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种族的矛盾横亘在生与死之间，若历史真相公开，人类能和亡灵停止互相伤害，他们就能和存活的亲人光明正大的一起生活了。
  亡灵对人类的仇恨其实并不深，除了月圆之时，亡灵甚至不会主动靠近人类的城市，最多就是攻击闯入亡灵群中的猎灵勇士。
  这全都是因为亡灵和人类的关系实在太过独特，每当亡灵干掉一个人类，对方就会化为新的亡灵，成了真正的同族，哪里还能继续打下去？
  尤其是除了高等亡灵外，级别较低的亡灵灵智不全，混混沌沌的，击杀人类是出于本能的反击，人类若是跑远了或者第二天再来，亡灵根本不会追远也不会记得。
  而高等亡灵，常年守着海底地缝离不开，他们没办法阻止人类和亡灵的对立，干脆就眼不见为净，也不愿意离开深海，专心守着地缝。
  甚至于，若非风空昊是十几年来主动跳入海中的人类，他们好奇之下将人接过来聊了聊，根本不会产生得到平安城的想法。
  现在，两位代表所描述的新合作，让高等亡灵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夏瑞泽和程怀潜对视一眼，心中轻松一些。从这些亡灵下意识的反应来看，他们对人类的仇恨并没有想象中的大，也没有偏激到誓要干掉全部人类。
  亲自观察过高等亡灵的态度后，两人对新计划有了更大的把握，果然，没过多久，坐在首位的亡灵帝就表示亡灵同意更改计划：
  “新的计划更好，我们愿意接受，期待看到人类与亡灵和平共存的那一天。当然，最后没成功也不要紧，平安城还会给我们就行。”
  毕竟期待了三年，有机会还是希望回陆地看看的。
  初步达成一致后，双方交换意见，确定了一些细节。
  包括由风空昊组织人手抄录证明历史真相的证据，由高等亡灵帮忙在最短的时间内贴满各个城市。以及风空昊负责约束平安城的人类不再攻击亡灵，高等亡灵则向所有亡灵下令不再攻击人类。
  除此之外，程怀潜还提出希望能尽快找到风空昊亲人的亡灵，努力帮他们晋升，让他们恢复灵智，然后由他们亲自指认当时伤害他们的暴民，让风空昊报仇。
  “报仇？”
  一位高等亡灵疑惑地问道。
  这位三年内新晋升的亡灵王只知道他们即将获得平安城，却不知道这中间还夹杂着平安城城主的私人仇恨，等他从旁边的亡灵王那里得知事情的经过后，这位亡灵王犹豫地说：
  “报仇这件事我似乎可以帮上忙，我生前就是平安城的人，六年前月圆节时，我还是高阶亡灵，趁乱闯入城内后就凭着本能回到我曾经的家周围徘徊，那里距离城主府不远，我见证了当时那场暴bao乱的全过程，虽然当时的我没有灵智，但我可以从记忆中调出那些人的身影……”
  夏瑞泽眼睛一亮，“那你愿意现在就跟我们回去给城主提供线索吗？”
  “都去吧，你们都去，还要帮着贴公告，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贴满全大陆。”
  首位的亡灵帝吩咐道。
  于是，程怀潜和夏瑞泽是独自来的，但返回时，身后还跟着十五个亡灵王。
  当然，他们必须先在远离大陆的海面上停留几个小时，散去身上被变异虫族影响而带上的戾气，只有那位可以帮城主提供线索的亡灵王直接跟着程怀潜和夏瑞泽上了岸。
  风空昊自夏瑞泽和程怀潜离开后，就紧急召集了正式护城队的全部队员。
  城主大人已经多年没有关注护城队的情况了，最近的命令就是让护城队大肆招收零散的猎灵勇士组成临时护城队，除此之外极少关心护城队，像这样大半夜紧急召集所有人的情况，实在是少之又少。
  护城队队长激动不已，一边让副手整队，一边亲自到城主身前，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风空昊看着这位跟了自己十多年的护城队队长，沉默片刻后长叹了一声，也是，平安城里还是有无辜的不该死的人的。
  护城队长见城主只是盯着自己看，正莫名奇妙呢，就见城主抱出了一大堆资料，然后将这些年的发现告知了护城队长。
  历史的真相着实骇人，听完之后，护城队长整个人都懵了，不等他彻底清醒，风空昊就带着收集的资料来到军营，将真相向六百多号正式的护城队员公开，引起了护城队的一片哗然。
  无数的火把燃起，将演武场映照得灯火通明，大量的史料史证在队员们手中传阅，护城队的队员正好充当了第一批检阅这些证据的人。
  即使再不相信，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的证据让队员们不得不承认了这一事实，可这一事实让他们完全无法接受！
  毕竟护城队站在对抗亡灵的第一线，这些年来，队员们不知道击杀了多少亡灵，一想到那些亡灵很可能生前是他们的亲人，这样的事实没有人愿意接受。
