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压制住了村民们的议论，魏冉这才开口道。
  “乡亲们，我们是代表这孩子的母亲罗芙蓉来的。孩子的妈妈病了，刚刚住院接受治疗。当妈的思念孩子，想要看看孩子。大家说，应不应该？”
  人群中当了母亲的大小媳妇们纷纷点头。
  娘的心连着儿的心，当妈的想孩子，天经地义。就算是亲奶奶，也不能拦着当妈的把孩子要回去。
  “呸，罗芙蓉就是个勾野汉的破鞋。她有什么资格当妈，这是我华家的孩子，不给她。免得被她这个不要脸的妈给带坏了！”黄菊花掉脸就一碰脏水泼出去。
  罗芙馨气得冲上去。
  “放屁！我姐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分明是你儿子自个当了陈世美，想要甩了我大姐，好娶城里的千金大小姐，这才整出这么多事，污蔑我大姐，残害她女儿。你们嫌贫爱富，背信弃义，你们才不要脸。你们没良心，黑心肠！”
  “你个胡说八道的小丫头片子，老娘我撕烂你的臭嘴。”儿子华国伟的丑事被揭穿，黄菊花立刻慌乱起来，气急败坏朝她扑过去，伸手要抓她的脸。
  哪里会让她近身，魏冉上前挡住，一把抓住她的手。
  “有话好好说，不许动手。你说你是孩子的亲奶奶，现在孩子的情况非常不好，得马上送医院。想必你这当奶奶的也不会阻拦我们送孩子去医院吧？孩子是在你这儿出的事，你拦着我们，要是孩子有个万一好歹，这责任就全在你！黄菊花，我问你，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听到要追究她的责任，黄菊花哪里还敢应承，情不自禁就往后退。
  见她让开路了，魏冉赶忙护着罗芙馨要走。
  “黄菊花，你这黑心肠的老贼婆，我一刀砍死你！”罗雪梅一边呼喊一边挥舞着一把砍菜刀，一路疾奔而来，气势汹汹。
  一见那柴刀，本来围得严严实实的村民，纷纷四散开，生怕被误伤。
  “快，快拦住她。雪梅，别冲动。”她身后是追赶而来的周连富，一边跑一边伸手呼喊。
  谁敢拦，万一被柴刀误伤，那可不得了。
  没人上前。
  原来黄村的李大哥跟罗家人熟，一看罗家小女儿跟黄菊花对上了，就立刻跑去通知罗雪梅和周连富。他去的匆忙，只顾上听了一耳朵，听见罗芙馨说大姐罗芙蓉进了医院。罗雪梅一听大女儿又进医院了，当下急的冒火。再听黄菊花骂小女儿，更是气的怒火冲天。
  好哇，欺负她罗家没人是不是？抄起搁在院墙上的柴刀，就拔腿狂奔而来。
  冲过重重包围，一转眼她杀到黄菊花跟前，举起砍刀就要往对方脑袋上招呼。
  “哎哟我的妈呀，杀人啦！救命啊！”黄菊花吓得肝胆俱裂，抱头鼠窜，哇哇直叫。
  罗雪梅在后头追着她，两个跟猫捉老鼠似得，绕着院子跑。所到之处，鸡飞狗跳，狼藉一片。
  “妈？爸？你们怎么……”罗芙馨被这场面给惊呆了。
  “别说这个了，快拦住你娘。雪梅，别冲动，别做傻事。”来不及解释，周连富赶紧招呼女儿帮忙。
  黄菊花是该死，可犯不着她亲娘来动手。为了这种老贼婆去犯法，不值得。
  罗芙馨心里也着急，想要往前面冲，被魏冉再次拽住。他把孩子往她怀里一塞，迈开腿过去。一闪身插到两人中间，抬手做一个手刀，瞅准了位置，手起刀落，照着罗雪梅的胳膊这么一砍。
  “哎哟！”罗雪梅吃痛喊了一声，手一麻，柴刀哐啷就掉地上。
  他飞起脚尖那么一踢，刀就咕噜噜甩到墙边。
  见老婆手里没刀了，周连富也趁机从后面拦腰一把抱住罗雪梅。
  “雪梅，住手！”
  罗雪梅抓着他的胳膊，一边跺脚一边指着黄菊花破口大骂。
  “老贼婆，有种你别跑，挨千刀的货，敢欺负我女儿！我打死你，你个臭不要脸，黑心肠的恶婆娘。”
  气势汹汹，张牙舞爪，誓不罢休。周连富一个大老爷们，差点都抱不住她。得亏魏冉帮忙拉扯住，罗芙馨也在后面直喊妈。
  这才把人给拉回来。
  罗雪梅战斗力爆棚，罗家人多势众，黄菊花再不敢造次，抱着脑袋缩在墙角一声也不敢吭。
  好容易把罗雪梅给劝住了，结果她低头看到罗芙馨怀里的囡囡，顿时又怒火冲天。
  “个杀千刀的，怎么把我外孙女给弄死了？你们别拦我，我要跟这老贼婆拼命！”
  “妈！囡囡还活着，得赶紧送医院。”罗芙馨赶紧拉住她。
