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总是躲躲藏藏的，好像并不愿意别人知道他的存在。
  难怪……
  所有的疑惑，所有的不解，所有的怪异，在这一刻都有了解释，她心中的感动自是难以言述，可要不是陆昱瑾，她甚至连风风光光送程叔一程都做不到。
  也就是这时，她这才真正了解到，陆昱瑾手握了多么强大的力量。
  明明做着再正当不过的生意，可是连那些常年游走于灰色地带的人，都不得不卖他面子，这只能说明他手中的势力覆盖面积究竟有多么广。
  这样的一个男人实在太过可怕。
  纵使他有那个能力替她报仇，她也总觉得那代价未必是她能付得起的……
  “在想什么？”耳畔真切的说话声，唤醒了魂游天外的思绪。
  顾阮阮闻声偏头看去，就见刚刚还在心里琢磨着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深沉肃穆的黑西装，衬得他宛若一尊雕塑般冰冷，不可亲近。
  可当他垂眼看过来时，那被冰雪覆盖的黑瞳，却又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似的，瞬间就荡漾开一圈温柔的涟漪。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一双眼眸下无动于衷。
  心里刚刚才悄然筑起的高墙，瞬间就轰然倒塌，连顾阮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我们一定能替程叔报仇的，对吧？”
  陆昱瑾先是被她问的一愣，随后却是哑然失笑。
  “当然。”他想也不想的保证。
  语气淡然，给人一种很是漫不经心的感觉，可若是仔细听去，却不难发现那轻慢语气之下所隐藏着的笃定和强大自信。
  莫名的，顾阮阮忽然就有了种想要微笑的冲动。
  她这么想了，也就这么做了。
  陆昱瑾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她嘴角边一路飞翘的弧度，有些好奇的问她，“笑什么？”
  顾阮阮笑眼望着他，正要摇头说没什么。
  正在这时，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来了，动静弄的特别大。
  顾阮阮下意识循声看去。
  在看清来人是谁后，脸上的笑意瞬间潮水般褪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强自压抑的愤怒和风雨欲来的阴沉。
  “顾，明，翰。”她一字一字咬牙道，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仇恨。
  陆昱瑾也注意到了顾明翰的到来，但相较于其他宾客的纷纷变色，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动也不动，似乎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没事的，我过去会会他。”
  随口丢下一句，也不等顾阮阮拒绝，他便大步朝顾明翰走了过去。
  他本身无论是身高还是外形都非常醒目，顾明翰自然第一眼就看见他了，远远的就笑着朝他招呼道：“咱们又见面了，陆总。”
  语气熟络，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多熟呢。
  可顾阮阮却看得出，他们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接那一刹那，似有火花直接碰撞而出，连带着空气中都隐隐弥漫了一层火药味。
  她不知道顾明翰今天为什么要来。
  虽然他身上规规矩矩的穿着，参加葬礼时才穿的肃穆黑西装，身旁也没有前呼后拥的带一票打手，乍眼看着就像是真的来参加葬礼似的。
  可这人让手下射杀程叔的时候，眼都没有眨一下，冷血的让人不寒而栗。
  现在又怎么可能真心实意来参加葬礼？
  这个问题陆昱瑾也很想知道，所以走过去后，直接就开门见山的问：“顾总怎么会过来，不会是良心不安，特地来寻求心理安慰的吧？”
  这要是换了别人，冷不丁被人这么问，多少会有些措手不及。
  顾明翰脸色却变也不变，反还无辜的摊了摊手，“陆总可真爱开玩笑，我为什么会良心不安？”
  说着微一停顿，他又意味深长的补充，“人又不是我杀的，不是吗？”
  他要说人不是他杀的，倒也没错，毕竟不是他亲自开的枪。
  可他是始作俑者这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
  只可惜没有确切的证据，即便知道他是主谋，也根本拿他毫无办法。
  第一百八十五章 狠心
  顾阮阮对于这一点非常沮丧，陆昱瑾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觉。
  他弱冠之年接手整个陆家，遇见过太多无可奈何的事情了，有时候甚至不得不暂时妥协，暂时退让，但他却从未因此而沮丧过。
  因为他很清楚，暂时妥协并不是认输。
  总有一天，他会让那些人付出血的代价！
  想到这，他薄唇一弯，忽然就笑出了声，“当然，要不然死不瞑目的程峰先生，怕是要每晚都去寻顾总你了，顾总你又怎么还能这么神采奕奕呢？”
  “陆总，这种吓小孩子的话，拿出来吓唬人，未免太贻笑大方了吧？”
  顾明翰的眼神有点冷，内里还衔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嘲笑，就好像陆昱瑾的话真有多么可笑似的。
  说着也不等陆昱瑾反驳，又直接道，“请问我现在能去祭拜程先生了吗？”
  程峰绝对不是第一个死在他手上的人，现在他却特地跑来说要祭奠程峰，这话说给谁听，谁都不可能相信。
