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县长不恼不怒，掏出手帕轻轻擦去脸上的口水：“你以为她是什么干净的女孩吗？早在她十岁那年她就被人强暴了，这样的女儿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她活着就是对我的一种羞辱。若不是看在她亲娘的份上，我岂会让她在人世间苟活了这么多年。可她不懂感恩，竟然调查我，暗自做了沈子清的线人，想对我下手，若不是她恩将仇报，我也不会动手毒死她。”
  果然方惠不是自杀，而是中毒而死。那个看起来嚣张跋扈的县长千金，没想到小小年纪就承受了这么多。
  “那不是她的错，她不曾做错什么。”穆静飞心里很是同情方惠的遭遇，若是她能遇到一个好父亲，断然不会一直走不出被强暴的阴影。
  方县长没有说话，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是时候该启程了。”
  东方的天渐渐亮了起来，这一夜过得很是漫长，卢芥与霍宸寻了好几处废弃的工厂，都未找到穆静飞的下落，眼看着天都亮了，卢芥不禁心急如焚。
  “这么耽搁下去，只怕静飞有什么危险。”卢芥的心跳的极快，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说起来，有一处工厂我们没有找过。”霍宸这时候也顾不上掩饰身份，只能压着嗓子说道：“还有一处长兴工厂。”
  此刻卢芥的心思都在寻找穆静飞上，她没有留意到霍宸与钱华华的声音有所不同，在加上她也只是听过钱华华说过两三句话而已，所以印象也不是很深刻。
  长兴工厂，那是卢芥与霍宸一起开办的工厂，卢芥最是熟悉，她连忙在前面带路，两人赶往工厂。
  卢芥身上有长兴工厂大门的钥匙，他们进了工厂，两人分头寻找。
  “静飞！”卢芥进了工房，就看到了穆静飞躺在地上，她惊慌地跑上前，晃了晃他，但后者没有任何的反应。
  卢芥迟疑地伸手探上了穆静飞的脖颈，他已经没了脉搏。卢芥整个人摊在地上，大声哭喊道：“静飞！静飞啊！”
  霍宸听闻卢芥凄惨的吼叫声，急忙冲了进来。
  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穆静飞已经死了。
  第311章 遗物
  穆静飞身上已经冰凉了，大概是昨天前半夜去的，卢芥将穆静飞扶了起来，跌跌撞撞险些摔倒，霍宸上前帮忙，卢芥整个人晕了过去。
  等卢芥再次醒过来，已经回到了清和茶馆的后院，她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脸上满是泪痕。
  “华华，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梦里静飞睡着了，我们是不是找到他了，他是不是还好好的。“卢芥着急地向霍宸确认。
  霍宸瞧着卢芥现在的神情，他不敢将穆静飞被害的真相再告诉她一遍。
  “芥子，你现在就跟我们回沿海。”陈三炮收拾好了东西，他不能再对卢芥的安全坐视不理了。
  卢芥摇了摇头，她咬着牙说道：“我必须要留下找出害死静飞的凶手，不然你让我有何面目去见欣儿，去见静飞的父母。”卢芥知道她该面对事实，逃避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
  对于卢芥忽然的改口，霍宸明白方才卢芥只是不想面对穆静飞的离开而已，但不代表她不想亲自找出杀害他的凶手。
  “芥子，你就听我一句劝吧，老板本就不想你们调查这件事。”陈三炮将卢芥的安全看得更重：“案件的事情，以及真凶，这些老板自然会调查清楚的，你还是随我一起回去吧。”
  卢芥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跟着陈三炮他们回去，她忽然拉起霍宸的手就跑了出来，两人跑了很远，直到再也跑不动了，卢芥才停下来。
  陈三炮本想追出来的，不过被霍宸用眼神制止了。
  “你会帮我吗？”卢芥努力平顺着急促的呼吸，大喘气道：“我要帮静飞找出杀害他的凶手，还要揭开大坝决堤这背后的秘密。”
  “我帮你。”霍宸想都没想就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许是因为她坚毅的眼神，也或许是因为她很少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闻言，卢芥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肯帮我。”
