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 第2节
作者:陈未满      更新:2023-04-29 03:16      字数:3960
  若不是从小相识,他无动于衷的态度定会让她误认为他对她有情,但夏知知无比清楚,这个男人只是冷血没有同情心而已。
  “你有喜欢的人与我有什么关系。”他眼神淡漠。
  “你要跟我结婚,当然有关系。”脾气好如夏知知耐心解释,“我要是嫁给你,就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你能不能放过我?”
  “我要娶的是夏家的女儿,并不是非你不可。”他转身,不打算与她多做解释,“如果你不愿意,可以跟你的父母谈,我娶谁都无所谓。”
  没有商量的余地,夏知知绝望地看着他离去。
  若是她父母愿意,她又怎么会来求他?她不甘地呼唤他的名字,对方却再也没有回头。明天就是婚礼,夏知知怀着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她知道结果吗?她知道的,可她还是不甘心。
  曾经无比疼爱她的父母,为了利益要将她嫁给她不爱的人。她难过,难过得厉害,可是没有人在意,她蹲在墙边抱着自己哭了起来。
  小夏听惯了福利院的哭声,听到别人哭还是会跟着难过。她只有在很难过很难过的时候才会哭,别人也是跟她一样的。
  她从墙那边绕过来,踌躇着上前安慰:“你……别哭了,我给你买冰棒吃好不好?”
  突兀的声音让夏知知止住了哭声,她扭过脸不愿被人看到她狼狈的模样,嗡声问道:“你是谁?”
  “我叫小夏,住在福利院。你还想哭吗?想哭的话我可以陪你。”小夏在夏知知旁边蹲下,朝她友善地笑。
  夏知知开始只觉得这个女孩很奇怪,后来才发现,她好像和普通人不一样。
  成年人没有那么干净的眼睛。
  她说陪着就只是陪着,不多问也不说话。风吹起小夏额前的头发,夏知知愣了一下,一句话不由自主地就说出口:“你长得好漂亮。”
  小夏羞涩地笑了笑,说:“谢谢。”
  说她漂亮是在夸她呢,她喜欢别人夸她。
  小夏的笑容让夏知知更难过。
  小夏不认识夏知知,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难过的事情,只能陪着她蹲在墙边。夏知知见旁边有人也不好大声哭,实在憋不住了就埋着头流眼泪,泪珠在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水印。
  许久,夏知知终于站了起来,她腿麻,实在蹲不住了,尽管还是很难过,她也要去面对了。
  大概,这就是人生吧。
  小夏看她站起来有点摇晃,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夏知知扶着她的手站稳,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哦。”
  院里的孩子哭,小夏总是很心疼,可是她无论怎么哄也不能让他们止住哭声,只能默默陪着,等他们哭累了送上水喝。
  夏知知落寞地转身准备离开,小夏迅速跑回屋子里拿了一瓶水追上她,“给你。”
  她说:“夏妈妈说,水从眼睛里跑出来就要多喝水,多喝水,身体好。”
  夏知知手上拿着一瓶水,看着小夏又跑远,许久才回过神来。
  夏知知走后,教堂那里传来音乐,义工姐姐和哥哥们说是在彩排呢。
  晚上,白夕留在福利院过夜。
  她离开福利院已经很多年,距离她们上次睡在一起,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夕夕,你上班会很累吗?”小夏的眼睛在暗夜里闪闪发亮,对于外面的世界,她不是不好奇。
  “有时候会累,有时候不累。”成年人的世界每一步都很艰辛,但这不是小夏该知道的。
  白夕有时候会羡慕小夏,羡慕她傻,可以无忧无虑地活着,什么都不想,想也想不明白。
  她们说了很多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小夏在说,她回答。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夏沉沉睡去,呼吸均匀而悠长,白夕起身去找夏院长。
  昏暗的灯光下,夏院长伏案工作,鬓角泛白却掩不住满面的温柔。夏院长不过才五十岁,但疾病已使她面目枯萎。
  “怎么还不休息?小夏睡了?”看到白夕,她放下手中的工作。
  这世上,白夕从未见过比夏院长更善良美好的人,可命运就是如此不公。
  “院长,医生说再做一次手术,也许还有机会,钱我有……”
  “小夕。”夏院长柔柔打断她的话,“你很久没有回来了,多住几天再走吧,小夏很想你。”
  “院长。”白夕的眼睛微微湿润。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有些路你要走了才会回头。但你要知道,你们健康快乐才是我最大的心愿。”夏院长淡然一笑,眼波平静如水。
  生死有序,她能想得明白,如今,最放心不下的只有小夏。
  翌日,阳光如旧。
  今天比往常的每一天都要热闹,院里的小家伙们每个人都穿上了新衣服得到了许多礼物,义工和食堂的阿姨们也有,小夏当然也有。
  “这顾家出手就是不一样。”
  阿姨们不太懂牌子,义工姐姐和哥哥们倒是懂一些,每一份都署着名字,根据性别年龄放了不一样的礼物,可见其用心和讲究。
  受了婚礼氛围的影响,每个人脸上都扬着笑意,今天不用做什么事难得清闲,一会儿他们还有幸可以吃到顾家的喜酒。
  小夏打开盒子看了看,拿起一瓶香水。院里的人都很喜欢小夏,见小夏拿着香水,几个女孩围着小夏说:“我们小夏长得这么漂亮,打扮打扮肯定比新娘子还要好看。”
  不知道是谁拿出了化妆的工具,小夏被按在镜子前,乖乖地任她们在脸上折腾。几个女孩手法并不娴熟,弄到一半,外面有人喊她们去帮忙,小夏枯坐半天也不见她们回来,只能顶着化到一半的妆出去找她们。
  路上遇到白夕和夏院长,白夕看到她的模样笑了笑,“谁把你弄成这样,快去把脸洗了。去房间找找我的包,里面有卸妆水。”
  本来妆化得还可以,但小夏刚才眼皮痒伸手揉了揉,把自己揉成了熊猫眼。小夏有点不好意思,转身往回走。她的房间在福利院最角落的地方,她拐进院子,见墙边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夏知知穿着婚纱,站在墙根下苦恼。
  小夏很好奇这里怎么会有一个人,见是夏知知疑惑地问:“你来找我的吗?”
