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不说你小儿子，他长得最好，行了吧。”顾老二立马就服输了，他不就开个玩笑嘛，人家三儿都没当真，他爹倒是先认真起来了。
  “二哥你这次终于说了回大实话，来，弟弟敬你一杯。”顾川端起酒杯道，脸上全是诚恳，一点儿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得，还是那么厚脸皮。
  顾老二甘拜下风，这嘴皮子再快都比不得脸皮厚。
  一晚上下来，基本上就是这哥俩互怼了，顾老爹插几句偏帮一下小儿子，至于顾老大，基本上没怎么说话，不过他就是这么个性格，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真要是故意拉着他说话，反倒是会让她不自在。
  守到12点的时候，王丽丽就已经熬不住了，不是困的，是冷的，虽然屋子里这么一大家子人呢，但是炉火烧得不旺，房间又大，刚吃完饭那会儿还好，现在冻得她几乎都要打哆嗦了。
  顾川虽然跟二哥怼得开心，但还是有一部分注意力在自家媳妇身上呢，见状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爹，妈，我有点困了，反正12点都已经过了，我就不守夜了，回去睡了。”
  桃溪村一直有守夜的习惯，小孩子没那么多要求，但是大人几乎要守一整夜，第二天又得早早的去各处拜年，也是挺熬人的。
  小儿子在顾老爹和顾老妈这儿，就跟还没长大的孩子一样，虽说这半年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了，但是之前的形象根深蒂固，以前这小子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守夜，要不就熬不住回家睡了，要不就直接在堂屋里睡，半夜里大家坐着聊天儿，这小子在屋里打呼噜。
  所以，这回自然也不会强留他了。
  “路上小心点儿，扶着你媳妇，别滑倒了。”顾老妈嘱咐道，外边黑不隆冬的，路上又有积雪，一个孕妇还是得多注意着点。
  顾川比谁都上心，不过面上却不显，“听妈的，我扶着她走，妈你就放心吧。”好像是因为顾老妈，所以才照顾自己媳妇儿一样。
  “别嬉皮笑脸的，你当心着点儿，要是摔着丽丽，大年初一我也得拿鞋底抽你。”顾老妈笑骂道。
  这可真是亲妈。
  “走吧，我亲妈的亲闺女。”顾川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紧紧握住媳妇的手。
  男人的手掌炙热，王丽丽觉得手心和手背传来的温度，似乎都能直达心底。
  不过这手掌心再热，也抵挡不了这冬日的严寒。
  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家，屋子里头冷冰冰的，不比外边好多少。
  “你先去被窝里躺着，我把炉子点上。”要么说还是年轻好呢，体格壮，当然这跟男女有关系，小媳妇儿都冻成狗了，他还跟没事人一样呢。
  被冻成狗的王丽丽，几乎是打着哆嗦脱鞋进被窝的，从脚到脚脖，甚至膝盖以下的小腿，全都被冻得冰凉，倒是被牵着的手热乎乎的，摸一摸自个儿的脚，都觉得手被冰到了。
  第57章 二流子爸爸（十二）
  “来喝杯水，暖和暖和。”想当初他往家里买暖壶的时候，可没少有人说他败家，现在派上用场了吧，不然这么冷的天，等水烧开还早着呢。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王丽丽总有一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一切就跟做梦一样，或许等到孩子生出来以后，她才能完全适应现在的生活。
  “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出去拜年呢。”王丽丽嘱咐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以前再怎么看不上顾三，如今心里头也开始挂念上了。
  顾川也没打算整夜不睡，要知道拜年可是个体力活，那可是真磕头，不光要给人家供奉的祖宗画像磕头，还得给本家的长辈磕头，总之每年过年都得磕上五六十个响头，不然那都不算过年。