  对于卢芥而言面前的钱华华，就像是她绝望时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旦松手或者稻草断了，她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想怎么调查？”在这种时候，卢芥需要的是交流与支持，霍宸若是在过分沉默，他担心卢芥一个人会崩溃。
  面对青梅竹马的离世，卢芥没有时间悲伤，她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她自己沉浸在悲痛之中。用最后的意念保持清明，去仔细推敲这其中的联系。
  “我们先去看看静飞的尸检报告，或许会有什么线索。”卢芥之前看过一些有关法医，仵作之类的书籍，都说尸体是最诚实的，他们从不说谎。
  穆静飞的尸体已经被警察带回警局了，不过警局局长是沈子清的父亲，卢芥他们是侦探社的，走一走后门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侦探社配合警局办案也是常有的事情。
  霍宸与卢芥来到警局，表明来意之后，得到了局长的允许，两人才有资格查看穆静飞的尸检报告，以及穆静飞的遗物。
  “没有明显的外伤，中毒致死，但却没有任何的中毒表现。胃里还有残余的毒物－－”卢芥看着上面所写的毒药名称，这药物居然与当时毒死方惠的是同一种。
  瞧着卢芥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霍宸微微蹙眉：“你知道这种毒药？”
  卢芥没有否认：“当初在方惠的胃里也检查出了这种毒药。”
  提及方惠，霍宸双眸中闪过一丝悲伤，他知道卢芥对方惠的死一直耿耿于怀，从未忘记过。这件事想必卢芥也不曾对柳铭提及过，她总是喜欢这样在背后默默调查，就像她也不曾对他言明过一般。
  “方惠你应该有听说过吧，她是方县长唯一的女儿。”卢芥向霍宸解释道：“她自杀的案子去年在康县也算是大新闻了。”
  霍宸现在假扮的是钱华华，他淡淡说了一句：“这个案子我略知一二。”
  也对，钱华华是沈子清的人，或许也多少知道一些内情。卢芥没再继续说下去，她现在基本上可以确认穆静飞的死与方惠的死之间一定存在着什么联系。
  “这些是穆静飞的遗物。”警察将一个塑料袋子放在了卢芥的面前。
  卢芥将塑料袋打开，这是装证物专用的塑料袋，塑料袋里放着的是钱包，还有一条发带。卢芥仔细检查钱包里，除了几张钱币，再无其他。
  一个男子怎么会带着发带，霍宸不禁心生疑惑。
  “这条发带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这些遗物只是借给他们看看，警察在一旁等着收回呢。
  霍宸拿起那条发带，这上面绣的是樱花的图案，极其美丽。对于穆静飞与孟欣的事情，他也多少知道一些，买这么一条发带，准备送给自己喜欢的女子也说得过去。
  “这发带不该是静飞买的。”卢芥瞧着发带的末端，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霍宸这才瞧见发带的末端绣着一个“方”字，而这个字上沾满了污渍。
  “这发带上沾的是什么？”卢芥向一旁的警察询问道。
  他们两位是沈局长特意审批的人，警察自是不敢怠慢：“上面沾的是红泥，这种泥土只有北郊和百乐公园里有。”
  又牵扯到了百乐公园，这其中一定藏着什么秘密，是她所不知道。
  这条发带既然不是穆静飞买来送孟欣的，那么这条发带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有太多的谜团，卢芥现在还解不开。
  “这条发带可以帮我们拍一张照片吗？”卢芥知道警局能让他们查看遗物已经是最大的通融了，这些东西他们没有权利擅自带出去，但要想继续调查下去，这条发带现在是唯一的线索了。
  “可以。”警察应下。
  卢芥与霍宸等照片洗出来，才离开警局。
  “我们现在先去查一查这发带出处。”卢芥拿着这张黑白照片，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条发带，能带给他们新的突破口了。
  “你知道这条发带出自哪里？”霍宸试探道。
  出沿海之前，王承俊教过霍宸一些紧急的变声技巧。
  第312章 发带
  虽然不能一蹴而就，但足以应付他人，毕竟熟悉钱华华声音的人不多，就算不像，只要听起来不是霍宸的声音，就不会被卢芥察觉。
  卢芥哪里知道这条发带出自何处，但这发带在这个年代，并不像封建社会那般常见，到底是过去盛行之物，现在已非流行，所以能买到这种发带的地方定然不多。
  “你可曾见过有谁带过这种发带？”卢芥不答反问道。
  霍宸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连钱华华都没有见过的东西，穆静飞又怎么能搞得到呢？
