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年级每个年级十个班，带上老师，总共快两千号人，放眼望去，从操场出去通往食堂的最近的两个出口乌泱泱的全都是人。
  路川抬脚踹在老三屁股上：“走快点儿，再晚手抓饼又要排队。”
  老三松开阿伍的脖子，往后两步，跟路川并肩：“你到底知不知道于朝那传闻啊。”
  “说他被袁倩包养那个？”路川眼都没抬，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来一条绿箭，剥了外面的锡箔纸，扔进嘴巴里，“这你都信？你是傻逼？”
  “不是啊，这事儿传得有鼻子有眼儿的，而且听说于朝好像没什么家人，他们班的都说就没见有人来给他开过家长会，也没见人来接过他......你说这样没爹妈管的，经济上再有点儿困难，能不堕落吗？”
  路川以前就知道老三八婆，但没想到他这么八婆，一句接一句的没完没了：“何况袁倩是真的有钱，长得也不赖......”
  老三“嘶”一下突然噤了声，活像是被谁踩到了尾巴。
  紧接着路川就看到踩着黑色小高跟儿从自己斜后方路过，往前走的袁倩。
  五月的天，还没入夏，袁倩就穿起了短裙。
  斜条纹天蓝色衬衣工整地扎进白色的荷叶边半身裙里，脚上一双黑色一字带高跟鞋，把她那双骨肉匀称的双腿衬得更加修长。
  上身的天蓝色显得她皮肤白嫩，娇俏可人，让人怎么看都不觉得她是个已经三十二三的女人。
  袁倩背了个白色的斜挎包，手上拿着包了透明书皮的高一英语书，杏眼扫到路川旁边的老三，语声欢快：“给你们班同学说，快点儿吃饭，第一节 英语课我要讲卷子，谁迟到我就让他站最后面听课。”
  “知道了，老师。”老三有气无力地答了一声。
  袁倩满意地点点头，踩着小高跟儿走远了。
  老三瞄着走远的袁倩，凑到路川耳朵旁边，语气颇有些看不惯：“还没到夏天呢，穿什么裙子啊。”
  路川视线落在袁倩的背影上，若有所思了两秒，然后抬手拍老三的脑袋：“她再怎么也是个老师，用你教育？”
  老三捂着发痛的脑门，小声辩解：“他们都说她作风不好……”
  “而且我昨天真看到于朝从她那儿出来了，就她在学校旁边那个小区租的房子！”老三是真看不惯于朝，抓住一切机会，试图挽回路川的心。
  操场离食堂有个两三百米，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门口，阿伍作为一个灵活的胖子已经抢先在卖手抓饼的窗口前排上了队，此时正高举着两条胖胖的胳膊在跟老三和路川挥手。
  路川把嘴里的口香糖吐在锡箔纸上，团成团，丢进食堂门口的垃圾桶，挑着嘴角笑了一下，看起来蔫坏蔫坏的样子，道：“他就是被个男的包了，老子也喜欢他。”
  老三在路川背后痛心疾首地捶胸口，搞不懂于朝那个冰块脸儿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
  宁安一高寝室床位紧俏，高一学习不算特别紧张，学校不鼓励住校，希望把大部分床位让给高二，高三的学生。
  宁安近海，五月末的天，到了晚上依旧很凉爽。
  九点四十五下晚自习，路川出学校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了，老三作业没写完，被数学老师扣下了，阿伍学习比老三稍好那么一丢丢，主动请缨留下陪他把剩下没写完的题写完。
  早上老三说的袁倩住的小区就在出学校门往右拐的十字路口。
  高档小区，无论从绿化还是物业，包括小区大门的设计都是一顶一得好，甚至是保安都是穿着制服的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而不是土埋了半截，保护自己都够呛，保护别人更够呛的老大爷。
  路川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走路二十分钟，三四个路口，他斜挎着书包路过袁倩小区大门的时候下意识往里瞅了一眼。
  老三说的话他虽然不信，但到底是在他的心里留下了痕迹。
  然而令路川没想到的是，这一眼不打紧，路川还真看到了想看见的人。
  小区门口玉白色的石像旁边站了一对男女，天有些黑，人影并不算明晰，但还是依稀能看出那两人是于朝和袁倩。
  于朝身上还是白蓝色的校服，黑色的书包规矩地背在身后，袁倩倒是早已换下了白天里的装束，穿了个深色的吊带长裙，曼妙的曲线被彰显得淋漓尽致。
  路川离两人离得远，看不清两人在干什么，只是觉得那两人站得有些过于近了。
  路川难得的皱了下眉，下意识抬脚想往于朝和袁倩站着的地方走近一点儿。
  然而下一秒，左肩就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路川“啧”了一声，有些烦，他回头。
  只见身后一个把红黑色校服外套系在腰间，短袖的袖子撸在最上面，把短袖当背心穿，露着半个花臂，的一个壮汉——瞪着他，抬手指了下身后，粗声粗气道：“前两天是不是你欺负我兄弟。”
  路川浑不在意地把右手拎着的校服外套往肩膀上一扔，侧了下身子，往“壮汉”身后看去。
  这一眼，路川刚从晚自习开始就泛起的瞌睡有些醒了。
  哟，人不少啊。
  路川抱臂，视线在一圈人身上一个个点了一下，
  大概......七八个？
  第004章 于朝问花臂：“就在这儿？”
  虽然对面人多，但路川也从来不是认怂的性子，不过现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搞明白，没心思理这群纹个花臂就觉得自己能撬地球的中二病孩子，当即手背拍了下“花臂壮汉”硬挺的前胸，抬腿就要走：“有点事儿，下次。”