  “你就别去了，在家待着，等我走了就把门从里面关上。”反正他们家虽然分家了，那是祖宗画像只有大哥他们那边才供奉呢，所以其他人要拜年也是到大哥那里去拜，根本不会到他和二哥家来，小媳妇儿挺着个大肚子，弯个腰都不方便，还是别去给别人磕头了。
  王丽丽也是这么想的，反正年年都要拜年，孕妇一般都不会掺和这个事儿。
  第二天，天刚刚放亮，顾川和王丽丽正在吃大年初一的素饺子呢，二哥二嫂就带着小侄子来了。
  “让你二嫂在这陪着弟妹，也好有个说话的人，咱哥俩领着阳阳去找大哥。”顾老二很是不客气的拉了一条长板凳，摆在炉子旁边，一家人紧挨着坐下，还顺手从桌子上抓了把瓜子递给儿子。
  “阳阳吃饱了没？要不要再来几个水饺？”顾川放下碗问道，大年初一吃素馅儿的水饺是老规矩，哪家也不会不吃饭就出来拜年，二哥二嫂肯定是不用问了，问了他们也不会吃，倒是阳阳还有可能吃几个饺子。
  “不吃了，吃饱了。”四岁大的小家伙一边说着，一边专心致志嗑瓜子，家里的瓜子都留着待客，他都吃不着。
  按理来说，四岁的小孩子正是可爱的时候，不过哪怕是自己的亲侄子，顾川也实在没法觉得可爱，两个脸蛋冻得红彤彤的，红的发黑的那种，皮肤又因为被风吹，所以干巴巴的样子几乎要起皮了，前面的衣襟上还脏兮兮的，带着明显的菜渍。
  他这位二嫂也是个利索人，不是那种不爱干净的，但现在的条件就是这样，哪怕是小孩子也不会用抹脸的东西，再加上天冷，大家的脸都糙，至于衣襟上的菜渍，小孩吃饭零零散散是很正常的，但是衣服却不可能天天洗，阳阳这样还算是好的了，不讲究的人家，小孩子指甲盖里全是黑色的脏东西，鼻子下面永远淌着鼻涕。
  也不知道，男主出生以后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形象，那一定得拍张相留作纪念才行。
  “阳阳，给小叔小婶拜年，小叔给你压岁钱。”吃完饭，顾川蹲在侄子面前哄道。
  王丽丽和老二媳妇起身收拾桌子，顾老二闲着没事儿，他也跟着逗自己儿子，“阳阳，赶紧的，要不然可没压岁钱了。”
  “小叔过年好，小婶儿过年好。”小家伙说着话，嘴巴里还嚼着瓜子仁。
  顾川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钱，还特意用红色的纸包上，“这是小叔给的压岁钱。”
  “昨天爹还夸你长大了呢，今天就又长回去了，包压岁钱还用红纸，这该不会是从对联上截下来的吧。”顾老二笑道，这小子整天瞎讲究，小时候就这样，普通的碎冰糖，还得用之前的糖纸包上，拿出去跟其他人显摆，说是水果硬糖，毛病到现在还没改呢。
  一语中的，这只确实是从对联上截下来的，反正是没有字的部分，有没有都一样，用红纸把压岁钱包上，这不是图个喜庆嘛。
  不过里边儿就只有两毛钱，比起往年的五分来当然是算多的了，但那是因为原身之前太穷了，一般亲侄子、亲侄女都是给两毛，顾川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瞎大方，毕竟明年他孩子也出生了，他现在给侄子、侄女多少，以后人家就给他儿子多少，有来有往的事情，不管给多少，都是既不吃亏也不沾光的事儿。
  出去拜年一般都是兄弟好几个，或者堂兄弟好几个，甚至好几家人在一块，所以有四五个结队的，有七八个结队的，甚至还有二十几个人结队的，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村子里头热闹极了。
  这才是过年的感觉。
  不过同样的，顾川上辈子都没在同一天磕过这么多个头，这辈子反而磕到脑门都红了，去哪家拜年就得给哪家的祖宗磕头，另外七大叔八大姨长辈太多了，需要磕的头也太多了。
  还好，一年到头就只有大年初一这一天需要磕这么多头。
  初八的时候，顾川就得去农贸市场上班了，继续他的杀猪大业，当然了，钟衡那边的猎物也没断，今天光是这个就有十几块钱的收入。
  “弟妹也快生了吧？”钟衡问道。
  面前的桌子上一盘酱牛肉、一盘爆炒鸡块、一盘葱油鱼、一盘红烧肉，还有一瓶茅台酒。
  这规格大到顾川都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钟衡，先不说这四道菜，就是这茅台酒，有钱都弄不到的东西。
  “还差一个月，到2月份的时候差不多就怀胎十个月了。”家里的事儿，顾川倒是没有瞒着钟衡，毕竟这也是瞒不住的，想查就能查到。
