我们给踩在脚下。
  李海霞现在心理的感觉就像三伏天吃了冰激淋酣畅淋漓，她恨不能在现场高歌一曲，老娘太久没有这么痛快了，扬眉吐气，张合欢是谁？那是我弟！
  吴作军本来因为乌龙事件挺尴尬的，可李海霞也给足了他这个台长面子，一句话就帮他找补了回来。
  吴作军哈哈笑了起来：“小李啊，我本来都不想说的，你非得揭穿我，要说这个张合欢啊，的确是我引进的人才，可我又怕大家说我公器私用，假公济私，现在好了，你一说大家都知道他跟我的关系了。”
  李海霞心中暗叹，老狐狸，就这道行，台长还真是非你莫属，嘴上还得感谢：“谢谢吴台长给我送了这么一员虎将。”
  吴作军道：“我送给你的可不是普通的虎将，那是万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五虎上将！我过去知道这孩子专业素质过硬，可我也没想到他这么优秀。”
  别人不知道，袁建国和罗培红都清楚，那天晚上，林小凤安排的酒局，大家一起吃的饭，吴作军也是头一次见到张合欢，现在说得那个亲热，跟他自己亲儿子似的，今天吴台长是要坐实了伯乐之名，谁也不敢抗议，只能接受。
  吴作军本来准备在会议上做出一些重要决定，可因为这个插曲让他打消了念头。
  会议结束之后，吴作军把李海霞给留了下来，先恭喜了她这周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然后告诉李海霞，本来今天是打算提议文艺频率和生活频率进行部分整合的，整合的原则就是砍掉两个频率中收听率低迷的栏目，将优势栏目合并在一起，原本的两个频率也就变成了一个，空出的频段会成立一个全新的频率。
  李海霞认为台领导的这个想法是不公平的，他们文艺频率只是在转型期所以低迷，任何频率都会遇到这样的时候，台里不应当把他们一刀切，而是应该再给他们一些时间。
  他们一直在尝试改变，现在取得了成绩，小说连播在上周就取得了全台收听率第一，也和今年全台的最高收听率打平。
  李海霞由衷地感谢张合欢，若非张合欢在关键时刻把收听率给直线拉升上去，他们文艺频率多半会不保。
  根据台里的意思，整合后，文艺频率一多半栏目都会被砍掉，生活频率方面因为收听率的关系会保留较多的栏目。
  她这个文艺频率的主任很可能会变成生活文艺频率的副主任，这在颜面上是让她无法接受的。
  吴作军答应给文艺频率一定的转型时间，当然仅仅靠一个栏目是保不住文艺频率的，必须让他看到频率整体的提升和改变。
  李海霞向吴作军做出保证，再给她半年的转型时间，如果半年内文艺频率的现状还没有改观，就无条件服从领导的频率整合决定。
  李海霞也没有忘记张合欢的贡献，目前张合欢还处于借调状态，这样的人才必须要特事特办。
  张合欢才来一周就已经创造出这样的奇迹，如果他们不及时下手，一旦被其他的电台盯上就麻烦了，如果人家给张合欢开出更优厚的条件和待遇，那么极可能挖角成功。
  吴作军琢磨了一下，决定给张合欢开绿灯，这件事让李海霞去找人力资源部联系，尽快把张合欢的人事关系给调动过来。
  李海霞走后，吴作军专门给乔胜男打了个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乔胜男有些哭笑不得，这事儿本来是因林小凤而起，现在搞得张合欢成了她的关系，连吴台长都认为张合欢是她朋友，打这个电话过来就是为了送她这个人情，现在全世界都认为张合欢是她找关系调到电台的了。
  第七十一章 茶都凉了
  张合欢短短一周就携小说连播以收听率3.9冲上鹏城电台全年第一，这消息如同一颗核弹般在电台内部引爆。
  其实越是电台内部的主播，越是很少关注其他频率的节目，他们自己播音都够累了哪还有时间和心情去听别人的栏目。
  张合欢问鼎上周收听率第一之后，许多人才开始找出他的节目回放，林小凤其实是最早开始留意张合欢栏目的人，但是她也没有想到张合欢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节目破三，更是在周六实现反超，周日将他们一举碾压。
  交通频率重点打造的新栏目《一路上有你》其实收听率也很强了，但是在《小说连播》逆天提升的对比下也显得黯淡无光，最令他们尴尬得是，他们最初制订全面轰炸的策划，中午的复播变成了画蛇添足。
  继周日复播收听率下滑到1.6之后，周一再创新低，收听率变成了1.1，而同时段的小说联播继续之前的强势，再次拿下了3.9的超高收听率，两相对比，复播已经成为了张合欢的垫脚石，两相对比越发尴尬。
  风君对收听率非常看重，中午下班的时候，他还在和林小凤讨论着节目的问题，张合欢这时候也走进了电梯，这两天他在台内的知名度也直线上升，许多美女主播都主动跟他打招呼。
  林小凤发现自从张合欢来到电台工作，他们就经常在电梯碰面，这事儿有些邪性，本来她想通过乔胜男请张合欢吃饭，表达一下歉意，可张合欢没接受。
  虽然他也通过乔胜男表示并不介意，可林小凤仍然觉得有些亏欠，尤其是张合欢为她顶包了那个屁之后。
  张合欢进入电梯向林小凤笑了笑主动招呼了一声小凤姐，表现得非常大度。
  林小凤公式性地问：“吃饭去吗？”
  张合欢点了点头，说来邪门，张合欢一进电梯，电梯蜂鸣器又开始响了，提示过载。
  张合欢准备退出去，风君来了一句：“小张，你还是等下一班吧。”
  张合欢有些郁闷，麻辣隔壁的，这货怎么就这么讨厌，我本来就打算下去了，可非得来这句话，搞得跟老子想赖在里面似的，这时候有位高风亮节的同事下去了，张合欢连下都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