  夏知知转身,见到是小夏,觉得上天可能是在冥冥之中帮助她,她抓着婚纱急急走到她面前。
  “小夏。”她还记得她的名字,“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小夏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会儿,点了点头。夏妈妈说过,别人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帮的都要帮。
  房间里,夏知知脱下繁重的婚纱换上了小夏的衣服。
  对于小夏的帮助,她实在感激不尽,连声对她道谢。小夏双手抱着她换下的婚纱,露出一个脑袋,说:“不用谢。”
  夏知知将头上镶满钻石的皇冠摘下,左右看了看,将它戴到了小夏的脑袋上。
  小夏被压得脖子一弯,低下了头。
  小夏还想学着白夕的样子,把卸妆水倒在白白的绵纸上,贴在眼皮上一会儿,然后轻轻一擦,把脏东西轻轻松松从脸上擦掉,夏知知就拜托她帮忙,把婚纱和皇冠送回去。
  不要说价值连城的皇冠,单单是这件世界上仅此一件的婚纱,夏知知也丢不起。来不及将它们收好,夏知知便催促小夏快点将它们交给在教堂那边的人。
  她眼神闪烁,说:“我要赶紧走了。”
  小夏呆呆地点头,顶着头上的皇冠,往教堂走去。小夏走后,夏知知却并未像她说的那样立即离开,而是转身跟着小夏。
  小夏走出没多远,就遇上了来找夏知知的人,夏知知将自己藏在一个角落,悄悄注视着外面的动静。
  本来一个角落都不会放过仔细搜索的人,看到一个眼眶黑黑辩不清面貌的奇怪女孩抱着婚纱,立即截住她问:“人呢?”
  小夏如实回答,说:“她走了,让我把这个还给你们。”
  领头的不知是夏家还是顾家的人,已经急得站不住脚,问小夏:“她从哪里走的?”
  小夏指了指自己来时的方向,他们便立时往那边跑。
  “哎,你们的……”小夏话未说完,眼前就看不到了他们的身影。她继续往前走,迎面又走来一群人,一样凝重的表情,急匆匆的步伐,看到小夏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小夏被围在中央,又回答了一遍。
  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小夏被他们的模样吓到,缩着身子不敢说话。
  她想找夏妈妈,想找白夕,可是这群人看不到她的害怕。
  她手足无措,不明所以,不知道怎么就被这群人围着,带到了一个更让她害怕的地方。
  一直到无人再来,夏知知才从本应该是最危险的地方走出来,她戴着帽子低着头,佝偻着身子,往福利院正门走。
  夏知知不是不愧疚,可她已经顾不得许多。
  第3章
  这是小夏熟悉的福利院,但面前站着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没有夏妈妈,也没有白夕。她说话的时候,身子都在发抖。
  “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有人冷哼了一声,吓得小夏哆嗦了一下。
  “人都跑了,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可能是误会,希玲。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找回来,完成婚礼后,我们一定问清楚,给顾家一个交代。”
  “要是找不回来呢?”那人厉声质问,“我们顾家的颜面你们担得起?”
  场面一触即发,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凝重。
  小夏认识到自己做了错事,无助地缩紧了身子。她不敢抬头去看他们的脸,也不敢听他们的声音,可那些斥责、争辩还是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既然你女儿不愿意嫁到顾家,当初为什么要主动提起婚事?行执信守承诺答应结这个婚,但是你们夏家背信弃义,我看是存心让我们顾家难堪!”
  “希玲,这是意外,你别生气,我们一定会找到人。”夏母柔声安抚,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她转头看丈夫愈发沉重的脸,吩咐身边的人,“快,再多派些人去。”
  “太太,能派出去的人已经全部去找了,外面都是记者……”
  顾家的婚礼,媒体闻风而动。虽然婚礼不对外公开,但早有多家媒体连夜候在外面,进进出出一个人都不放过,只希望拍得一张照片,好放在头条当独家新闻。为了避开这些观察和捕捉能力专业的记者,找人的工作变得缓慢。
  两家婚礼,宾客如云,不是一家人的事。
  新娘消失,消息还未传出去。顾希玲瞒着家里的长辈,下面的人过来禀报,附在她耳边说家里的老太太想过来看看孙媳妇,顾希玲让人拖住亲眷,脸上越显烦躁。
  时间的流淌,让事情变得更加焦灼。
  宾客依约而至,每一位都是淮清市举足若轻的人物。再兴师问罪也无用,顾希玲也顾不得再寻夏家的事。
  “行执呢?”她问身旁的人,“他在哪里?”
  没有等到回答,房间突然安静下来。
  门外出现一道欣长挺拔的身影,他不紧不慢,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顾希玲面前。
  “姑姑,婚礼还早,您先坐着休息一会儿。”他走到一旁坐定,吩咐人将冷掉的茶换掉。
  小夏被挤在角落,手里还抱着沉甸甸的婚纱。