  “花臂壮汉”带了一群小弟过来，哪肯这么放路川走，丢面子，立刻抬腿就跟上路川，壮硕的手臂在路川身前一横，开口道：“今天你得让我兄弟几个出了气才能走。”
  路川听到这句直接笑出了声。
  算了。
  他转过身。
  于朝的事先放放，先解决眼前的这几个。
  路川目光再次在花臂壮汉以及他身后那六七个小鬼身上扫了一下，单手掐腰抬了抬眼：“哪个初中的？”
  “花臂壮汉”说的欺负了他兄弟的事儿路川已经记不清了，但看这伙儿人的身量......初中生吧。
  况且除了身前指着他的这个“花臂壮汉”能算个人，其它瘦的瘦，矮的矮，估计全是拉来凑数的。
  “前面七中分校的。”“花臂壮汉”身后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矮瘦男孩儿颤颤巍巍地答道。
  “花臂壮汉”闻言回身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嘴里骂骂咧咧的：“他妈的问你你就答？”
  矮瘦男孩儿被打得退后半步，缩了下脑袋。
  “花臂壮汉”看他畏畏缩缩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扬手还想打他，被路川捏着小臂制止了。
  路川虽然混，但还看不过人欺负弱小，他唇边噙着笑道：“打什么自己人，不是要揍我吗。”
  路川说这话的时候语音语调都很慢，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这语气说“不是要揍我吗”就实在是有点欠打了。
  “花臂”扭回来头，大拇指一指身后的一堆人，黑着脸：“他们是七中的，我是二高的。”
  路川嘴边还含了笑，点点头，他视线又往刚刚于朝和袁倩站着的地方扫了一眼。
  人已经不在了。
  路川低头看了下表，十点二十，十一点整的时候还有球赛，他不想错过。
  他抬了下手指打断“花臂”：“想在哪儿出气？”
  “速战速决吧。”路川抬头，没了耐心。
  “花臂”想了两秒，抬手指了下两步远外，路口处的一个巷子，粗着声音：“就那儿吧。”
  路川点头，右手撩起左肩的校服外套拎在手里，率先转身往“花臂”指的那个巷子走去。
  身后跟了“花臂”一行人，乍一看倒像是路川带着一群人找别人去干架的。
  浩浩荡荡，还挺有气势。
  “花臂”说的巷子就在袁倩住的那个小区旁边。
  高新区这边两极分化严重，高档小区是真的高档，老破小也是真的老破小。
  袁倩住的小区挨着的就是一栋有钉子户不愿意搬的危楼，两个小区离得不足五十米，尽显人间百态，中间就夹了这么个巷子。
  路川进去的时候倒没想到还能在这儿碰见于朝。
  巷子最深处的墙上挂了个不算太亮的钨丝灯泡，路川跟“花臂”一行人走进去的时候于朝正靠着钨丝灯泡下的石墙抽烟。
  他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着快燃尽的烟头，垂眼看着左手上的手机，他垂头的动作让自己的小半边脸都落了阴影，路川看不见他的表情。
  只是第一反应是，没想到年级第一还抽烟啊，这玩意儿他都不抽。
  路川正愣神间，“花臂”抬了手，指了下于朝，高声道：“那边那个是不是一高的？”
  “花臂”手在身后一群人身上胡乱指了一下，摸脑袋：“我们几个要跟你们一高的一个干架，我们七八个打他一个感觉欺负他，你要不要来？让你们两个打我们。”
  “花臂”话音落路川挑了下眉，他寻思这“花臂”还挺仗义。
  刚往巷子里走的时候路川手机响了，他因为接电话落了两步，此时站在“花臂”和另外两个人后面。
  这周围唯一一个会发光的东西在于朝头顶上，他们站的地方暗，于朝没看见他。
  路川看到“花臂”说完这话两秒，远处靠着墙的人仿佛才意识到这是在跟他说话，那人捏着烟的手垂下，抬了抬眼，往这边扫了一眼，紧接着又垂眸去摆弄手机，声音不咸不淡：“不去。”
  “花臂”抓了把头发，又冲于朝扬声道：“我们就在这儿干，老哥你要不要换个地方抽烟。”
  被接连打断两次的于朝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他抬了目光，又往这边扫了一眼，眉心皱着，像是不理解“花臂”为什么要喊他换地方：“你们不碍我事。”
  站在“花臂”后面的路川“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觉得于朝有时候也挺厚脸皮的，
  “花臂”让他换位置是嫌他碍事。
  路川抬手拍拍“花臂”的肩，指指脚下：“用不着那么大的地儿，就这儿吧。”
  说着路川往前上了两步，把书包往地上一扔，校服外套系在脖子上。
  夜里静，巷子又空，路川的声音没刻意压着，自然是传到了于朝的耳朵里。
  几步远外的于朝眯了眯眼，看清了那个校服外套披在身后，两只袖子系在脖子上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儿？”于朝像是楞了一下，手里手机屏幕的背景光把他的脸照得白亮。
  路川扬下巴，示意对面站着的一堆人：“他们喊我打架。”
  “我不知道你还抽烟？”路川挑了挑眉，视线落在他手上的烟头上。
  于朝像是不愿意多说，唇抿着烟蒂吸了最后一口，指腹把烟头捻灭，丢进脚边的垃圾箱，回他：“你不知道的多了。”
  路川耸耸肩，笑得毫不在意。
  于朝扔完烟再抬头的时候“花臂”已经带着人走过来了，“花臂”开口，再次“邀请”于朝：“老哥，你要不要帮帮他？”
  “花臂”指了下路川：“我们就是想教训他一下，怕万一人多手上没轻没重地再把他打残废，我看你俩认识，要不你俩一起？”
  路川一手掐着腰，再次笑了一下，觉得二高的人真的还挺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