  “有没有想过到县城来住？到时候上学也方便。”钟衡也算看出来了，跟他共事的这兄弟，不仅仅是胆子大，脑子还好使的很，每天就运这点猎物过来，那可是对人才的一大浪费，也是对他时间的浪费，既然险都冒了，那还不如干个大的呢，不过想让人冒险，就得先给人家点好处。
  顾川当然不想一直待在桃溪村了，来回这么远的路不说，关键是生活条件确实比不上县里，哪怕是大冬天也一样得去井里头打水喝，想要买点什么东西也不方便，最主要是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熟的很，冬天闲着没事儿都喜欢串门，连个开小灶的机会都没有。
  “家里年前也刚盖上房子，其实我现在还挺满足的，当然如果能到县城来住，那肯定是最好的了。”顾川很是坦然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其实可能是比较偏远的缘故，如今还是72年，离这场风暴结束还有四年呢，但县里边儿的斗争形势并不严峻，不是说没有抄家、批斗这样的事情，但是很少很少，甚至红卫兵在这边几乎没什么实权，更别说兴风作浪了。
  在了解到这些以后，顾川的胆子不可避免的变大了一点儿。
  “我就喜欢你这个实诚劲儿。”钟衡举杯跟顾川碰了碰，这才接着道，“到城里来住也不是那么难的，只要你的工作转正了，就能把户口弄过来，到时候不光能领城里的供应，单位也会分房子。”
  “我也想转正啊，这不是一直没机会嘛。”顾川这回是真不知道钟衡打的什么主意，不管是工作转正，还是单位分房子，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现在县城都已经人满为患了，一家六口人挤在一个一百平的小房子里都有的是，哪还有什么空闲的房子分给刚转正的人。
  不过对方也不是说大话的那种人，只不过说出来的条件这么好，所求只会更大。
  “现在有这么个机会，在农贸市场转正肯定不行，不过还有个地方，咱们市里的肉联厂，缺一个司机，卡车司机。”
  比起农贸市场来，肉联厂同样也是好地方，更何况还是市里的肉联厂。
  “钟哥，我不会开车，我就会骑个自行车。”顾川窘迫道，原身也就只见过卡车，摸都没摸过。
  “这都没事，你要是愿意的话，到时候可以学，等正式上班了以后，主要就是跑到咱们附近这几个县，到这几个县里的收购站上来收肉，包括鸡肉、猪肉、羊肉、牛肉，当然有了这个车，咱们从山里往外运猎物也更方便了，而且我这边的东西，你也能帮忙给运出去，我也不白让你担风险，我给钱，运多少给多少的钱。”钟衡慢悠悠的道，市里和其他几个县可能还会有查车的，但是在本县绝对没有。
  “车开到桃溪村那边去，肯定会引起人注意的，那边又没有收购站。”一辆卡车平白无故开过去，当然会引人注意了。
  “那就不开过去，你们村后边可是好几座大山呢，你换个地方上山不就完了，总有人烟少的地方，你比我熟悉，兄弟富贵险中求，想要办成一件事儿，怎么着都得冒点险，不过你放心，别的地方我不敢担保，但是在咱们县里头绝对出不了事儿。”钟衡信誓旦旦的道，他之所以选择到这个县里来，不就是因为足够安全吗。
  第58章 二流子爸爸（十三）
  各人知道各人事儿，有空间在，运送东西对他而言，风险并不大，顾川自然有些意动，只不过如果换做是普通人，这可就是天大的风险，怎么着也得再三思虑过才能答应。
  钟衡并不意外，如果顾川当场答应下来了，他反倒会认为自己看走眼了，要想平平安安、长长久久的干下去，她需要的并不是一个莽撞的傻大胆。
  “你好好想想，反正利弊都摆在眼前了，富贵险中求，老弟你可得好好把握住机会。”钟衡拍了拍顾川的肩膀，他敢断定，这人最后一定会同意的，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舍得下本钱。
  一周以后，顾川确实是同意了，而且没把这事同任何人讲，毕竟不管是小媳妇，还是爹妈兄弟，他们之前都不知道他偷卖猎物的事情，更不知道他有一个空间，所以说了也只是多几个人担心而已，没那个必要。
  “不过，我媳妇也快生了，换工作的事情能不能等到她出了月子以后，到时候直接搬家就可以了。”
  “可以，人之常情嘛，你放心吧，事情肯定办得稳稳当当的。”钟衡承诺道，这里离京城太远了，经济不发达、政治不发达、军事也不发达，可操作的余地很大。
  “那谢谢钟哥了，我以后肯定好好干。”不管怎么着，只要熬过这几年，就可以从暗处转到明处了，再想发家致富，那也得有底子才成。
  ****
  顾川是做过大夫的，虽然不是妇产科的大夫，但是相关的书籍好歹也有所涉猎，在王丽丽怀孕第37周的时候，他就把人送进了县城的医院里。