  可是不接受也不行，因为城主大人下命令，要求所有小兵开始帮忙抄录这些证据，虽然心神恍惚，但是队员们都习惯了听从命令，在灯火的照耀下开始不断抄录。
  也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渐渐接受了历史的真相。
  紧接着，临时护城队的队员也被集中起来告知了事实，宣布之前给他们安排的值守任务全部取消，他们也被强令待在军营里抄录证据。
  夏瑞泽在进入海底之前就将军营里的幻境撤掉了，于是他和程怀潜失踪的事情很快就被伍长报给了护城队长。
  正好旁边的风空昊听到，询问了几句夏瑞泽和程怀潜的特征后，心中有了猜测，吩咐不要宣扬，也不用大张旗鼓地找，该做什么做什么，当无事发生就好。
  随后，城主又召集了平安城的官员和学校师生，连夜聚集起来帮忙抄录证据。
  这些人大都是普通人，相比起来，对亡灵更多的是恐惧害怕，并没有猎灵勇士那么复杂的感情。
  现在得知了历史真相，知道“死后化成亡灵”并非一句诅咒的口头语而是事实，所有人死后都会化成亡灵，心情复杂之余，比猎灵勇士更容易接受真相。
  夏瑞泽和程怀潜找到忙碌中的城主时，他正在动员更多的人投入抄录证据的行列中。
  两人将城主叫到安静的房间，将商量好的新计划告知城主，也告知了有位亡灵王有当时暴bao乱的记忆。
  风空昊瞬间疯狂了，将身上代表城主的印玺交给程怀潜，又将护城队队长和其他平安城官员都招过来，让他们之后全部听从程怀潜和夏瑞泽的吩咐，接着他就抛下这些琐事，让知情的亡灵王指认当时冲入城主府的暴民，血债血偿，他要亲自一一杀上门去。
  实际上，亡灵王只需要指认其中几人，被城主找上门的人自然会在慌乱之中供出当时参与其中的其他人，互相印证之下，一个都没漏掉
  城主大人突然跑掉了，剩下的人看着两个陌生的领导莫名奇妙，夏瑞泽和程怀潜对视一眼，他们是除了城主外最清楚情况的人，也是对新计划最清楚的人，事已至此，并没有推辞，而是干脆接手主持证据抄录的工作。
  天亮之后，完整的证据链已经抄了数百份，夏瑞泽和程怀潜将之全部交给十五位亡灵王，让他们携带着，尽快赶往大陆上其他大大小小数十座城市，每座城市都贴十多份，贴满所有城市。
  高等亡灵在白天也是可以活动的，他们的速度远超人类的马匹，在护城防灵阵未开启的情况下可以轻易潜入城市张贴证据，还能强势守着证据不允许人类随意破坏，总之，再合适不过。
  送走十五位分配好任务的亡灵王，随后抄录出来的证据才准备张贴在平安城。
  程怀潜和夏瑞泽商量后决定，送往其他城市的材料，除了证据，还有平安城的公告，即平安城立志打造成人类和亡灵共存的城市，广邀愿意和亡灵共存的人类迁居平安城的公告。
  反倒是平安城内，暂时只是张贴了证据，还没有张贴城市改建公告，准备给城民留一些接受的时间。
  又是新的一天，天亮之后，平安城渐渐活跃热闹起来，可是城民们很快就发现，城内似乎有些异常，先前到处可见的维持秩序的护城队员不见了，城门处也只是零星站着几个无精打采的护城队员，无论是入城还是出城，都毫不阻拦。
  城民的疑惑很快得到了答案，随着新的证据抄录出来并在城市内各个公共区域张贴，惊人的消息也飞速在城民中间传递。
  “你们听说了吗？‘恶灵’应该叫‘亡灵’！是人死后化成的，月圆时想入城竟然是想和家人团圆？！”
  “这岂不是说之前月圆劫杀的亡灵其实都是我们的亲人化成的？？？”
  “听说了，听说了，听说几百年前，人类和亡灵是并肩作战的，后来战事平息，人类就对亡灵出手了，误会越来越深，才到了现在这种程度。”
  ……
  这一真相实在太过让人震惊，一想到月圆时围着平安城试图进入城内的亡灵其实是本能的想回家看看的亲人的灵魂，没有人还能笑得出来。
  当然，受到冲击更大的还是猎灵勇士，真相一揭开，他们只觉得人生的意义都被否定了，他们一直以对抗恶灵、击杀恶灵为傲，可现在突然告诉他们，他们是被蒙蔽了，错把曾经的同族当敌人。
  猎灵勇士们看着手中的灵石，实在无法接受这一变动。
  普通人们想着这些年倒在城外的无数亡灵，也无法接受这一变动。
  一整天的时间，没有人有心情从事自己的正事，只是不断想着、讨论着这一颠覆所有人常识的历史真相。
  还有人在城内到处奔走，因为各处张贴的证据链并不完全一样，唯一相同的是，每份证据上都提醒欢迎城民尽情提出反证来质疑。
  于是，一些传承时间比较长的家族就在自家的藏书库中寻找史料，另外一些人则去城市藏书阁中拼命翻找史料，试图找出证据证明城主的证据链不成立。
  总之，一整天的时间，城内只有这一个话题。