  “福星说得对，快，别闹了，先顾着孩子要紧。我去找个车，送孩子过去。”周连富也赶紧说。
  “爸，不用找，魏冉就是开车来的。”
  “有车？太好了。谢谢解放军同志，谢谢你啊。”
  “孩子给我，瞧你那抱孩子的样，当心摔着。车在哪儿呢？”罗雪梅还是习惯性的挑小女儿毛病。
  “就在村口大路上。”罗芙馨也懒得跟她掰扯，把孩子给她。
  罗雪梅一把接过孩子，紧紧搂在胸口，撒开腿就往村口的大路上跑。
  第83章 ：越想越心凉
  罗芙馨一直对母亲罗雪梅的重男轻女大有意见，心怀芥蒂。可今天看到她举着柴刀为女儿出头，才明白母亲也是深深爱着她和大姐的。只是传统观念之下，让母亲对生一个儿子继承香火有了执念，这才把弟弟看得那么重。
  母亲举着柴刀的样子在她眼里就像个英雄，她为了孩子奋不顾身的眼神好似两团火，把她堵在心头的那团不忿焚烧殆尽。丢掉了那份前世里一直梗在心头的不忿，她整个心都豁然开朗，轻松不少。看向母亲的目光也不再带着埋怨和无奈，变得更加平和温情了。
  罗雪梅对小女儿的心里变化毫无察觉，她心里塞满了担忧和愤怒。
  可怜见的，这么小的孩子，她黄菊花怎么做得出来？就算不喜欢她女儿芙蓉，可这孩子身上也留着她儿子华国伟的骨血呀。都说血脉连心，她黄菊花有心吗？
  婆婆给媳妇立规矩，在农村也是常有的事。都说媳妇熬成婆，哪个不是这么熬过来的呢？可她黄菊花哪里是熬媳妇，她这是害人命。她好好的闺女，嫁到华家满打满算也就一年多的功夫，这就进了两趟医院了。
  华国伟是怎么回事？他是死人吗？老婆孩子就由着他老娘欺负？是不是非得把人都害死了，他才知道他娘是个老贼婆？
  这就是华国伟故意的，他跟黄菊花是串通好了，存心要谋害大姐和囡囡的性命！罗芙馨忍不住揭穿真相。事到如今，她不想在隐瞒了。毒疮挑破了虽然疼，可挤掉脓水，挖去烂肉，这疮疤才会好。
  可罗雪梅和周连富都不相信。
  他华国伟把老婆孩子都弄死了，他有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好处就是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娶小三，生儿子，还能升官发财，好处多着呢！
  小女儿这话是说华国伟外面有人了，存心想蹬了糟糠妻，另娶白富美，这是要做陈世美啊。
  可这事，小女儿怎么知道的？
  罗芙馨不能说自己是重生的，所以知道真相。要说证据，那也没有。可这不是明摆着的事！
  一个男人天天不着家，回家了就对老婆冷嘲热讽，对亲生女儿视而不见。想方设法的害老婆，害女儿，他还能是为了什么？
  不是有了外心，难道还是被鬼迷了心窍不成？
  是，他就是被鬼迷了心窍。被一个女鬼给迷住的！可苍蝇不叮无缝蛋，他华国伟是自身不牢靠，这才招了鬼。说到底，他自己就是个鬼！
  小女儿分析的头头是道，叫罗家两口子将信将疑，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可这丫头小小年纪，就管姐姐姐夫两口子的事，叫两口子听了直皱眉。这哪是个姑娘家该说的话，莫不是在城里学坏了？
  “福星，你姐和你姐夫的事，你少管。你现在还是个学生，要以学习为重。大人的事，你少插手。”周连富皱着眉斥责。
  想不到父亲也老古板起来，罗芙馨真是一肚子闷气。
  “爸，我不能不管。我要是不管，大姐和囡囡就叫人害死了。”
  “福星说得对，这华国伟确实有鬼！”把小女儿的话在肚子里转了几圈，罗雪梅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本来她以为姓华的是嫌弃女儿生了个丫头，重男轻女。可就是再重男轻女，也不至于要害死老婆孩子。孩子死了可以再生，老婆没了，他还跟谁生去？
  如今小女儿这么一说，她可想明白了，他还可以跟别的女人生儿子去呀！
  一个男人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嫌弃自己老婆？当初他可是跪在他们老两口跟前，眼泪鼻涕一把，苦苦哀求，要娶他们的女儿。如今突然翻脸，不稀罕芙蓉了，那就是有了外心呗。
  男人变了心，良人就成了白眼狼。