  “发带是古代男女用来束发的，不过这跟发带上绣着一个方字，或许是定情之物也说不定。”卢芥多少也读过些书，知道一些有关发带的知识。
  卢芥带着霍宸拐进了一个小胡同，转眼就瞧见了孟芸家。孟芸从小就学刺绣眉，之前又在绣坊工作过，或许能知道这条发带的出处。
  “芸姐姐，你在吗？”卢芥敲了敲大门：“我是芥子啊。”
  话声刚落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芥子你回来了啊！”
  孟芸高兴地打开大门，穆静飞的死警局封锁了消息，所以孟芸这边并不知情。
  “这位是？”孟芸瞧着卢芥身旁的男子很是面生。
  “他是我的朋友。”卢芥也顾不上跟孟芸详细介绍，她拿出那张照片给孟芸看：“芸姐姐，你快帮我瞧瞧，这条发带是在哪里买的？”
  孟芸接过照片仔细地端详了起来：“这绣工不错，应该是在专门的刺绣店里定制的，这樱花纹样倒是有几分熟悉。”
  卢芥一听，连忙催问道：“姐姐你见过这纹样？”
  “对了，是小高的手艺，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她是个跟你年纪相仿的姑娘，这樱花纹样只有她会这样绣，独一份的，这发带应该是出自她的手。”孟芸恍然想起，提及小高姑娘，孟芸十分确定。
  见孟芸有十分的把握，卢芥与霍宸对视一眼，这下总算是找到突破口了。
  两人匆匆跟孟芸告别，一路奔向这位小高姑娘的住处。
  此时太阳已经落下，想来这位小高姑娘也该下班归家了。只是小高姑娘生性孤僻，住在偏远的地方，寻了许久，两人才找到了她所住的胡同。
  卢芥敲了敲大门，一个高挑的女子出来应门，她不解看向门外的卢芥与霍宸：“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情吗？”
  “你就是小高姑娘吧。“卢芥将照片拿了出来：“我们想请你看一看这照片里的发带，你可否还记得这是谁订做的？”
  小高姑娘瞧着照片里的发带，这上面的樱花纹样的确是出自她之手，但她做过的樱花纹样实在是太多了，她哪能个个都记得。直到她看到照片上发带的底端绣着一个“方”字时，她才想起来这条发带是谁订做的。
  “你们两个进来说吧。”小高姑娘走到大门外再三确认无人，才让卢芥与霍宸进她家里谈。
  小心谨慎些为好，卢芥与霍宸也不由地提高警觉，不知道这小高姑娘知道些什么秘密。
  客厅里布置地简单整洁，看得出来小高姑娘是个一丝不苟的人。她为卢芥与霍宸沏了一壶热茶，才坐在木椅上说道：“这条发带的主人去年就已经自杀了，你们应该听说过，她就是县长的独生女方惠。”
  这条发带竟然是方惠的，穆静飞怎么会有方惠的发带，难道他已经查到了些什么。
  卢芥喝了一口热茶，向小高姑娘打探道：“这发带是方惠自己来定做的？”
  “这条发带是一个小伙子来找我定做的，不过取发带那天却是方惠自己来取的。”小高姑娘当时还纳闷，哪有送礼物叫人家姑娘自己来取的，所以印象就深刻了些。
  小伙子？古代送发带那都是定情之意，这个小伙子八成是喜欢方惠吧，可为何最后又是方惠自己来取的发带？
  “你还记得那小伙子的模样吗？”卢芥心想这小伙子会不会是柳铭。
  小高姑娘说她已经不记得了，卢芥又向她问了些有关方惠与那小伙子的事情。
  “对了，我记得方惠那天拿到发带的时候哭了，她问我可以帮她将这发带上的方字改成惠字吗？但我那段时间实在是忙，没有空帮她改，我只能告诉她若是想改，要等上一个礼拜才行，她就没再说什么了，后来也没再来了。”小高姑娘身为女子，自然明白方惠的心思，“方”到底只是个姓氏，而“惠”才是她的名字，才能代表她。后来得知方惠自杀后，小高姑娘为此后悔了许久，若是当初替她改了，也算是给了她些许的温暖与善意。
  从小高姑娘的住处离开后，卢芥与霍宸走在小胡同里，卢芥不知道该不该向柳铭确认一下，当初那个为方惠去定做这条发带的小伙子，是不是他。
  “你说，有些事情他已经放下了，要是再让他想起来，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卢芥自顾自的开口，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问霍宸。
  霍宸走在卢芥的身边，他知道在卢芥的心里，柳铭更像是兄长与亲人一样的存在，她不想柳铭再回忆起那份失去方惠的痛苦。可有些事情，他不提及，就代表他真的忘记了吗？霍宸知道一个男人若是深爱过一个女人，又带着遗憾失去了她，就会像沈子清那般，刻骨铭心，就算不提及，也总会在每一个安静的时刻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