  陆昱瑾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扭头朝程峰的墓碑看了一眼。
  古朴的墓碑前，顾阮阮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黑色的长发，黑色的衣服，黑色的雨伞……明明周身上下都被那种肃穆沉闷的颜色所包裹，可奇怪的是她给人的感觉却一点也不沉闷。
  就像是雨后的蔷薇，即便满身落拓，也掩饰不住其本身的殊色。
  陆昱瑾突然隐隐明白了顾明翰的来意，但他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
  “当然。”他十分随意的比了个请的手势。
  如果说以前，他还担心这两人之间，有什么难忘的旧情的话，那现在已再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这几天的相处，已然让人彻底看清，那女人对顾明翰的恨意。
  顾明翰此番前来，除了自找不痛快以外，绝对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果然。
  顾明翰刚一走到程峰的墓碑前，顾阮阮就直接侧身挡住了他，半点不客气的冷冰冰质问道：“你来干什么，向程叔认罪吗？”
  除了认罪，她不接受任何来意！
  她这话倒是将顾明翰弄的一时失语。
  好一会儿，他这才好脾气的笑了一下，一副宠溺口吻的说道：“阮阮，你别闹了，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
  “顾明翰，请你别再来恶心我了，行吗？”
  顾阮阮却根本不等他说完，直接硬声打断他，满脸仇恨的斥道：“我跟你之间早已不是小打小闹了，而是血海深仇，是不共戴天！”
  她是真的越来越弄不懂这个男人了。
  在害的她父亲跳楼自杀，害的她母亲不堪打击变成植物人，现在还害的程叔白送了一条命，他居然还能若无其事的让她别闹了？
  他的良心难道是被狗给吃了吗！
  那么多条人命，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良心不安的？
  顾明翰来之前其实早猜想过她的反应，却也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么决绝的话来，脸上的笑容登时就挂不住了。
  “收回你的话，这话我不爱听。”他阴沉了脸，连带声音都变得阴森。
  如果说之前他款步走过来时，还像是个优雅十足的翩翩贵公子，那此时的他却跟那地狱深渊中走出的修罗都没什么两样了。
  有几个想要瞧热闹的宾客，见状生怕被殃及池鱼，忙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在场众人中，要说完全不受影响的，也就只有陆昱瑾了。
  至于顾阮阮，她第一时间就被气笑了，笑声森凉，带着毫不掩饰的嘲意，“我收回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了吗？顾明翰，没想到你这么喜欢自欺……”
  “别说了！”话却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暴怒声给喝断。
  额头上突突直跳的青筋，越见粗重的喘息，隐隐泛出一层血光的双眸……
  此时的顾明翰就像是被激怒的狮子，彻底撕开了那层优雅的外表，全身都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勃然怒气。
  顾阮阮见状下意识往后倒退了半步。
  随后反应过来这动作未免太过示弱了，她忙又停下脚步，梗着脖子，倔强朝顾明翰冷冷瞪视了过去。
  站在一旁的陆昱瑾见状却有些不是滋味。
  经过这几天的融洽相处，他原本以为在遇见危险的时候，这女人会第一时间想他求助的，可现在看来，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显然还不够重。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教训这女人的时候。
  眼眸半眯，掩下眸中一闪而逝的不愉，他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去，强势的将顾阮阮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我……”没事的。
  顾阮阮原本想这么说的，可在对上他骤然扫来的冷厉眸光，这话又瞬间被掐断在了喉咙口，再也没法多说出哪怕半个字来。
  她本能的觉得，自己要真说了这话，肯定要倒大霉。
  陆昱瑾对她的识相很满意，脸上的冷峻神色，这才略微缓和了一下。
  顾明翰将他们两人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脸色却越发的难看了起来，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道：“阮阮，你好狠的心。”
  明知道他心里放不下她，却还在他面前和别的男人秀恩爱。
  顾阮阮，你真的要这么绝情吗？
  后面的话，碍于那可怜的自尊心，他没有当着陆昱瑾的面问出口，可那望向顾阮阮的痛苦眼神，却清楚明白的昭示了这个意思。
  顾阮阮看明白了，但她却假装没看明白。
  因为她怕把自己给恶心到。
  明明一再将她逼至绝境的就是这个男人，可他现在却总是摆出一副深情不悔的面孔，这真的不是在恶心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