  夜幕还未降临，归途酒馆中就挤满了有史以来数量最多的猎灵勇士，可是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却无人笑闹，所有人都是一脸严肃，还有人一杯接一杯地灌酒，气氛很是沉闷，也无人联络出城击杀亡灵之事，因为今日平安城官方公布的消息让他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从勇士、英雄到刽子手、叛徒，不过是一个消息而已。
  “这，实在不能怪我们吧……从小到大，我们一直都以为城外的是恶灵啊……”
  “对，这个消息的真假还待论证，说不定是有人故意在此时公开，想要影响我们抵御月圆劫。”
  “快别说月圆劫了，你们如果提不出反证的话，还有脸拿起刀对准恶，亡灵吗？”
  ……
  沉闷的酒馆中不时传来一两句低声讨论，随后消失，气氛更加沉闷。看着其他猎灵勇士脸上郁闷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表情也差不了多少。
  平安城并不是个例，距离平安城较近的城市，早早就被贴满了证据和公告，距离稍远一些的城市，中午、晚上也相继看到了证据和公告。距离最远的城市，第二天也能看到。
  不出所料，这份公告将整个大陆都搅乱了。
  第81章 推进
  不是每个城市都有月圆劫，但月圆劫也不是平安城独有，实际上，大陆上的各个城市，多多少少都会在月圆时受到亡灵的围城攻击，只是时间和规模上有所差别而已。
  比如平安城的月圆劫在这个月，每三年一次，其他城市可能在其他月份，每两年一次等等。
  无论如何，这份证据出现的时间太过棘手，一些城市正在全力防备月圆劫的时候，平安城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不知引起了多少混乱、打乱了多少安排。
  对各城的官方来说，首先要直面的问题就是，接下来的月圆劫还打不打？
  而对普通民众来说，看向平安城的方向多了几分犹豫，去平安城是否就能见到死去的亲人？
  平安城这边，风空昊忙着手刃仇人，于是安排抄录证据、公开真相、安抚城民、维持城内秩序等重任就落到了夏瑞泽和程怀潜身上。
  两人忙得团团转，好在程怀潜有充分的指挥大型项目的经验，忙中不乱，各个事项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除了平安城内的生产生活停滞了一天外，没出什么大的差错。
  不知道多少人辗转反侧一夜无眠，也不知道多少人挑灯夜战势要找出反证，总之，这一晚注定不平静，第二天的早上，就有人对张贴的证据提出了质疑。
  理越辩越明，夏瑞泽和程怀潜巴不得有人提出质疑，这也会让他们更清楚实际情况。
  两人不仅没有压下质疑的言论，反倒在城中央广场的高台上搭建起专门的擂台，供人辩论。
  这场大辩论吸引了全城城民的关注，将城市中央广场围了个满满当当。一边是十几位排队依次提出反证的城民，另一边与他们对质的，则是百忙之中抽出空闲的城主风空昊。
  风空昊满身戾气，找到的恶民越多，从他们口中知道的名字就越多，他还等着解决完这边的事，继续上门找仇人的麻烦。
  越是辩论，城民心中就越是清楚城主发布的证据是事实，十几个提出反证的人不仅没有推翻，反倒从各个的侧面证明了事实。
  持续了小半天的大辩论活动，让平安城的城民逐渐接受了事实。
  当然，相比起平安城来说，其他城市的官方就没这么热衷推动真相的揭露了。
  有的城市甚至想要销毁相关的证据和公告，当做无事发生，可是新的告示只会越贴越多，根本毁不完。也有的城市强行下令禁止城民公开讨论相关事项，可堵不住城民私下谈论的嘴。
  甚至于，有些人已经打点行囊，准备前往平安城了。
  当天晚上，程怀潜和夏瑞泽代表平安城城主，在护城队队长的陪同下，前往护城队正式队员的军营，当众宣布今后将取消护城队抵御亡灵的职能，仅留下维护城市秩序的职能。
  更惊人的是，程怀潜宣布平安城今后将允许亡灵随意入内，接受不了此变动的队员，可就此退出护城队，并带领家人离开平安城。
  有护城队队员不服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公布的命令，但护城队的队长、副队长早已先一步知晓了城主的态度，有他们帮忙压制，现场并没有闹出大乱子。
  接着，愿意继续留在护城队、留在平安城的队员一一到夏瑞泽和程怀潜面前表达他们的意愿，夏瑞泽精神力敏锐，能轻易察觉出对方说出口的话是否心甘情愿。
  经过筛选，最终有三百多号正式队员得以继续留下来。
  其余主动要离开或者被要求离开的队员，则可以开始收拾行李，等天亮后就可以离开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