  农历二月十四，男主出生了，母子平安。
  顾川总算是松了口气，以后不用他当爹又当妈就成了，至于培养男主成才，那倒是不需要，毕竟前世那样的情况下，人家也一样成才了。
  接下来只要完成原身发家致富的梦想就可以了。
  “这是我请一个同事帮忙熬的鸡汤，你先喝点儿。”顾川可不敢在县城里头凭空弄出碗鸡汤来，这鸡汤是钟衡让人给送过来的，上面漂着不少黄油，看得出来炖的应该是一只老母鸡。
  王丽丽这会儿刚醒过来，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吃得不错的缘故，反正这次生孩子感觉也没怎么受罪，最主要的是她现在精神都还挺好的，能自己撑着坐起来，肚子也觉得饿了。
  “给咱们儿子起名字了吗？”王丽丽温柔的看着躺在自己身旁的小家伙，外面包着大红色的小棉被，只露出半个巴掌大的小脸，真的是太小了。
  “就叫顾爱国怎么样？”这个名字可不是他起的，也不是原生起的，而是上辈子的时候孩子爷爷起的，人家都叫了一辈子了，他都不给儿子改名了吧，更何况这多有时代特色。
  “爱国，挺好的，就叫这个吧。”王丽丽倒是挺满意的，只要不叫狗蛋、猫蛋之类的名字就行了，顾爱国，一听就让人觉得满是正气，不错不错。
  “赶紧喝汤吧，人家说这玩意儿催奶的，别让咱儿子饿着。”顾川一边说着，一边从保温桶里盛了一碗鸡汤，递给王丽丽。
  “这么多呢，你也来一碗？”
  “不用了，我一点儿都不饿，这些是留给你的。”顾川赶紧拒绝道，他可是知道给月子里女人熬的汤都基本上不怎么放盐的，本来老母鸡身上的油就多，再也不放盐，那个腻歪劲儿呦，想想就让人觉得受不了，他既然不用坐月子，那还是不受这个罪了吧。
  这幅‘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真的是看乐了王丽丽，以前这人好吃懒做、偷鸡摸狗的时候，她看他什么都觉得不顺眼，瞧他什么都觉得是毛病，但是现在，这些挑肥拣瘦的毛病，在她眼里、心里却都成了可爱。
  生完孩子也就半天，王丽丽就出院了，本来去医院生孩子，特别是还没怎么着呢，就先去医院等着了，这就已经让很多人都看不惯了，生完孩子再在医院住下去，那不光要花钱，可能大嫂、婆婆她们都会有意见了。
  顾川从生产队借了一辆地排车，下面铺了两层褥子，上边盖着两层被子，反正是把这娘俩捂的严严实实的，然后从县医院，一路靠人力拉回桃溪村，中间花了整整四个小时的时间。
  这年头，身体差的、力气小的，过日子都困难。
  一听说儿媳妇和孙子回来，顾老妈干脆跟生产队长请了半天的假，急急忙忙往小儿子那里赶。
  “你先把炉子烧上，我去把小米淘了，这坐月子就得喝小米粥。”顾老妈不是空着手过来的，而是带了小半袋的小米，这些都是去年秋收刚下来的小米，因为儿媳妇怀孕，她特意去下边能种小米的村子里换的，在月子里头，整天吃白面都不如这小米养人。
  “妈，前段时间我提前买了十斤的小米，这些要不然你再带回去，二嫂那边儿没几个月也要生了吧。”顾川手脚麻利的把炉子点着，只有当妈的吃的好了，这奶水才有营养，对孩子才好，二哥他们比他这边的条件要差点，所以帮衬他不如帮衬二哥、二嫂。
  “你们自己买的是你们的，跟妈这个不相关，我孙子出生了，我还不能带点小米过来，再说了你二哥那边我也给预备下了，还多给他预备了十个鸡蛋呢，没偏着你这边，你就放心吧。”说话的功夫，顾老妈已经把粥熬上了。
  “给亲家那边报喜了吗？尿布都准备好了吗？还有这月子里头不能沾凉水，以后尿布、衣服都留着，我晚上过来给你们洗……”顾老妈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说话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的往外冒，都不带停歇的。
  “妈，这个月你干脆住过来得了，一日三餐也还在这边吃，反正现在地里的活也不忙，上工的时间短，你在这边帮衬着，也省得我去上班的时候还得惦记着儿子，而且这边还有一张床呢，粮食也不缺。”
  这个建议倒是不错，现在每天上工的时间短，家里也没那么多活要做，她过来住一个月，老大那边也不至于忙不过来，更何况不管是老大媳妇，还是老二媳妇，坐月子的时候都是她伺候的，小儿媳妇这边她也得一视同仁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