  看来他华国伟是真的当了陈世美，可她女儿罗芙蓉不能当秦香莲。
  想甩了她女儿去当“驸马”，做梦！
  罗雪梅一拍大腿。
  “好个姓华的小畜生，原来是打着这样的鬼主意。敢欺负我罗家的闺女，没门！等把大妞和孩子安顿好了。咋们就找他去，他要是不跪在地上跟大妞认错，跟野女人一刀两断，老娘就把他满肚子的花花肠子都拽出来，绕他脖子上把他活活勒死。没良心的狗东西。”
  罗芙馨一听这是还要把人渣找回来跟大姐过日子的意思？有没有搞错。
  “妈你可别做梦了，他才不会认错。这种人渣也不能再要，大姐不能再和他过了，得赶紧离婚！”
  离婚两个字从她嘴里出来，犹如一声惊雷，把罗雪梅和周连富两个都吓了一跳。
  “啥？离婚？小囡女说什么胡话。离了婚，让你大姐还怎么做人？外人的唾沫都能把她淹死。”
  “这又不是大姐的错，别人凭啥说她？大姐才是受害者。”
  “什么瘦的胖的，在外人眼里，离婚就是被人给休了，这女人被休掉那都是犯了七出之罪，那就成了罪人。”
  “那是旧社会压迫妇女，现在是新社会解放妇女。婚姻自由那是写在宪法里，谁敢抗法？外人要说三道四，随他们去。难道还为了外人几句话，就让大姐再去受罪？华国伟他不是好人，大姐跟他在一块，只有死路一条。”罗芙馨就想不明白了。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瞎说什么。有娘家人在，我们给大妞撑腰。姓华的要是不服软，我们就到他厂里去闹，叫厂里的领导管他。”罗雪梅就是铁了心不想女儿离婚。
  罗芙馨只想着赶紧让大姐和渣男离婚，早日脱离苦海。可在罗家两口子眼里，离了婚，孩子怎么办？要是狠狠心，把孩子扔给姓华的，她家大妞凭着这个身板模样倒是能找下家。可当娘的能扔了孩子吗？且不说孩子是娘身上掉的肉，就看华国伟那个畜生样，能对囡囡好？
  可大妞要是拖个孩子再离婚，这日子还怎么过？一辈子不就毁了！
  怎么过？罗芙馨就想不明白了。大姐有手有脚，怎么就不能自己挣钱养活孩子？再说了，还有家里人帮衬她，尤其是她这个妹妹，是绝对不会撒手不管。她都买好了房子，就等着给大姐和囡囡一个崭新幸福的未来。
  可这些话她是不能说的。
  “这是你大姐的事，要你掺和啥？你说一千道一万，大妞她自个怎么想的？她就乐意跟着你这小丫头片子胡闹？省省吧你！”罗雪梅又是一榔头下来。
  砸得罗芙馨心都沉下去。
  是啊，她这边急的着火似得，可大姐要是自个立不起来，不能下定决心和渣男一刀两断，那旁人使一百分的劲也没用！她又不能替大姐去法院起诉，也不能替她签离婚协议。
  何况华国伟还想又当又立，既要离婚，又要把屎盆子扣别人头上，不肯承认是他当了陈世美变了心。顶好是泼大姐一身恶名，自己当好人当受害者。这种情况下，大姐就算下决心同意离婚，也得背一身黑锅，这怎么行。清清白白的好人，凭什么就给人泼一身污名？
  大姐又是要脸的人，家里爹妈弟弟也要过日子，要脸，凭什么让渣男给毁了？
  还有刘家人那边，本来就不是真情实意，把华国伟当接盘侠用。她这边固然能想办法把事情闹腾大了，叫华国伟吃不了兜着走。可万一华国伟臭了，刘家人撒手扔了他。攀不上千金大小姐，这死渣男又回过头来缠着她姐不放，拖着大姐一起死，那怎么办？
  这可绝不是危言耸听。别说八十年代，就是三十年后，多少女人想要和渣男离婚，可被人渣拖着死活不离，受尽折磨。有离不了继续回家挨打遭罪的，还有被渣男打死杀死，更不乏忍无可忍操刀杀了渣男自个去坐牢的，惨不忍睹的例子比比皆是。可哪一个不是一辈子就这么毁了，还连累家人。
  那些所谓痛快离婚的，要么是对方还有点良心，要么就是自己拨皮抽骨，净身出户，连孩子都要不回来。离婚这一块，从来就是女人吃亏遭罪。
  还有充当帮凶的社会和八公八婆们，打着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的口号，横加干涉，过不下去也非得给你绑一块继续熬。你要是不幸被打死，人家也只是掉两滴鳄鱼泪，回头该干嘛干嘛。打不死，那就继续熬，只当是为社会做贡献了。牺牲小我，成全大家呗。
  她是越想越觉得心凉，说不出的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